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语森林间窸窣响起的喘息声愈发沉重,一路踉跄奔走到出口的金发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面无血色。42aGf
此刻的空不知为何像是总在刻意避免望见沿途周遭的景色,只是紧紧抱着怀里高烧不止的派蒙。42aGf
一直到他终于清晰地望见果酒湖的轮廓时,蒙德城一面欣欣向荣的模样亦是倒映在了他那双金色的眼眸里,荡出了层层厚重的涟漪,硬生生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刻意不去念想的侥幸。42aGf
那原本遭受风波动荡尔后理应有些损毁的城墙在此刻牢靠如初,那高高砌起的石料上方嶙峋斑驳的洼印无不显着岁月弥留的痕迹,但除此外再不见深刻伤痕。42aGf
无论空往哪一个方向去想,这里一点儿也都不会是他所认知中的蒙德城重新修缮后所能呈现出来的模样。42aGf
空一边喘息着一边安抚着派蒙,脚步却是渐渐变得缓慢。42aGf
他神色凝重地望着不知该不该贸然靠近的蒙德城,只觉得有一种压抑不住的的惶恐无法抑制地在他的脑海里点点弥漫着,他的潜意识在告诉现在的他最好无论如何都不要暴露在任何人的视野里。42aGf
即便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冥冥中就像是有什么事物正在追猎者他,无时不刻在刺激他的感官。42aGf
更令空感到无所适从的是,他总觉得眼下这种情景他并不是第一次经历。42aGf
正如早在先前他奔赴过低语森林这一必经之路时,他就忽然警觉发现这一路上的景象好像很多都变了模样。42aGf
而也是在这个看似多疑的念头出现的这一瞬间,他也如同怀中的派蒙一样顷刻间发起了高烧。42aGf
若非是空的意志力足够惊人,只怕他在最起初恍惚的那一霎就已然浑浑噩噩地倒在了半路上。42aGf
直至如今症状一直加重到此刻像是每一阵风与他擦肩而过时,他都能感触到一份体肤被刀刃切割般的钝痛感。42aGf
不止是连风都已经不认识他,将他当作了另一外捕风的异乡人那般陌生。42aGf
更像是空其实一直到这时候才真正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而在那之前他的记忆、他的认知都在被这个世界所点点擦拭成空白,有什么层层无声的恶意将他包裹覆盖起来,模糊着他的感官。42aGf
空沙哑地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继而毅然决然咬紧了牙关向着近在咫尺的蒙德城高声呼喊。42aGf
他开始感觉自己的双腿就像是被灌铅了一般沉重,身体内的风元素力连同着他的体温也在点点被抽离。42aGf
此刻距离蒙德城还有着不短的距离,空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温迪的身上。42aGf
而在空的呼喊惊动了城门口的西风骑士的瞬间,那种剧烈的排斥感终于决堤一般在他的心底疯狂地预警轰鸣。42aGf
他只能睁大着眼睛看着那些西风骑士的目光如同化作实质的汹涌海浪将他层层迫近,将他的每一次呼吸都遮蔽包裹起,将他的知觉连同意识都迅速低冻结凝固起来,他几乎瞬间就要失去意识。42aGf
待到空反应过来时,他只看见了身下离自己仿佛越来越近的草地。42aGf
他意识到了些什么,辗转的灰暗眼瞳里只映入了派蒙此刻让他感觉有些恍若隔世的稚嫩脸庞。42aGf
最终空默不作声地单手撑住了地面,安安静静地死死地抵住了最后一道意识的防线,直到像是有什么事物晃过了他眉梢间细碎的阳光,他才抬头望见远方撑着风之翼向他徐徐降落的少女。42aGf
这一刻的安柏唇瓣一张一翕的像是在向他高声呼喊着什么,那纤细白皙的皓腕攥着一张纸挥舞得舞舞生风,像极了一缕鲜明热情的火焰在炽**跳动。42aGf
而空只是恍惚地看着安柏靠近,耳畔除了嗡鸣的声响外就只能听见自己如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音。42aGf
而他那那双微微凝起的金色眼瞳里,眸光倒映着聚焦在了安柏手里晃着的那一纸寻人启事上。42aGf
在终于看清了那寻人启事上方描绘着自己的画像时,一缕悄无声息的刺骨冰凉冷风忽地自他的脖颈穿梭而过,直直地向着半空中还未发觉异状的安柏涌去,沿途的空气似乎都因而在无声扭曲变形。42aGf
