马维停留在一条狭窄无人的小路上，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空气凝重的像是胶合了一样。kXpdS
他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莫利斯的眼睛，似乎是想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些许端倪。kXpdS
然而这位扬言要杀人的医生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刚刚所言平常如和他讨论市场上的菜价一样稀松。kXpdS
“是啊，不意外。”马维叹了口气：“或者说我早该想到的，卡罗尔·德·拉菲特，他姓拉菲特，而一个贵族，死在别的贵族的府邸里，那将变成多么严重的指控和攻讦？kXpdS
这不是一起单纯的命案，这是在针对卡瓦波琳公爵本人。”kXpdS
“正是如此，所以我今晚才会来参加这场招待会……但您知道具体都有谁在密谋攻击卡瓦波琳公爵吗？”kXpdS
“还不清楚，我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有的话，很有可能就是枫丹的其他几个大贵族吧？为了不日后将召开的议会？讨论如何处置灰河中的居民？”kXpdS
“事实上不止那几位公爵，这一次为了从垦荒团中分一杯羹，国内凡是有威望、有地位的实权贵族，都想趁着这一次会议敲定对灰河整肃的全力推行，卡瓦波琳公爵已经意识到了他所面对的重重阻力，但他意识的不全面……又或许他清楚，但受限于身份，他还没有做到他所能做的一切。”kXpdS
初来乍到的异乡人的确不清楚这个国家的顶层权力架构具体长什么样子，但如果涉及到权力者们的密谋、诡计，那怎么也不该是一个医生有机会接触到的吧？kXpdS
饶是马维自己也是在卷入灰河的纷争之后才了解了这些事，对于自称为医生的莫利斯·巴赫曼，他对其能够把内幕掌握得这么清楚表示了深切的怀疑。kXpdS
而对于这个问题，莫利斯只是叹了一口气，才不咸不淡地解释道：kXpdS
“是啊，在一开始听到这些话时，我也不由得总是想，为什么会是我知道了这种阴谋呢？”kXpdS
“很简单，因为告诉我这些话的人，就是卡罗尔先生。”kXpdS
这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落在马维耳中，却如同一记重锤般直直地砸向了他的天灵盖！kXpdS
振聋发聩的声音让马维顿时瞪大了双眼，他仿若被冰水过了一遍大脑，一瞬间，种种蛛丝马迹尽数浮现在脑海中。kXpdS
曾在枫丹廷外遇到的那队骑士、灰河与枫丹廷之间割裂的联系、那场尚未查明真凶的熊**火、芙卡洛斯适逢其会来到枫丹廷的时间节点、金雀花家族大张旗鼓的面子戏。kXpdS
种种可能、一幅幅画面将马维的思绪塞得满满当当，他忽然叹了口气，说：kXpdS
“……对，我与卡罗尔先生实际上是旧识，我们曾共同就读于枫丹科学院医学系，因为我们都对治愈病痛这件崇高的事业抱有最深切的热忱。kXpdS
然而您应该明白，拉菲特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着什么——红皇后是这个国家有史以来最富有的家族之一，他们的家族子弟遍及枫丹各个事业，漕运、教育、贸易乃至医疗，有了钱，自然就会想要攫取更大的权。kXpdS
当代红皇后自认为拉菲特家族正矗立在历史上最鼎盛的时期，作为家主的责任、义务，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将家族带上更高的一层地位，将其他竞争对手都踩在脚下，也就是攫取枫丹廷的行政权力。kXpdS
卡罗尔在半道辍学时，是这样跟我说的，他是家族中无关紧要的旁系子弟之一，即使在医学领域取得多少建树，对于家族的帮助都微乎其微，所以他被安排了另外一些更紧要的工作。kXpdS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得到的工作是什么，甚至还衷心地祝福他早日得偿所愿，可现在，呵。”kXpdS
看着莫利斯脸上自嘲的笑容，马维对今晚的闹剧有了一丝了然。kXpdS
“在那之后，我们多年未曾见面，我甚至一度忘了卡罗尔这个人，直到不久前，他带着满身尘土找到我，惊恐地向我请求帮助，有人要杀他。kXpdS
我吓坏了，但对于朋友的请求，我还是本能地想要提供些力所能及的救助，然而当用过热饮后，他却掏出了一封卡瓦波琳公爵的舞会邀请函。kXpdS
我当时不解卡罗尔的意思，他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必死的话语，对我千叮万嘱，务必要在今晚出席宴会，然后找到他，亲眼看着他的死亡，如果他没有，那我就要亲手杀了他。kXpdS
否则，家族和枫丹的未来就都将陷入难以言喻的黑暗灾难中。”kXpdS
“既然这么说，你那位朋友也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了你实情，那你为什么还相信了他？知道了这是一场贵族之间的博弈？”kXpdS
“我是个医生啊，而且还勉强算是声名远扬的医生，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夸，但在如今的医学院中，我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在活着的时候建造雕像的医生。kXpdS
对于我这样的人，绝大多数贵族也都会保留三分薄面以作虚伪的伪装。kXpdS
所以这些年靠着行医，我或多或少也积攒了些自己的渠道，而在卡罗尔找上门后，我意识到枫丹廷中必然出现了什么不可言喻的危机，所以四处走访打听、旁敲侧击，这才了解到，原来为了妥善处理灰河的去留，卡瓦波琳公爵试图在暗地里和各大家族达成不一的共识。kXpdS
他希望以这种方式提前确定其他议员们的意见，因为在贵族们看来，灰河整肃的提案一旦放到会议桌上了，就绝对会被原封不动地通过执行。kXpdS
