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王国与教皇国的冲突,并没有影响这座距离雅卢不到20公里的城邦的生意。往来的商船依然络绎不绝,夜市上人头涌动,来自黄金共和国的商人们也依然在剧院里享受着演出。这是只有在以商业为核心的城市中才能看到的奇景。lrAKt
已经到了约定的期限,亚尔斯兰依然没有送来信使,基本上可以认定,刺杀的计划已经失败了。lrAKt
换言之,亚尔斯兰几乎可以肯定死了,而且他必定会把计划全盘托出——法尔斯是清楚教会内部的审讯手段的。lrAKt
要逃吗?但是雅克末虽然答应了庇护自己,却始终没有安排前往圣王国的船只,永远都是“再等等”。他们也在观察形势,不想帮助错误的一方。lrAKt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一座桥上。虽然和黄金共和国那水网密布的城市无法相比,雅克末的城中桥梁数量也不少。lrAKt
站在拱桥的顶端,法尔斯看到了水中的自己。水面倒映出的这张面孔,遍布皱纹,忧郁、老气、阴险。lrAKt
是从十八岁刚刚从农民成为教士,就目睹了神父奸淫孩童的时候起?lrAKt
还是二十三岁立志要改革地方财税,反而被领主派人在夜里绑架殴打,倒吊在教堂里一天一夜的时候?lrAKt
又或者,是三十三岁时,毫无心理负担地收下人生中第一次贿赂的时候?lrAKt
还是四十四岁成为枢机,大谈反对教会内部改革的时候……lrAKt
一位小职员模样的人带着谄媚的笑脸迎了上来,这样的表情,法尔斯已经在雅卢里见多了。显然,法尔斯身上的衣服没有让他将自己认成流浪汉。lrAKt
为一己私欲牟利的人想要进天堂,比骆驼过针眼还难……lrAKt
法尔斯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句话,但想不起来了。lrAKt
法尔斯招了招手,那职员飞速地打开了大门,将他恭恭敬敬地迎了进来。lrAKt
“我猜你的经理正在和哪个黄金共和国来的香料贩子喝酒聊天,告诉他,一位雅卢的枢机主教要写一份遗嘱。”lrAKt
半个小时后,银行经理捧着这份匆匆写就的文书,双手微微颤抖。lrAKt
“同意!”经理忙不迭地说,“我们马上就为您安排专人负责!”lrAKt
自从雅克末十年前开办第一家银行以来,这是最大的一笔业务。lrAKt
整整十九座庄园的年收入,还全部位于雅卢;位于圣王国南部的一座矿山;九个城邦的关税减免权;甚至还有三座修道院的三分之一年收入……lrAKt
所有这些财产,全部都捐献给雅克末的慈善机构,用于修建孤儿院、医院和其他公共开支,这些花销必须在银行的监督下进行。至于利用这些收入产生的额外盈利,则完全归银行所有。lrAKt
事关重大,经理本人郑重地盖上了自己家族的家徽,和教会的圣徽并列在一起。lrAKt
反正自己也是将死之人了,即使不死,后半辈子也只能在圣王国的修道院里终老,这些财产留着也没用。lrAKt
倒是自己还有两个私生子,只不过他们的德行……唉,恐怕天主比起自己还会先收走他们。留他们自生自灭吧。lrAKt
签订完契约之后,法尔斯走出了银行的大门,顿觉神清气爽。lrAKt
这样一来,自己就像是三十多年前一样,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至少在人生将要步入暮年之时,自己总算做了一件教士该做的事情。lrAKt
想到这件事,法尔斯那颗死气沉沉的心中,又重新燃烧起了斗志。lrAKt
尽管卫兵们都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但从遗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中,法尔斯还是推理出了事情的真相。lrAKt
教皇要么本人是恶魔崇拜者,要么也与崇魔者勾结,无疑确有此事!lrAKt
如果教会已经沦落到被这样的人窃据宝位,那么哪怕承认圣王国的伪教皇,毁灭圣座正统,也决不能继续效力于恶魔!lrAKt
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法尔斯也做了两手准备。携带他所写信件的使者,早已北上圣王国,而他本人也会亲身前往,为国王站台。lrAKt
不过,虽然信件可以给国王出兵的理由,但如果自己不到场的话说服力必定不足。到时候国王拿着被人怀疑是伪造的文书出兵,恐怕会引起内部的军心不稳……lrAKt
法尔斯停下了脚步,在这座城市里,会这样叫他的只有一种人。lrAKt
他回过头去,果然看到穿着雅克末城邦官员制服的人,正朝他挥手。lrAKt
法尔斯站在码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上船下船、搬运货物,心中不由得发出感慨。lrAKt
无论计划成功还是失败,自己都再也不可能看到这样热闹的景色了。lrAKt
官员向他指明了方向,法尔斯看着那艘船,皱起了眉头。lrAKt
似乎是看出法尔斯的嫌弃,官员解释道:“没办法,为了降低被亲教皇国的城邦拦截的概率,混入平民中是最好的。”lrAKt
法尔斯脱下了华丽的衣装,将他交给了官员,然后走上了那艘摇摇晃晃的小船。lrAKt
船舱里人满为患,气味浓烈。但莫名地,法尔斯却感到很怀念。lrAKt
小时候自己就是睡在这样一个马厩里面,哥哥睡在床上,而我和领主的马睡在一起……lrAKt
船刚开动没多久,船舱里一个小孩就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她的母亲焦急地抚摸着他的头,但却毫无办法。lrAKt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们瞬间将不满的眼光投向这对母女。出海的人大多迷信,“死”这样的字眼是绝对不能提的。lrAKt
“没关系的,”他温和地说,“小孩子第一次出海,害怕很正常。”lrAKt
正如法尔斯所言,小孩子哭了一会之后就不再哭了,安静地躺在了母亲怀里。lrAKt
船又开了好一会,法尔斯挺过了最初的不适,渐渐觉得船身的摇晃也具有催眠的作用了。他慢慢闭上了眼睛。、lrAKt
在混乱的局面下,能有一个人扛起责任,会带给人很大的安慰,哪怕这是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lrAKt
法尔斯冲出了船舱,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顿时无力地跪倒在地。lrAKt
火光冲天,桅杆、风帆、甲板都在燃烧,一些水手绝望地试图救火,但无济于事。因为眼下最大的灾难显然不是火灾。lrAKt
一个巨大的破口从船身的中部蔓延开来,海水肆意地从破口中涌入。这很明显不是自然造成的破坏,而是人工制造的爆炸。lrAKt
当了这么多年的枢机主教,他还不清楚教会的人是怎么做事的吗?lrAKt
当看到浑身沾满了水汽的法尔斯回到船舱里时,众人的视线都聚焦于他。lrAKt
“我是神父。接下来,我念一句祷告词,你们跟着念一句。”lrAKt
常年出海的人已经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无不失声痛哭。只有少数坚强者没有留下眼泪。lrAKt
在晃动的黑暗船舱里,法尔斯席地而坐,牵起了左右人的手。lrAKt
在祈祷声中,人们好像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即使水面漫过头顶时,也没有人做过多的挣扎。lrAKt
“为一己私欲牟利的人想要进天堂,比骆驼过针眼还难!”lrAK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