这一瞬间空忽然就强撑起了精神,感受着时间像是又一次越来越慢,那缕无形的涟漪正在向着安柏撞去。42aGf
“……你能听见吗?”空因而缓缓地闭上了因为睁得太久而灼痛的双眼。42aGf
下一刻,他那一贯是温和的面庞与眼底浮现的就只有无法压抑的怒火。42aGf
倏地一道风场自空的脚底卷起,他一边紧紧搂着派蒙一边唤出了惯用的无锋剑借力翻飞到了半空。42aGf
意识已然有些模糊的空竭尽全力高高地扬起利刃,在安柏惊慌失措的目光中一剑狠狠地砸在了她身前那一道模糊不清的涟漪上,却是仅仅只撼动了它不到一霎的瞬间,本该最多只是折断的无锋剑就已然化作了一抹飞灰。42aGf
这道汹涌骇人的无形涟漪似乎因而偏离,堪堪擦过安柏的发梢,后者无神的脸上仍保持着还未褪去的一抹惊慌。42aGf
但即便如此她那本是紧紧攥着风之翼的手掌便已然无力松开,整个人就像是断线的木偶一般忽然自半空摔落。42aGf
在那最后的关头,空几乎是两眼一抹黑地只靠直觉翻身抓住了她的手,想以自己的身体作为肉垫竭力地护着她。42aGf
好在方才助他跃起的那一道风场亦是迅速撑住了两人的身体,让已然脱力的他得以平稳落地。42aGf
几乎也只是在下一刻温迪的身影便已然自一旁风中缓缓跃落,脸庞上似乎还有些未能褪去的醉熏颜色。42aGf
但很显然他那翠绿的眼眸里早已没有了哪怕半分醉意,只是快步地来到了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空与安柏面前。42aGf
“这是……我仅会予最珍重到足以托付生命的挚友的,可是我明明不记得……”42aGf
温迪看着仅仅只是昏迷过去的安柏稍微松了口气,继而有些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脸。42aGf
他想向身前的空再问些什么,却只见眼前的对方像是惊弓之鸟般忽地警惕地环顾着阳光明媚却仿佛危机四伏的周遭,只是很显然对方就连想要挣扎着站起身都已然力不从心。42aGf
空在这一刻表现得冷静得吓人,先是抬起头看着远处蒙德城方向已经在向着这边赶来的西风骑士们,继而才有些吃力地抱着派蒙转过身将她递交到了温迪的面前,后者也赶忙接过了此刻已经烧迷糊的派蒙。42aGf
“……温迪,帮我照管好派蒙……刚刚我绝对没有看错,是荧……我的妹妹,我看见她了……”42aGf
体力无法恢复,元素力无法摄入,现在就连呼吸都艰难无比了。42aGf
“……我撑不了太久,相信我吧温迪,替我……照顾好派蒙。”42aGf
闻言温迪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只是有些手忙脚乱地将手轻轻抚在了她的额头上去抚平她体内紊乱不堪的元素力,同时他也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切的几个问题。42aGf
“等等等等,你先让我捋一捋……我认识派蒙,但派蒙不是一直和荧在一起旅行的吗,现在她怎么会在你这儿?荧去哪了?以及我的印象中一直以来在寻找血亲的人是你的妹妹而不是你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42aGf
这一刻空已经听不太清温迪的言语,但他依旧能够看得出对方起初对他保有的警惕与疏生都顷刻化作了信任。42aGf
而且是无条件的信任,直觉告诉他现如今只怕只有温迪会待他如此,而对方极有可能就会因此被他牵连。42aGf
“……对不起,温迪,我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我不能向你解释一切。”42aGf
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一边绷紧神经与肌肉一边静静地感受着、捕捉着周遭的一切风吹草动。42aGf
下一刻他便毫无前兆地忽然向着眼前的温迪扑去,咬牙将对方狠狠地推向了一旁。42aGf
对此毫无防备的温迪下一秒就连人带派蒙被空创倒在了地上,腰间还剩下小半瓶的苹果酒在这一刻亦是翻飞到了一边,方才悠悠转醒的安柏还没来得及坐起身就迎面撞上了这小半瓶价格不菲的苹果酒。42aGf
那小脑袋上原本就萎靡无力的兔耳朵结在这一刻彻底蔫吧了下来,她整个安兔兔就这么白眼一翻栽倒了下去。42aGf