恰好这一次芙卡洛斯大人大驾光临，抱着最后试一试的心思，卡瓦波琳公爵邀请了其他贵族来共同一叙。明面上的舞会和议会都只是幌子，真正能谈妥的事都藏在暗地里进行。”kXpdS
“就像大海里既有水又有盐一样，一个组织内部也会同时存在鹰派和鸽派。kXpdS
卡瓦波琳家族不想就这么蛮横地将灰河人驱逐出枫丹廷，所以拉菲特家族愿意和他们妥协、谈判，可这能代表所有姓卡瓦波琳的人都不愿意吗？能代表所有姓拉菲特的人都肯接受谈判吗？kXpdS
双方内部都有强硬派和温和派，也许他们各自抱着不相同的目的，可就结果来看，他们做了相同的事！kXpdS
卡罗尔死了，不管是谁杀了他，这至少都阐明了一个事实——卡瓦波琳家族与拉菲特家族之间的谈判就此宣告破裂，没有什么是比杀掉使节更能表达反对的行为了。更不用说是他那样一个不受重视的弃子。”kXpdS
马维磨着牙齿：“所以，你的意思是这起命案完全就是一伙人自导自演的苦肉计？”kXpdS
莫利斯纠正道：“两伙人，当卡罗尔被选定作为使节的时候，谈判实际上就已经破裂了，卡瓦波琳公爵以为红皇后愿意和他好好谈谈，但实际上不管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卡罗尔都必定会死掉，因为这是拉菲特家族撕开幕布的最好方式。kXpdS
甚至于他最好是不明不白的死了，只要死在公爵府，死在舞会上，那么之后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kXpdS
“所以您要亲手杀了卡罗尔，是因为杀掉他后您就可以主动自首，将罪责从卡瓦波琳公爵揽到自己身上来？起码能维持面子上的和平？”kXpdS
“我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显然有人快我一步……真的不是您动的手？”kXpdS
莫利斯艰难地说着自己仿若天书奇谭的计划，然后狐疑地又扫了马维一眼。kXpdS
“怎么会是我？您也不想想，如果我是杀手，我现在还不把你灭口了？”kXpdS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您为什么一定要把目标锁定在我身上？”kXpdS
“因为您就是那个最突兀的人了，除了动机以外，您已经达成了所有行凶的条件……用一个靶子杀掉另一个靶子，然后再把靶子灭口，这是那些大人物惯用的手段。”kXpdS
“靶子吗？看来我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爵士头衔果真一点用都没有，还是个烫手山芋呢。”kXpdS
“没什么，但现在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事，应该是确认过我不是凶手了吧？”kXpdS
“虽然还有些疑虑，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没办法，那位男仆被拿去抓包顶罪，如果不尽快想些办法抓到真凶，即使那位治安官先生现在还能斡旋，但最晚一周时间，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就会被吊上绞刑架。”kXpdS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再尝试一下向卡瓦波琳公爵本人阐明情况？听起来他不像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如果能取得他的支持，重新建立起沟通也未必不可能吧？”kXpdS
“现在是双方都站上了擂台，也许卡瓦波琳公爵可以镇压下自己的家族，可拉菲特家族呢？他们连自己人都能杀，已经杀红眼了！kXpdS
真正的问题在于两个家族内部都有试图用武力解决纷争的派系，而且他们都觉得自己的赢面很大！kXpdS
甚至于除开红皇后，卡瓦波琳公爵身边也还是有一群饿狼环首窥伺，拉菲特只是头一个公然叫板枫丹廷公爵的，但只要打响了第一枪，剩下的狼群就会蜂拥而上，直到彼此打得两败俱伤……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kXpdS
开了个小玩笑缓解紧张情绪的马维本想就此拉拢莫利斯，毕竟按照他的说法，灰河现在也可谓是群敌环伺，除了卡瓦波琳公爵以外，贵族们都只想着将灰河人的利用价值榨干。kXpdS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一缕冰冷的杀意便卷上了马维的后背。kXpdS
很强，不是一般的强，比起之前遇到的那伙刺客，这一次，来的对手超乎想象。kXpdS
暗淡的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没有反光，只能靠肉眼勉强看清二十米开外的事物。kXpdS
但马维的视线依旧清晰，他精准地锁定了跟踪者的方位。kXpdS
见此情形，原本还不明所以的莫利斯也默不作声地扶住了随身携带的手杖的杖柄，然后噌的从中拔出一柄细剑来。kXpdS
垂在身侧的细长剑身让马维眼皮跳了一下，难怪敢扬言去公爵府杀人呢，这老哥也是位实践派啊。kXpdS
两人严阵以待地盯着黑暗处，片刻后，仿佛有一声轻响传来，莫利斯立刻举剑竖在面前格挡，马维则迎着清风拂面的方向猛地一拳挥出。kXpdS
接连两声金铁交鸣，莫利斯的迅捷剑顿时被磕歪到了一边，马维则纹丝不动地保持着出拳的模样。kXpdS
一抹黑影从他背后闪出，然后又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没入黑暗中。kXpdS
莫利斯喘息着问，他刚刚牢牢守住中线，但还是因为刺客出手太过迅猛，差一点就让人得手，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可不好，冷汗一瞬间打湿了他的额角。kXp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