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海水淹没的窒息感让季静静静地打开了眼睛。lqa6x
真静，一个人都没有的世界。lqa6x
季静刹那清醒，意识到了不对。lqa6x
“大意了。”lqa6x
本来只是想放松一会儿，看来也没那么容易。lqa6x
都在深渊，我竟然还能睡着，季静都被自己吓到了。lqa6x3
他站起来，发觉自己在一叶扁舟。lqa6x
这是四方唯一的立足之处，其余都是无尽大海。lqa6x
天空铅灰如铁。lqa6x
迷惘海。lqa6x
最为恐怖，也是少数与人类达成妥协的怪异。lqa6x
相处进入此地之人，都会被映出最丑陋的一幕。lqa6x
在至极的迷惘中，因为自己的丑陋而癫狂，最终成为怪异的食物。lqa6x
但是……lqa6x
“你看来并不恐惧。”lqa6x
哪里飘来了声音。lqa6x
是个和自己声线一模一样的声音。lqa6x
回过头，季静也看到了一模一样的自己。lqa6x
那存在笑容明朗，朝季静举起了手，轻声打起了招呼。lqa6x
“你好啊。”lqa6x
季静沉默以对，目光不离那个“自己”。lqa6x
这让对方无奈耸肩，摊开了手低笑道：lqa6x
“看样子，你已经猜出来了。”lqa6x
“是的，你就在迷惘海，并且你再也出不去了，从来没有被迷惘海吞噬还能离开之人。”lqa6x
“我就是这里唯一能和你对话的人，你是不是应该热情一些？”lqa6x
季静还是没说话lqa6x
对方呵呵一笑，倒是没什么排斥。lqa6x
“想必你知道，我就是这片迷惘海唯一的怪异。”lqa6x
“我不被人类定义，连异神都畏惧于我。”lqa6x
“依照职能，我应当让你看到你的迷惘了……”lqa6x1
这个没有名字的怪异一笑，像是期待一般挥手。lqa6x
于是有光闪烁，勾勒出画面。lqa6x
那是统括委员会的盛典。lqa6x
在那华丽的大堂，若水庄严地嘲弄着某个人。lqa6x
“可是，我想大家也知道降临者多么让人失望。”lqa6x
“他为什么不在现场，因为他在睡啊……”lqa6x
无可指着的现实就摆于面前。lqa6x
无名怪异跟着人群一起哈哈大笑，随即又用戏谑的目光瞥着季静。lqa6x
“你怎么不给点反应？”lqa6x
“不跟着笑吗？哦，他们说的是你，那没事了。”lqa6x1
他的嘲讽格外尖锐，甚至还进一步的叹息摇头。lqa6x
“你呀，竟然还把自己的无能，怪罪在别人身上。”lqa6x
“当然，你是做了很多。”lqa6x
“不过你看，没人在意就是了，你的降临是一场可笑的笑话。”lqa6x
面对这样的嘲弄，以往的季静多少是会愤怒的。lqa6x
此刻他却只是沉默，看向远方。lqa6x
迷惘海的内部会倒映出人的绝望。lqa6x
但在某个地方也会映出人内心的渴望。lqa6x
季静所看的就是那份渴望，他目不转睛，甚至忘了去听迷惘海内部的嘲讽。lqa6x
渴望来自于远方的光。lqa6x2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那是唯一的光，很暖和，很炫目，也很……远。lqa6x
远的伸手也抓不住。lqa6x
只能看，却绝对不能拥有。lqa6x
无名怪异轻叹一声。lqa6x
这就是陷阱了。lqa6x
把希望和绝望作为对比，更能凸显出距离的遥远。lqa6x
曾有谁不是说过？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lqa6x1
越是憧憬，自然越是遥远。lqa6x
一边忍受现实的压迫，一边到了虚幻中还是抓不住那份希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垃圾啊。lqa6x
无名怪异的本职是把人吞噬，这时也动了恻隐之心，好心提示道：lqa6x1
“别看了，越看越难受，兄弟。”lqa6x
“……”lqa6x
可季静却没听。lqa6x
看着那光辉的他站了起来，伸出了手。lqa6x
光穿过了手指，落在地上。lqa6x
他抿着嘴，跟着身边那无名怪物道了声谢。lqa6x
“不是，哥们，你还谢谢我呢？”lqa6x3
怪异无语道，“能不能严肃点啊，我是来吃你的。”lqa6x
他前面的男人沉默了几秒。lqa6x1
最终，却低下头。lqa6x
掩饰着从眼角留下的什么。lqa6x
“可你还是让我看到了啊。”lqa6x
“看到了回去的梦。”lqa6x
从这个世界离开，回到遥远的家。lqa6x
见到已经见不到的家人，见到好久不见的同学。lqa6x
上着网，玩着新上线的游戏。lqa6x
隔着屏幕跟别人吹牛逼，结果自己还那么菜，一次又一次被那个BOSS拿来下酒菜。lqa6x1
累了就躺在床上。lqa6x1
然后第二天起来。lqa6x
会发觉自己身上也没什么要素，没什么异能。lqa6x
会发觉周边的人，不会擅自说自己是什么救世主，说自己对这个世界很重要，结果又擅自贬低自己。lqa6x
自己没有必要站在一线，感受着怪异的吐息，命悬一线。lqa6x