而温迪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将他推倒的空,只来得及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一抹与他妹妹荧别无二致的坚决,以及在最后关头时对方伸手紧紧攥住的那一纸寻人启事。42aGf
下一瞬间对方原本所站着的草地也只剩下了一处踩塌的痕迹,在他的视线里对方也像是突然就蒸发了一般。42aGf
无论他如何捕风捉影都无法感受到对方的踪迹,这一切简直就像是。42aGf
在这个想法于脑海中萌生的那一瞬间,温迪下意识地便翻涌起体内的元素力想要抗衡这股力量。42aGf
但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只觉得脑袋一晕便是一阵恍惚随即栽倒在地。42aGf
半晌后,温迪才一边泪眼汪汪地揉着脑壳上新摔出来的包一边坐起了身子。42aGf
“……诶?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记得买了一瓶高档苹果酒打算好好放松一下来着……”42aGf
他看着怀里下意识保护得毫发无伤的派蒙,那翠绿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与清澈的弱智。42aGf
“派蒙你和安柏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总不能是我喝醉了酒在半空中被你们两撞下来了吧……疼疼疼…等等,我的苹果酒呢?!我那么大一瓶苹果酒呢?!!”42aGf
当温迪吸了吸鼻子循着酒味找到了那瓶空空如也的苹果酒时,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慢慢地充盈了起来。42aGf
此刻的他除却小脑袋瓜上那颗显眼的痛包以外,里里外外就只剩下了满满的悲伤与无助。42aGf
只是他的眸底始终藏着一抹幽深,他总感觉自己仿佛是忘了什么。42aGf
一道不容置疑却又熟悉无比的沙哑声音,在空的耳畔响起。42aGf
恍惚间,空环顾着着周遭的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这才缓缓抬头看向了前方。42aGf
他的手里仍死死的攥着那一纸寻人启事,而这一纸的另一边角此刻也正被另一个人紧紧捻住不放。42aGf
而在看清楚这个人的样貌时,空几乎是瞬间就感到毛骨悚然起来。42aGf
因为在这一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金发少年,除却眸子里再没有了温柔以外与他根本看不出任何差别。42aGf
就仿佛对方是另一个自己,而对方比起自己经历的事情恐怕要多得难以想象。42aGf
金发少年一点点地将空手里的那张寻人启事给抠了出来,随即碾碎了以后就这么扔在了一边。42aGf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空,看不出表情地与他静默地对望着。42aGf
而空却只是愕然地感觉自己这一刻像是在凝望着深渊,而深渊同样在回望着他。42aGf
“别这么看我,如果我不走这条路,那么走这条路的就会是荧……”42aGf
“而无论我们选择怎样的路,到最后你都会和我一样。”42aGf
金发少年缓缓地蹲下了身子,随即伸手忽地狠狠掐住了空的脖颈。42aGf
只是一瞬之间,空已经能够听到自己脖颈骨头正在碎裂的声音。42aGf
空死死地攥着金发少年的手,咬着牙一边呛着血沫一边死死地盯着他。42aGf
“天理的维系者掌管着一棵世界树,在那上边延伸出的每一根枝丫都是一个新的提瓦特……但那些只是骗人的,比起那棵树本身,这些枝丫一直生长到无法再生长的那一刻除了被裁掉以外就没有其他用途了。”42aGf
金发少年看着眼前渐渐无法抵抗的空,仍是冷静到几近冷血地施加手中的力道。42aGf
“……无论在那些走到尽头枝丫上徒劳多少功夫,等到树枯死的那一刻,一切同样都会消失,所以我能够想到的把荧救下来的方法,就是让她不被我所在的世界纪录,我们兄妹总有一个要留下来观测这里。”42aGf
他直勾勾的眼里流露出的除却冰冷以外,还有源自灵魂的空洞与疲惫。42aGf
“但在我的世界里,我是那个早了数百年醒过来,在她之前把世界的纺织机寻到……把世界彻彻底底记录下来的那个人,而她大概和你一样正在和派蒙满世界旅行,以她的方式无意间记录下了更完整的世界。”42aGf
