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喏，这就叫做专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lpmIf2
法理道德，信仰名誉，世上没有不能写进账本里的东西，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lpmIf
沈砂从着爷爷学做生意第一天起，就念叨到了现在，她也靠着这句话赢了不少的敌人，其中就不乏自己的父亲与兄长。lpmIf
如今身为家主，更是要将此贯彻为准则，而年纪轻轻便以迅雷之势接手家族事业的沈砂自然没有表面那般的单纯与温和，依赖着商人最为出众的嗅觉，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近来公司的动作？可以判断停云的来意大抵正是她手中捏着的天瑛矿石吧。lpmIf
停云一面摇着那柄精美绝伦的叠扇，一面盯着眼前好奇的沈砂，语气不卑不亢：“真不愧是坊市间最为敏锐的大商，既然沈砂女士如此豪爽，那么我也就直说了，『鸣火』想要以不低于公司的开价，收购你手中所持有的天瑛矿石。”lpmIf
果不其然，与沈砂先前心中猜测一致，这也恰好正中她的下怀，先前没有卖给公司而留下天瑛矿石的决策果然是无比正确的。lpmIf
在仙舟摸爬滚打十余年中，她早已领会到了贯彻于仙舟数千年历史的社会当中最为根本的要义，即人情。有道是“钱债易偿，情债难还”，在这个世界上最难偿还的债务，绝对不是钱债，而是人情债，之所以不直接卖给公司的理由也正是如此。lpmIf1
同样的价钱，倘若与公司交易得到的就只有金钱，带来的是最为低级的利益。lpmIf
倘若趁罗浮收购天瑛矿石的时机，将手中的持有的矿石一并出售，届时不单单能够卖出一笔好价格，还能落得个顺水人情，以仙舟罗浮的庞大与势力，这份人情的重量所带来的效益绝对是难以想象的。lpmIf
想到这里，沈砂点点头，回答道：“哪有，所谓的生意人做的不就是左手转右手的事吗？常言大商无言，靠得正是千锤百炼的嗅觉，只是我原以为『鸣火』干的都是囤积居奇，买入卖出的生意。你们这是打算用天瑛矿石撬开运输行当由公司独大的局面吗？说罢，要多少吨？”lpmIf
“爽快，我这里总共堆积了快有300万吨左右的天瑛矿石，您意下如何？”沈砂翘起腿，那有些苍白的脸上始终维持着微笑，事态的发展目前一切尽在她的预料之内，这也意味着谈判中最为关键的筹码始终在她手中牢牢把握，对于一位商人而言，再好不过了。lpmIf
“300万？”停云轻蹙起眉头，不解的合上扇子：“以沈砂女士的底蕴，五座星球近一年的产量应该远远不止300万吨吧？”lpmIf
“所以我才会说是堆积啊。”沈砂苦笑的摇了摇头，朝着一旁的侍从打了个响指，而后继续解释道：“看来停云小姐对矿石的兜售情况并不太了解，天瑛矿石历来就算不上什么畅销货，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赔钱的料子，一般开掘的成本比售卖的利润还要高，因此这玩意某种意义上来讲还真算得上是稀有货。”lpmIf
“唉，千算万算，不值天一划。我的意思是，倘若我能提前一年预料到公司的动作，那现在我肯定能给停云小姐提供至少3000万吨的天瑛矿，毕竟没人会和钱过意不去。”lpmIf
这时，方才离开的侍从匆匆抱着一个袋子走上前来，弯腰打开了布袋，露出里面装的犹如米粒般的晶莹细沙，正是满满的天瑛矿石。lpmIf
“您瞧瞧吧，我这儿数量虽不多，可都是第一档的货色。”沈砂从容不迫的端起茶杯，她的话语间，隐隐透露着一股自傲。lpmIf
停云正起身准备查看时，却被柏隽拽住了手腕，将她又拉了回来。lpmIf
“矿石的样品并无什么参考价值，相信沈老板这儿肯定会有储存用的库房，哪怕只有一个车间大小也好，我们想去那里采样。”一直默默无闻充当氛围组的柏隽忽然开口，表情也好，语气也好，变得稍稍正经了些。lpmIf
沈砂神情微变，但被她遮掩的很好，只听她温和的笑了几声，起身道：“自然，护卫先生思虑如此周到反倒是让在下有些自惭形愧，请随我来。”说罢，她走在前面为二人带起路。lpmIf
停云翠色眼眸稍有些疑惑，指尖悄悄戳了戳身旁人的手背，却引得柏隽不满的盯了她一眼。lpmIf
“啊，真麻烦....”柏隽心里抱怨几声，同时在唇前竖起手指，示意停云待会少说点话。lpmIf
停云虽不知道柏隽的用意，但出于潜意识的点了点头，乖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lpmIf
走在空旷的大厅多费了些功夫，在沈砂的引领下来到一间颇为朴素的屋前，屋子的门上印有“天瑛样品”的大字。lpmIf
“就是这里了。”沈砂推开木门，一踏入房间，方才逼仄狭窄的感觉瞬间消失，房间内部简直大的出奇，光是天花板竟有十米之高，而在数百米平米的地板上置放着天瑛矿石堆成的小山，天花板、墙壁上镶嵌着永不熄灭的燃油灯，白炽明亮的又仿佛重新置身于先前宽敞的大厅般，让人有种内外两重天的奇异感觉。lpmIf