……那是，多么美好的梦啊。lqa6x
美好到就连身边所展示的嘲弄自己的画面，都显得无足轻重。lqa6x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笑了一下。lqa6x
不再是那样扭曲的笑。lqa6x1
而是像个正常人那样，被逗笑了一般。lqa6x
啊啊……lqa6x
所以，我才必须离开。lqa6x
所以，我才必须回去。lqa6x
“可你回不去。”lqa6x
无名怪异面无表情，“你已经沉沦至这片迷惘海里，从来没人能从我这里回去。”lqa6x
“何况你看看自己的希望啊，那是能实现的吗？”lqa6x
无名怪异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太阳镜，昂首凝视着灼热的光。lqa6x
随即他的镜片就破碎，露出两只被晒的目眦尽裂的眸子。lqa6x
无名怪异吓得赶忙撇开视线。lqa6x
光的强度等同于实现的难度，连神主都无法给他造成伤害。lqa6x
“兄弟，你这个希望也太恐怖了吧！”lqa6x
无名怪异心里泛起嘀咕。lqa6x5
这个程度的伤害，恐怕得去弑杀天命那个凌驾于世界的造物者了吧？lqa6x
“是很难。”lqa6x
季静却不在意。lqa6x
那光，这个无名怪异看着都会被灼烧，可他却眼睛都不眨。lqa6x
“你实现不了你的愿望。”怪异低声说，“那意味你会和世界为敌。”lqa6x
不是比喻。lqa6x
字面意思，所有人都会和你为敌，你也将成为杀死亿万人的凶手。lqa6x16
那连怪异都会本能地战栗。lqa6x
可季静只是点头。lqa6x
“我知道。”lqa6x
同时，他又在笑，“但值得啊。”lqa6x
他说话时的语气都变得轻快。lqa6x
分明这里应该是永远都逃不出去的噩梦，对他来说，却成了美好的无法自拔的美梦。lqa6x
无名怪异挑了挑眉。lqa6x
渐渐地，他感觉有什么不对。lqa6x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lqa6x
眼前的明明只是一个人类，他不比神主厉害，不如异神特别。lqa6x
可是，为什么呢？lqa6x7
作为迷惘海之主的他，竟是从此人身上，感觉到了……压力。lqa6x
他见季静迈出了一步。lqa6x
朝着那光的地方，这个男人静静地走去。lqa6x
与之同步，海底深处的黑暗嘶哑地低吼，展露獠牙，从后面追逐起他。lqa6x
无名怪异眉头一皱，他很确定自己还没有启动要素。lqa6x
所以，是自己所在的迷惘海，因为恐惧自发地要去吞噬季静吗？lqa6x
太过于害怕。lqa6x
连身为主人的自己的话都不听，也要趁季静无力，以绝望干掉他吗？lqa6x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怪物？lqa6x
无名怪异第一次重视起这名为季静的存在。lqa6x
他心里也有点惋惜lqa6x
可惜了，虽然他潜力巨大，毕竟还是太年轻。lqa6x
这片海域真的吞噬过异神。lqa6x
相比之下，一个降临者恐怕只有看着自己追寻不到的光，一点点地融化。lqa6x
这么想着的他却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lqa6x
阴影纠缠住季静。lqa6x
那等同于世界的重要，应该可以淹没任何一个存在。lqa6x
但季静竟然还是像是感觉不到。lqa6x
他像是个卸甲的战士，放松了所有压力，只是前进。lqa6x1
向着那光辉升起之处。lqa6x
向着明知道无法回到的家。lqa6x
满怀期待，走了一步又一步。lqa6x
哪里飘来了声音。lqa6x
是从荧幕中，那个叫若水的女人，信誓旦旦昂首挺胸。lqa6x
她的眼中有光。lqa6x
她说：lqa6x
“接下来，我们将迎来和平。”lqa6x
在雷动的掌声中，在万千的喝彩下，连神主都为此而喜悦。lqa6x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敌人。”lqa6x
无名怪物在季静身后开口了，“你的前方可是地狱啊，你赢不了。”lqa6x6
季静扭过头，他似乎不再是那个降临者。lqa6x
身上的气息平和，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是柔和。lqa6x
“或许吧？”lqa6x
“但我还是觉得，我能做到。”lqa6x
他重又回头，望向苍天。lqa6x1
好像听到有谁在叫自己。lqa6x
是家里的人呢，还是朋友啊？lqa6x
总之，都让他无比怀念。lqa6x
于是就继续地走，走着走着，加速了步伐。lqa6x1
“停下吧，停下吧，停下吧，停下吧停下吧停下吧停下吧。”lqa6x
身后的黑影震怒。lqa6x
迷惘海本身犹如受到挑衅，万般恼火地咆哮：lqa6x
“为了你这个愿望，你就可以毁灭世界吗？！！！！！”lqa6x9
而对此质疑。lqa6x
