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马，搬草，捡马粪，再给每匹马刷的锃光透亮，这就是张人凤的基本工作。4402J
又脏又累，还没什么钱，但张人凤却干得不亦乐乎。他喜欢和马打交道，不知为何，总感觉比人更加轻松。马厩旁，那间让他暂时居住的小破屋子，就算是给他一次性结清的所有报酬。4402J4
推开房门后，一支冰冷的金属枪管从旁伸出，顶在他的太阳穴上。4402J
“你的脑袋总不防弹吧？”麦克帮他将门轻轻带上，一边按下撞针，让子弹处于上膛待激发状态。4402J1
“还没练到那个地步。”张人凤笑着说道，“欢迎来我家做客，老爷子，手没事吧？”4402J
“托你的福，比昨晚好多了。”麦克看了一眼自己打绷带的右手，没好气地说道，“去椅子上坐好。”4402J
明明是被人拿枪指着，张人凤却表现出了极强的松弛感。4402J
他的步履依旧如常，走到桌子边上，没有坐下，而是开始摆弄茶具，“要来点茶吗？”4402J
“不了，谢谢，你最好快点坐下来。”麦克将枪口微微抬高，威胁道，“如果你不照做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4402J
“你打算一枪崩了我，然后拿我去换悬赏吗？你自己的名字也在悬赏令上面哦。”4402J
张人凤完全不怵他这一套，自顾自地将一壶热水拎起，驾到柴火堆上烧，旁若无人，“如果是的话，两分钟前，你就可以隔着墙壁对我开枪了。那是最佳的射击角度，这座屋子的墙很薄，根本挡不住子弹。干嘛还等到我走进屋子里面？”4402J1
“你……”他的描述，让麦克有些紧张，“你早就知道我在房子里？”4402J
“我能听见你的呼吸，像一头粗重的水牛。”随手撩了两下燃烧着的柴堆，张人凤总算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笑着问道，“那么，言归正传吧，找我做什么？”4402J
隔着墙壁，能听到人的呼吸……听上去像特异功能，扯得不能再扯了。4402J
但，对亲眼见过红中是如何躲子弹、躲霰弹的麦克，并非完全不可能，只是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世界观。有那么几秒，他发自内心地怀疑这家伙究竟是人，还是某种披着人皮的怪物。4402J
“麦克。”他将左轮收回腰带中，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麦克·莱因哈特，至少在外边，是这个名字。”4402J
不管真假，愿意报出名字，就代表着信任关系的初步建立。4402J
“你昨晚提到的那趟列车，消息来源是混哪路的？”这话从口中说出来，远比他事前预想的还要糟糕，但麦克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往下说，“可靠吗？”4402J
“怎么，老爷子？想了一晚，回心转意了？”张人凤笑嘻嘻地问道，“要跟我一起去抢火车吗？”4402J6
“我得先打听清楚，你的所谓消息来源是否可靠。包括火车沿着怎样的路线前进，火车上的守备力量如何，在什么地段动手。这是个很精细、很复杂的活儿，恕我冒犯，和你拿着两把老古董，正面硬闯酒吧可不是一回事。”4402J
麦克敲了敲桌子，神色严肃，一板一眼地说道，“火车上的货越值钱，投入的安保力量就越多，这是一条放之四海皆准的公理。所以最好别指望，事情会像昨晚那么简单，懂我意思吗？”4402J
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张人凤若有所思，也猜出了麦克的来意，“怎么，家里急着用钱吗？”4402J
“与你无关。”麦克依旧冷着一张脸，“咱们就合作这一回，干完之后，一拍两散。”4402J
“抱歉，老爷子，恐怕不满足你的条件。”张人凤从口袋里摸出一卷烟叶，用纸张卷好、点上，露出享受的神色，“这趟火车的出发时间，预计是在2个月之后，也是3月份左右。你要是想干，还得再等2个月。”4402J
此言一出，麦克的神情瞬间变化，眉头紧缩，万念俱灰，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掐断了。4402J
从信上的急切程度来看，恐怕没有两个月了。他必须得在家里的存款耗尽以前，把钱寄回去。4402J
他叹了口气，有些颓丧地坐到一张小矮椅上，宽厚的身板压得它吱呀作响。4402J
“……杀了科林·柴德尔，他们给了你多少报酬？”沉默片刻后，麦克舔了舔嘴唇，心中难免有些忐忑。4402J
他知道自己越界了：行内规矩，这种事情是不能随便瞎打听的，只有当你和别人关系混熟了，比如搭伙干过几票，人家觉得你这人信得过，主动介绍，才算是把你拉进圈子。4402J
圈子里头还有圈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圈子里的每一条人脉都很珍贵，很难指望人家主动分享给你。毕竟大家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脏活，你多干点儿，我肯定就少干点儿。因此，开口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4402J1
“给了我150美元，全都赔给红鸟酒馆的老板了。”张人凤耸了耸肩，笑道，“我一分钱都没捞到。”4402J
“什……你说什么？”麦克只觉得天雷轰顶、惊愕无比，连死鱼眼都瞪得老大，几乎不能理解，“难道不是柴德尔的政敌，雇你杀了他儿子吗？可是，没有足额的报酬，你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种事！”4402J7
光影变幻，夕阳的光束穿透进来，淌落在张人凤身上，让他的面孔半明半暗。4402J
他笑眯眯地注视着麦克，良久之后，他才笑着说道，“在我看来，钱是钱，人是人。”4402J
“人该死，钱的多少，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你们不是经常说，‘上帝的忿怒临在他们身上，已经到了极处’嘛？”4402J1
张人凤徒手提起烧得滚烫的茶壶，为自己冲了一泡武夷岩茶，却没有第一时间入口。而是放到鼻尖下，让那被滚水冲开，沁人心脾的香味，由鼻腔充盈到大脑中。4402J4
“也许，我，就是上帝在极致愤怒后，对他降下的惩罚。”4402J8
好巧不巧，说完这句话时，木门再一次被推开，一个打扮得体、身材窈窕的少女站在门口。4402J
贴身的礼裙下，是雪白色的衬衣和束腰，黑色的长发梳成马尾辫，垂在身后，看上去很是干练。4402J2
少女的神情有些忐忑，尤其是看到屋子里的两个人后，看上去愈发紧张。4402J
“下午好，小姐，虽然差不多该说晚上好了。”张人凤迅速扫了她一眼，有些好奇，“是来给别人挑选马匹的吗？还有一点时间就要关门了，我们去马厩那边说吧。”4402J
“不，我……我其实是来找你的……”梅莎莉亚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定主意，咬牙说道，“‘红中’先生。”4402J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