详情

序章15.另一边

  当丰川祥子浑浑噩噩地陷入梦乡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直硕大无比的臭虫。她的背变成了钢甲式的硬壳。她略一抬头,看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卧室的顶板、一盏灰色的吊灯,根处一道浅灰蓝色的小框连接着略有起伏的墙角,破开了靠南墙上一扇好大的窗户。房间是扇形的,面积很大,铺木地板,立木柜子,柜子上有书、电脑、玩偶。她的许多奖杯摆在最里靠内的地方,在房间的角落无依无靠地发出闪烁的微光。X6wSk3

  我怎么啦?——祥子想到,就像是一个梦。这是一间不折不扣的千金大小姐的房间,只是回忆里的罢了。屋内静悄悄的,四周是熟悉的墙壁,能听到床头柜上的秒针发出的滴答声音,楼下有谁在肆意走动,脚步声噼噼啪啪。祥子皱起眉头,侧过身,直面向一个寻常日里都稳坐床头的人偶抱枕了。抱枕头顶着黄绿色的直发,带着怪异的面罩,一副端坐的姿势。胳膊的下半部分隐藏在毛暖筒内。从祥子的视角来看,这个抱枕高高在上,显示着一种俯临人世的气场。X6wSk

  祥子望向窗外,那是一种灰暗的天气——似乎听得到雨点打在窗上——这使得她心情抑郁。“如果我现在睡一会,忘记所有傻事,那会怎么样呢?”她心里想,但这根本行不通。她对睡眠环境格外挑剔,楼下的吵闹却变本加厉,越发大声嘈乱了。这是很不寻常的,母亲向来反感外人踏入家中,可听起来这下面起码有十二三人。她试着闭眼,试了上百次,捂住耳朵,但也无济于事。X6wSk

  祥子生气地扭头,看到自己的父亲出现在卧室的门口。X6wSk

  她的父亲是一个算不上高大的男人,穿着臭虫一样的西装,胡子刚好处于剃过了和该剃了间。萎靡不振地、腐烂了似的蹲坐在门旁。X6wSk

  他没有说话,但祥子的手机这时响了,“叮铃铃!”,有谁发来了短信。X6wSk

  “父亲:X6wSk

  “快回来,帮帮爸爸。”X6wSk

  出什么事了?祥子努力地回想,却想不出所以然来。她的大脑被几团湿漉漉的,斑驳不清的纸张塞得死死的。“叮铃铃!”——又一阵强劲的音乐响亮起来,新的消息盖住了旧的:X6wSk

  “母亲:X6wSk

  “█████.pdf”X6wSk

  这又是什么?不,还没等她理解,祥子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X6wSk

  她在此个世界中臭虫一样的身体直立着站了起来,并且向前走动。她的父亲依旧蹲坐在门旁的阴影处,躲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臭虫向来是怕光的,但祥子却出门踏进了光里。她感觉身体灼辣,明明阳光如此刺人,耳边却啪啦啦地响着雨点落下的声响。她还能听到脚步声、脚步声、或者脚步声,没完没了的脚步声。然后好多好多人在说话。祥子继续走,阳光与噪音将她的眼睛和耳朵都吞噬了,她就沐浴在这样的一片白辣辣的当中,只觉得自己身上的一切美好、优越的品质都蒸发了,一切温馨、柔软的记忆都坠落了。但是祥子记得自己依旧在往前走,并且是主动往前走,不被任何人逼迫着再往前走——X6wSk

