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年纪，还来挣这种钱，不嫌累的慌吗？”张人凤忽地站定，没有回头，语气里却带着笑意，“眼瞅着都没几天活头了，有这个功夫，回去陪陪孙子孙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更好吧？”40BJi
本想将这张木桌当成掩体，从刚才打出的枪眼里朝他射击，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他对战场的观察能力。自己分明没发出半点声响，却依旧被他察觉到了。40BJi
“我需要钱，而这家伙……”他用枪口指了指抖若筛糠、浑身发颤的科尔，瞪着死鱼眼说道，“这家伙付了我一大笔钱。”40BJi
“不巧，也有人付了我一笔钱，钱到人到，这是我的规矩。”张人凤半米其眼睛，盯着麦克许久，忽然开口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40BJi
麦克没有和他多说什么，接连四枪，却被他接连以诡异的动作躲了过去。分别擦过他的头发、耳廓和手臂。同时，他本人却丝毫不见迟滞，足尖一勾，将一块停在地上的木屑踢飞。如独门暗器一般，划出尖锐的破空声，瞬间扎入老麦克的手腕里。40BJi5
纵然刺痛难忍，麦克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拔，他的战斗经验很丰富，深知这种伤口是不能轻动的。没有消毒，没有良好的处理环境，一拔出来，根本止不住血，这条手臂可能会彻底废掉。40BJi
令他难以理解的是，已经取得优势的红中，并未拔枪射击，竟然面带笑容，如沐春风地向他快步走来。40BJi
似乎就如他方才所言，用枪太“快”了，对一个男人来说，快是最不能忍受的事。用一些情趣小玩具，可以很快就达到肉体上的欢愉，但只要不是太监，没有哪个男人会满足于只用小玩具，肯定是用自己与生俱来的部件，更加有成就感。40BJi1
也多亏对方这种古怪的癖好，麦克才有反击的机会。他将颤抖的右手握紧，不顾大量飙血的伤口，轮动胳膊，将枪柄砸向对方。40BJi
不出所料，被躲开了，他连近乎贴脸的一发霰弹都能躲，这种程度的攻击，没有道理躲不过去。40BJi
麦克本就没指望这一击能起效，只是以大动作掩饰小动作，在砸枪的同时，左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匕。太长时间没拿刀了，好在肌肉记忆依旧没有模糊，耍了个刀花，朝其下腹处刺去！40BJi
和想象中的声音不同，近乎是一种金属的碰撞声。这把匕首伴随麦克南征北战，也有不少年头了，捅过的人不计其数。但如此特别的触感，估计也是头一回体验。40BJi
“顶！”40BJi5
张人凤咬住嘴唇，几乎是从牙齿间挤出来这个字，强而有力，麦克听不懂，只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力量，有如炮弹打在心头。40BJi6
“咚——！！”40BJi1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记重炮般的拳头打在脸上，咔嚓一声，麦克只觉得鼻头一热。年轻的时候，他也没少在街上和别人抡胳膊，积累了相当的经验，立刻就判断出自己的鼻梁被打断了。捂着鼻子，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整个人栽到了椅子上。40BJi
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拔藏在靴子里的第三把左轮，犹豫片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弃。40BJi
“你挺能打的啊。”他抹了把脸，看着手掌上殷红的鲜血，和破碎的玻璃片，苦笑道，“他们说是你以前是养马的，我才不信。”40BJi3
“我是光绪一年，皇上亲点的武状元。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这会儿嘛……也无所谓了。”说来也怪，明明刚才还打得不可开交，张人凤却没有对麦克下杀手，而是踢开桌椅，朝科林那边走去，一边同他闲聊，“老爷子，腿脚还能动吧？”40BJi8
“劝你一句，没死的话就挪两步，别在这儿待着了。”张人凤一脸平静地说道，“他们抓不到我，就会找个替死鬼交差。”40BJi
“不相干，只要是个能喘气的就行，死了那么多人，总要有个说法吧。”张人凤的语气十分笃定，好像看到了未来一样，“柴德尔家族在本地很有势力，警察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再不走，你就是那个‘交代’。”40BJi1
他本想反驳，说这里的十五个人都是“红中”杀的。但仔细一想，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会信呢？40BJi2
就像白炬镇的惨案，如果不是自己正好在现场目睹一切，而是从其他枪手口中听说，一定也会当做坊间传闻、无稽之谈。40BJi
他捂着被打伤的鼻梁，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倒霉雇主——意识到没人可以救他，科林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若筛糠，完全没有了下午时，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但张人凤不惯着他，随手捡起来一块抹布，揉成一团，强行塞进他的嘴里，让他只能发出呜咽声。40BJi
“杀了他，柴德尔家族不会善罢甘休的，虽然……我估计你也不在乎。”麦克起身，手腕上的木屑让他吃痛，额头上沁出层层冷汗，“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向他们预支工资的。”40BJi1
“把伤养好，钱嘛，不有的是机会挣。”张人凤麻利地捆好他的手脚，手臂一箍，竟然将一个成年男子，就这么平平无奇地抬起来，像扛一袋面粉一样，扛在肩膀上，“有这么一趟火车，从圣昆塔克市开过来，沿着墨菲草原，会经过一段很长的无人区。火车上装的，都是烟草、美金和债券，如果到时候你还有力气……”40BJi
“免了。”麦克很果断地拒绝了他，拖着受伤的身体，一步一步挪过去，一脚踢开红鸟餐厅的后门，“再也不见。”40BJi
张人凤脸上的笑容并未淡去，十来分钟过去，镇子上终于传来警哨声。警察们从睡梦中被惊醒，在街上大声吼着，朝这边赶来。40BJi
一声穿透力极强的口哨，属于他的战马已然在门外候着，发出咴咴的嘶鸣。40BJi
“走吧，大少爷。”张人凤耸动一下身子，对肩膀上的科林笑道，“咱们还得赶下一场呢！”40BJi
草原。破旧的马车旁，查克手握着一盏煤油灯，翘首等待，心急如焚。40BJi
流水般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却不能抚慰他半分。各式各样的杂乱念头，充斥着他的脑子：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万一他们从那家伙口中，问出了是自己出的钱……又该怎么办？40BJi
复仇的欲望有如烈火烹油，只能燃烧一时，火灭了之后，在寒冷、黑暗的夜空下，软弱和踌躇，开始占据查克的大脑。40BJi
查克松了口气，朝着马蹄声的方向挥手，“喂——！我在这里！你那边怎么样，成功了……”40BJ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