眼睛疑惑的眨了眨，停云疑惑了片刻，很快就意识到这寸空间的不一般：“人造洞天？”lpmIf
“没错，这里正是用于储存部分矿石的库房，没想到停云小姐一眼就能识出，博闻之广真是令在下钦佩。”沈砂点了点头，感慨道。lpmIf3
“哪有，小女子也只是在行经匹诺康尼的途中偶然听说过罢了，称不上什么值得夸耀。”lpmIf
在停云与沈砂耍嘴皮的功夫，柏隽独自走到了天瑛矿堆的底边，默默弯腰拾起一把矿石观察起来，相传那些厉害的厨师拥有品尝食物便可具体分析出做法与成分的能力，虽有夸大之嫌，不过柏隽倒也的确见过有这种本事的人，同样的也有能够一眼勘测出矿石品质的专家，柏隽当然没这么厉害，但在朱明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略懂些皮毛的。lpmIf
片刻，柏隽捻起指尖的碎石，视线转向沈砂：“不知阁下欲以何等价位出售这批天瑛矿石？”lpmIf
“一吨的价格在11万至13万信用点浮动，但念在『鸣火』的声望，就当是为了我们之间友谊，我可以给二位最低的价位。”沈砂正色回答道。lpmIf
“虚高，不值。”柏隽摇了摇头，随手扬起的碎屑从指尖滑落，又缓缓飘散于空中。lpmIf
“说笑了，不知先生是否听闻公司欲以10万信用点的价格收购各方的天瑛矿石？况且我这里的矿石还是品质中最高级的一档，于情于理都并不算虚高吧？”lpmIf
沈砂眼神微眯，属于商人最狡诈危险的一面逐渐展露而出，辞锋咄咄逼人：“再者说倘若二位真以为我存心刁难，趁机大发横财，大可出门左转，我也好将天瑛矿石直接出售给公司，倒也免了不少的麻烦事，先生说对不对呢？”lpmIf
“公司的明文上写着，凭品质估量价格，最高可达10万。关于这点沈砂女士没什么异议吧？”柏隽并没着急反驳，而是继续提问道。lpmIf
“不错，可正如我先前所说这批天瑛矿石皆是实打实的一档货，用行外话来讲也就是所谓的最高品质，定价这个位置或许没什么不妥吧？”沈砂倒也不谦虚，直言道。lpmIf
咄咄的追问声传来，柏隽的表情却意外的平静，也并无什么情绪，只是嘴角抽了抽，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尽管很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过多口舌，但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停云被忽悠的团团转。lpmIf
“难不成先生是觉得我是在诓骗二位？”沈砂虽然表面上仍是一番风淡云清，但语气却是带着明晃晃的不善。lpmIf
“天瑛石通常深埋在大型矿脉的岩层当中，理论上来讲是一种比较常见的矿物，然因其一般主用于强化加固建筑结构的廉价作用与其较为昂贵的开采成本不成比例，成了许多矿主避而远之的对象，少有人会主动开采，因此在市面流通的现存量称得上是稀少，而且大多都是由有钱人家当作大理石的上位品替代使用。”lpmIf
柏隽捻起一把天瑛石，缓缓站起身子，虽然身上散发的仍旧是浅浅淡淡的慵懒感，可在他睁开平日里总半垂着的湛蓝双眸时，那份气场悄然发生了些许改变。lpmIf
“你、你在说什么？”沈砂听到这番过于严谨专业的介绍，心里莫名由来的一紧，泛起不太好的预感。lpmIf
“你先别急，我的意思是，正因为天瑛石在市面上稀少的缘故，不少人对它总会抱有些许知识性上的误解，就比如说分不清天瑛石与理瑛石的区别。”柏隽不急不慢的娓娓道来，可站在一旁的沈砂在听到理瑛石这三个字后却悄悄咽了口水，额头沁出了点点冷汗。lpmIf
“说真的，即使是许多老练的工匠其实也分不清这两者的区别，因为理瑛石在外观上与天瑛石实在是太像了，甚至连用处都大同小异，硬要说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天瑛石的强度更加稳定且价格更加高昂吧。”lpmIf
“你、你的意思是说.........”沈砂顺手牵起袖子擦拭掉额头上的一层冷汗，或许连她本人都没曾发现自己的声音究竟发颤到了何种地步吧。lpmIf
而柏隽余光早已捕捉到了沈砂神情的动摇，却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尽管这两者十分相像，但倒也并不是没有区分的诀窍，就比如天瑛石多呈不规则粒状，而理瑛石多呈致密块状。以及最关键的一点，天瑛石是由岩浆热液成因的矿物，几乎总是与闪锌矿共生，也就是说无论天瑛石品质多么完美，其中都必然混淆着琥珀色的铅矾。”lpmIf
只听见砰的一声，碾碎成粉尘的天瑛石犹如细雪般的流沙缓缓从指尖散落，见不到丝毫暗黄或斑状锖色。lpmIf