季静最后一次地回首：“当然可以。”lqa6x1
“毕竟，他们都说我是摄像头啦，我离开，你们又急什么呢？”lqa6x12
所以，毁灭你们，又与我何干？lqa6x
他奋力地踏出了右足。lqa6x
哪怕双腿沉重，头顶的光焦灼，让自己口干舌燥，即将虚脱。lqa6x
哪怕眼前已走过了万千的寒暑，无数的神主怒目圆瞪，异神呲牙咧嘴。lqa6x
都被季静无视，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前进。lqa6x
渐渐地黑暗被他甩在身后，偌大的海域分裂出一条道路。lqa6x
恰似传说中分海的奇迹。lqa6x5
通过这条路，我们便可以找到自己的应许之地，古老传说中授予律法的先知喜悦道。lqa6x
——而无名怪物则在此见证了奇迹。lqa6x
已无可阻挡的季静森严如君主，似乎在进行一场隆重的巡礼。lqa6x
他的气息亦变得高贵，超过神主，凌驾异神。lqa6x3
破风除浪，在不知多远的征途下驻足。lqa6x
比苍天都高傲的迷惘海则因惶恐而瑟瑟发抖。lqa6x
连异神都能吞噬的伟岸怪异匍匐在季静脚下，好似臣服。lqa6x
迷惘海会倒映出人的迷惘。lqa6x
迷惘会如空洞把人吞噬。lqa6x
可这个人打破了这样的常识，他的内心竟无瑕疵，无有破绽。lqa6x2
更滑稽的是，对于怪异的臣服，季静甚至没有注意。lqa6x
因为他离那个光只有一步之遥，那团光在触手可及的地方。lqa6x
只要跨越一步，他就会离开。lqa6x
最后的最后，季静叹息。lqa6x
他轻轻地伸出指尖，触向光辉，像是刺破升起的泡沫。lqa6x
“能做这样一个梦，真好啊。”lqa6x
哪怕是个泡影之梦，这依然是无可取代的珍宝。lqa6x
所以他把最后的一个感谢给予了无名怪异。lqa6x
这听起来像个不好笑的笑话。lqa6x1
感谢一个怪异，简直荒谬。lqa6x
但无名怪物笑不出来，看着他消失于光中，才松了口气。lqa6x
瞧着自己的世界，竟然前所未有的狼藉。lqa6x
动用了那样庞大的资源，却还是吞噬不掉一个人类。lqa6x
那个降临者恐怕都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吧？lqa6x
他竟然打碎了迷惘海的规矩，自然就连无名怪异都吓得浑身哆嗦！lqa6x
“狗屁的感谢！”lqa6x
“我擦，海子，你下次别随便吞人了，我怕，咱们就这点地盘，别随便给人糟蹋了啊！”lqa6x
“我的妈呀，那些陆地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这种怪物都敢招惹！”lqa6x15
骂骂咧咧的无名怪异平息还在惧怕中的迷惘海。lqa6x
因为好奇，他还是不顾伤痛，瞥了一眼那光里的画面。lqa6x
忍着看了几分钟，才猛然闭眼。lqa6x
随即不禁摇头：lqa6x
“好像都是很平常的画面。”lqa6x
“这家伙，觉得这都是宝吗……”lqa6x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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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中，若水结束了对话，亲手点燃了火炬。lqa6x
“我们的世界，人类的文明，会如这火炬一样，永久流传！”lqa6x
掌声雷动，无数的人热泪盈眶，放下隔阂相互拥抱。lqa6x
可不知道是从哪里，却有狂风呼啸。lqa6x
眨眼之间吹灭了火炬的烈火，让天地变得昏暗。lqa6x9
若水愣在了原地，大堂都是闭锁的，哪里来的风？lqa6x
秀眉蹙起，她指尖多出火焰，想重新点燃火炬。lqa6x
不知怎么，背后有一阵寒意。lqa6x
像是一对眼睛凝视他们，不带感情，却充斥毁灭的愿景。lqa6x
这让作为司命的她都背脊一冷，本能恐惧。lqa6x
好在那寒意只存在片刻，等若水再次回过神，火炬已被重新点燃。lqa6x
大堂上所有人都欢笑，他们走到空地，见焰火在空中炸裂。lqa6x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lqa6x
只是在没有人看到的遥远彼方，在上煌的岸边，海浪冲击陆地。lqa6x
季静默默睁开了眼睛，撑起虚弱的身体。lqa6x
做了个梦。lqa6x
梦里，他有些晕，他的意识随风飘散，看到一团火炬。lqa6x1
人们说只要这火炬点燃，和平就将长存，他便将之吹灭。lqa6x
他在高空俯瞰着所有的人们，像是看待死人。lqa6x
今后，已不用讲情面了。lqa6x
只要干掉这些人。lqa6x5
这是最坏的时代。lqa6x3
但季静依旧发自真心的扬起微笑，对着名为上煌的国度微笑。lqa6x
就像是对一切都充满希望。lqa6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