  她经过了几扇门。X6wSk

  穿过廊道,走下楼梯。X6wSk

  她路过了自己的钢琴,琴盖在她身边合下,听不到哪怕一个键音。X6wSk

  她走进椭圆面积的高顶门厅,似乎有谁在附近哭泣。X6wSk

  面前是那扇厚重的金属制双开门,挂着一把电子锁。X6wSk

  她离开了。X6wSk

  她醒了。X6wSk

  祥子一醒过来,就意识到方才梦中嘈杂声响的源头为何——她一不小心睡着在了便利店里。而自己的身后人来人往。X6wSk

  五月七日星期一。X6wSk

  下午14时37分。X6wSk

  赤羽站附近。X6wSk

  黄金周长达7天的小长假结束后的第一天,初三学生理应前往学校上学的这一天,丰川祥子穿着便服,被困在了车站附近的一间便利店里。X6wSk

  两小时前下了阵雨,她却不想花钱买伞,便在便利店找了个座位原地坐着,只是发呆。谁料想呆着呆着就睡着了。好在她睡醒了的现在,雨也差不多停了。虽然空中乌云照旧,但探出手去并触不到几颗雨粒。X6wSk

  祥子便离开了便利店。X6wSk

  她还不想回家,家里有个男人穿着臭虫一样的西装。X6wSk

  丰川祥子曾经相信自己的父亲,对方过去也确实是个“温柔可靠”的人。X6wSk

  他是个父母早亡的熊本人,寄宿于一姓氏“井芹”的夫妇家中。自己争气考进了公立的高中,最终合格顶流大学结识了“母亲”,成长经历三分幸运,七分励志。X6wSk

  提到父亲,祥子一直是骄傲的,对方的过去让她相信了世界的真善美;相信努力就有回报、好人能交好运;相信了爱情、友情与亲情。X6wSk

  可这信任与骄傲在一个多月前竟嘎然而止。X6wSk

  由一个父母共同的大学同学酒后吐出的线头,牵出了一长串恬不知耻的卑劣行径。哪怕只在两个月前,有人把这些事迹原封不动地摆到祥子面前,祥子也会盛怒,会严厉地警告对方逾越的谎言,可如今……X6wSk

  “祥子——啊呀,我们其实还有点钱,但是……这剩下的钱——要是你不能去找你妈妈的话——”X6wSk

  早晨这么和她说的是她亲爱的父亲。X6wSk

  “祥子——先前也都是这样的,她终究是个心软的女人。也不想闹成这样,你相信我,人心里有你,只要——就——无意地透露出我们的窘境……或者你看,我们现在确实不是那么前途光明是吧——”X6wSk

  中午这么和她说的也是她亲爱的父亲。X6wSk

  “祥子——什么叫没关系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急的。你不想要钱吗?哪怕抛开一切,我都是教你拿钱去的,你明明有机会能拿到钱——只要把我教给你的那些话,一句一句原封不动地照搬过去——”X6wSk2

  在她出门前,这么和她说的更是她亲爱的父亲。X6wSk

  随后,那个男人就将祥子赶出了家门。但在祥子的视角上看,更愿意说自己是“逃”出了家吧。话虽如此,她出门在外却并不为了去丰川家的宅邸,她已经好久没有接近那片地域,更不打算如她父亲所愿地行动。丰川祥子在这一天里另有打算——有件早该了断的事情要她处理。X6wSk

  不处于早晚高峰的街上并不稠密,黑压压的乌云盖过了蓝天、太阳,甚至兵临大厦的楼顶。黑风卷起湿烂的落叶,在水泥地上刮喇出噪响了。祥子拖着粘哒哒的脚步,从这片绿化丰富、环境昏暗的区域走到了一处更加明亮,却搅拌着汽车尾气、油烟、公放的口水歌和人流碎语的刺耳街道上。X6wSk1

  这个时间出发算是刚刚好的,按谷歌地图的预测,当她步行抵达池袋时,刚好是学校放学后,学生在放学路上自由活动的时间。X6wSk

  祥子也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打算在那时做些什么活动,她暂时还没有退出相关的Line群组。X6wSk

  没走多久,赤羽站近在眼前了。但她不打算依赖交通工具。X6wSk

  节流不如开源难。X6wSk

  她只以自己的双脚徒步前进,往左一拐,进了一个公园。是打算先横穿公园。X6wSk

  “唰啦啦。”X6wSk

  一边的小树林中钻出一个黑影。X6wSk1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