“沈女士，倘若说十之掺一的矿石姑且称得上是一档品质，我别无话讲，可十之掺四乃至于掺五，再说是一档就有些为过了吧？”柏隽随意的晃了晃手上的粉末，没有咄咄逼人，只是用平淡的语气问道。lpmIf
如同平地炸响一道惊雷，轰的在脑海中翻搅起惊骇的巨浪，让沈砂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加惨白。lpmIf
她嘴唇颤抖着，可却迟迟说不出什么解辩的话，最终无奈牵起一抹虚弱的笑，喉咙里挤出干哑的话来：“我原以为自己的对手自始至终只有停云小姐一人，没曾想到最危险的人物居然是阁下，大意了啊.......”lpmIf
“好吧，我承认这批货算不上一档的品质，说是二档也有些勉强。抱歉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了二位，这样吧，公司当时给我估量的收购底价是8万信用点，那么就照8万的价格卖给你们以表达我的诚意吧。”lpmIf4
再次品尝到多年未曾体验的惨败，沈砂苦笑着摇了摇头，“抱歉二位，我的身体看来不容许再与完成接下来的交接了，就交给我的侍从托德来为我拟定合同吧。”lpmIf
临离开之前，沈砂忽然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向柏隽抛来了橄榄枝：“说真的，不知阁下是否有意来我的家族办事，只要先生愿意，五座星球的开采顾问之位都可以尽数交予。”lpmIf
“听起来似乎是诱惑力十足的建议，但请容我拒绝，所谓的钱财、地位、名誉皆无意义，我自始至终只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柏隽摇了摇头，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沈砂也清楚这点，于是便不再多做纠缠，缓缓离开了这里。lpmIf
趁着托德拟定后续的合同的空闲，停云早已按耐不住的凑上前来，白皙姣丽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恩公好厉害！虽说以前我就知道恩公很厉害，但是今天感觉更厉害了！”lpmIf
看着那张紧紧凑来的精致面庞，柏隽下意识后仰身子，难得露出一抹微妙的表情。lpmIf
“哦？恩公刚才不是很威风吗，现在怎么又变成这副模样了？”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停云这次刻意的保持好了距离，只是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生怕再像上次那般吓跑柏隽。lpmIf
瞧着他别扭的转过脸不看自己的模样，再一联想到方才他的帅气，前后强烈的反差感不由得让停云心跳加快，翠色的眼眸中泛起细碎的柔光。lpmIf
“大概已过申时近半了吧？”嘀咕声很小，停云疑惑的歪了歪脑袋，稍稍思考片刻回应道。lpmIf
闻言，柏隽忽然抬起自己的左手，说话声音中都带上了底气：“那就好，你我先前约定的两个小时期限已过，快点给我解开吧！”lpmIf
停云不由怔住，没想到柏隽居然还在惦记这种事，难道他就这么不愿意跟自己呆在一起吗？lpmIf
“恩公就这么嫌弃小女子吗.....”虽万般不舍，可约定好的事情就是要遵守，停云一边解开奇物绳，一边幽怨的盯着他看，好似要用眼神让他反悔。lpmIf
“就这样，剩下的事情交给你，我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了，你若真想请吃饭就往我玉兆上打点钱，不多，够吃几天馒头就行。”一解开绳子，失去束缚的他揉着手腕，当即离开了。lpmIf
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停云挽留的伸出了手，可最终又失落的垂下，今天麻烦他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的确不能太过贪心了。lpmIf
独自一人出了坊市，望着星槎海中枢熙熙攘攘的大街，柏隽隐隐感觉自己似乎忘却了什么，大抵是件很重要的事，可具体是什么却始终无法具体的回忆起来。lpmIf
“今天下午还要做什么来着？”lpmIf1
思索着，他转过拐角，视角扫过路旁的牌坊，上书着「宣夜大道」几个大字。lpmIf
街上正处于星槎海中枢最为繁华的位置，商号比邻不绝，灯火宵旰不熄，槎海隐约响起星槎通过的声音，道路两旁种植的应春白花如雨，在人流不息的道面洒下。lpmIf
视线转回前方，桥下的长凳旁围拥着许多人，柏隽停下脚步，望着人群正中央绀紫色长发的小小身影，神色有些意外。lpm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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