“最终,她做到了把我置换出来……可以离开这个始终走到尽头的世界的人成了我。”42aGf
空听着这些令他半知不解的言语,缺氧的窒息感已经让他失去了继续思考的能力。42aGf
“于是我找到了他,因为我忽然想起来……他恰好是可以是神明视角的漏网之鱼,只要我能控制他,在荧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借用他将她置换回来,那么荧就能活下去了。”42aGf
金发少年忽然面目狰狞地低吼着,一阵清脆的响声过后空就这么口鼻溢血地瘫倒在地没了声响。42aGf
一直到弥留之际,空似乎还在无意识地想要摸索到那张寻人启事妄图寻找妹妹的踪迹。42aGf
只是他没能做到,哪怕执念强得和他一摸一样,他们都没能做到。42aGf
“我们是做不到的,这从一开始就是为我们兄妹设下的局,只要是我和荧,我们都总有一个逃不掉。”42aGf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金发少年在这一刻无声地颤抖着。42aGf
“……很高兴能见到你,空……你让我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一切好像还能重来。”42aGf
“但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送你回去的方法,你必须回去,你还有你的妹妹。”42aGf
如同精神分裂般,金发少年只在下一刻就轻轻地坐在地上。42aGf
他将空扶在了自己的膝腿上,眸光在这一刻却是与对方别无二致压抑掩藏到了最极端的温柔。42aGf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已经结束的世界的,他不可能会记得到底是哪一根枝丫……只有荧说过她可以从天理的维系者手里换回这根对祂而言已经毫无用处的枝丫,她说她能做到从这里面找回我。”42aGf
“……但是这不可能的,因为最终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她。”42aGf
“你能想象吗,他将她的一切活在了自己的心里,停留在这个世界旅行到一直到他将自己都忘记。”42aGf
“因为他曾经和我说过,她是无法做到一切冰冷的事情的,因为她的心里有我。”42aGf
“但是他的话,他可以做到这一切,因为他的心里有她,只要他能够彻彻底底地将他的所有洗成一样空白的。”42aGf
金发少年看着空缓缓消失的身体,继而伸手替他闭上了那双和他一眼写满了不甘与遗憾的眼眸。42aGf
“他带走了这个世界的天理维系者,这个枝丫奇迹般结出来的果实也落到了他手里,我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但既然是你来到这里的话……我就知道了,所以不要再回到这个梦里了,空……”42aGf
“这个世界的时间很快就会开始倒流了,在荧重新回到这里以后,她将一个接着一个告别她曾踏足过的国度,告别这些纠缠了她太久的本不该属于她的记忆,最终她会忘记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只记得所有的美景。”42aGf
在这一刻,呢喃自语的金发少年好像抬头望见了另外一个同样驻足深渊静默凝望的紫发少年。42aGf
“但只要有那颗果实保护的话,她能够在这个世界坍塌之前完整地离开。”42aGf
“就算我不记得,我要你保留她恨我的记忆,只要她足够恨我,那颗果实终究会落到她手里的。”42aGf
柔软到难以想象的大床上,身穿着毛茸茸睡衣的荧浅浅笑着似乎睡得十分舒服。42aGf
床旁的祸斗静静地看着荧安稳恬静的睡眼,轻轻捏了捏她那还有些发凉的小手又将之藏进被窝里。42aGf
他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段世界树枝丫,眸光幽深平淡无比。42aGf
祸斗有些艰难地笑了笑,微眯着眼睛无比专心地看着荧恬静的睡眼。42aGf
就好像要趁着他还爱着对方的时间里,好好记住一下对方。42aGf
“我想我知道了,我来到蒙德的目的,已经完成了……”42aGf
“——不要再骗我了。”42aGf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