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地下深处，在S区的牢房中，幸存的囚犯们都闭紧嘴巴默默旁观着警员们的调查，偶尔也会配合走进牢房的警员任由他们在牢房中搜寻物证。作为能被关进S区的罪犯，哪怕刚从血腥屠杀中幸存，他们也本该不会如此配合警方的行动，但现在，他们都表现出连城内市民都比不上的乖巧。41jV8
因为他们已经察觉到，所谓的人权与人道，早就在士兵与特务踏入监狱的同时被抛在这场调查行动之外了。41jV8
他们不是平民，在这远离都市的孤岛地底，自卫队与防卫省随时可以让他们所有人彻底被大众遗忘，而他们要面对的可能是一颗再寻常不过的子弹，也可能是惨无人道的审讯与实验。41jV8
所以，他们只能乖乖配合，哪怕被强行押进一间密室里接受吐真剂的注射。41jV8
在被士兵和特务把守的密室中，被绑在椅上的安德烈·里多维杰夫却全然没有紧张的表现，而是始终挂着一副让所有人不安的微笑，一言不发地用他那如鹰般的锐眼打量周遭人员的行动，即使他已经被注射了强效吐真剂，他脸上那副诡异的微笑仍是没有变过。41jV8
直到灵栖带着两名特务走进这间密室，他的表情才终于有了明显的变化，不过，只是在原有的微笑多出一份玩味而已。41jV8
“好久不见，护卫官阁下，看来，您的地位与声望似乎有了不少提升？”41jV8
里多维杰夫的问候让在场的所有人向他投去个诡异的眼神，进这密室被注射吐真剂后保持镇定的囚犯不少，但主动向审讯者友好问候的人这还是头一个。41jV8
倒不如说，被注射了吐真剂真有可能保持这种清醒状态吗？41jV8
不过比起开始检查药剂的其他人，灵栖显得要平静得多，他只是冷冷看了里多维杰夫一眼，然后就挥挥手让负责看守的人离开，只留下两个特务在一旁记录。41jV8
然后，灵栖坐在了里多维杰夫的面前，面色阴冷。他也没有寒暄和铺垫的意愿，直接开门见山：“安德烈·里多维杰夫，你是这座监狱里最值得怀疑的人，无论这次审讯能否取得结果，你都会是我们敌人潜在的共犯。现在，回答我的问题——”41jV8
灵栖展示出他再次绘制的久留米莉佳的肖像画，同时向里多维杰夫亮出旋动着几何图案的黑膂石义眼。41jV8
“这场屠杀的执行者——机械化杀手久留米莉佳，你认识吗？”41jV8
“这个杀手屠遍整座岛屿却刻意留下底层的囚犯，这跟你有关系吗？”41jV8
“她不得不袭击监狱杀柜间正灭口，然后费尽心思瞒住你的真实身份，却没想带你离开。你留在这座监狱，是在等什么？敌人颠覆东京乃至世界的计划里，你一个待在东京监狱的俄国王牌间谍，起的是什么作用？”41jV8
“有趣的想象，但可惜与我无关。”他依然不肯承认，连表情都纹丝未变。41jV8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阿尔布雷希特·格吕内瓦尔德，你认识吗？”41jV8
在灵栖的义眼审视中，里多维杰夫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41jV8
“当然认识，被德国驱逐的顶尖科学家，旧联合国诺亚方舟的指名领（敏感）导人，以一手斥力领域震撼科学界的新世纪头脑，统管全球机械化士兵计划的最高负责人——如此鼎鼎大名，我怎么能不认识呢？”41jV8
灵栖无言看向一旁检查过药剂的特务，而特务也是满脸尴尬：“这吐真剂，确实没有问题，呃……他毕竟是行内有名的俄国王牌间谍，被俄罗斯做过什么药物抵抗实验也不奇怪。要不，我叫人换其他种吐真剂过来？”41jV8
灵栖摇头否决了特务的提议，随即从档案里翻出一张当年东京对里多维杰夫全身检查的结果报告。当时他的落网受到全东京瞩目，有天童家的监督，检查应该做不了假。所以，他应该确实没有得到机械化改造，也不属于机械化士兵。41jV8
灵栖抬头盯住依旧无比平静的里多维杰夫，他皱着眉问道：“你接受了纯粹生物性质的人体改造？俄罗斯有这种技术？”41jV8
可里多维杰夫却是幽默地问：“我以为刚才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41jV8
“那是试探环节的最后一个，你我心知肚明，快回答我的问题。”41jV8
但他只是笑了笑：“这是俄罗斯的科研机密，你不如给我先注射致死性毒剂？”41jV8
“你——！”一个特务当即就要刑讯逼供，但马上就被灵栖抬手阻止。41jV8
灵栖清楚，哪怕对方真不是阿尔布雷希特的手下，一个经过国家重点培养甚至人体改造的王牌间谍也绝不会屈服于这点伎俩，恐怕即使是死亡也不会让他动摇。41jV8
“那么，换个问题吧。”灵栖转口说道，他已经不指望能取得什么进展了，剩下的，只是对这个潜在敌人的了解与洞察。41jV8
他翻起记载有当年案件详情的档案，同时问道：“里多维杰夫，你作为一名王牌间谍，祸害过不少国家却总能全身而退，精神如你，却会仅因噪声扰民被区区一对幸运民警逮到，还成就了他们仨好几个月的伙食改善。我和当时的东京政府一样无比好奇，里多维杰夫，你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41jV8
里多维杰夫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回答：“撒，可能是罪孽过深遭诅咒了吧，或者换你们东亚的说法，出门忘看黄历？”41jV8
灵栖没有理会他的幽默说辞，而是用义眼死死盯着他严肃地强调：“我需要一个解释，里多维杰夫，东京、华夏甚至俄罗斯都需要一个解释，你明白我的意思。”41jV8
里多维杰夫无奈地作出妥协，但在灵栖的眼中，他的平静从未有过动摇。41jV8
在特务们兴奋的注视下，他开口为这个困扰东京许久的问题作出回答。41jV8
“哈？”特务当即就要暴走，但里多维杰夫仍是镇定自若。41jV8
“先生们，这就是我最坦率的回答了，我真不知道。当时我和我的团队只是照常执行任务，解决一下东京与俄罗斯之间加深友谊的小小障碍，可我们的计划却被套进了一个更大的计划中，我们的每一步都被清晰无比地纳入了计算，然后，我就自然而然地被送到了这个量身打造的陷阱。请至少信我一点，先生们，我对我当时的境遇绝对比你们更加想笑。”41jV8
“你是说，是你的上司陷害了你？”灵栖看出了里多维杰夫想表达的意思。41jV8
可里多维杰夫却是对灵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他问道：“护卫官阁下，你了解俄罗斯吗？我是说原肠动物战争后的俄罗斯。”41jV8
灵栖稍作沉默，随即给出了简短的回答：“一个深陷在灾难阵痛的混乱国度，从社会到政坛都充斥有令国际不安的稳定缺陷。”41jV8
“灾难阵痛，稳定缺陷，没错，护卫官阁下，您概括得很是全面。但可惜，这终究只是概括。”41jV8
里多维杰夫简单赞许了灵栖的评价，随即开始讲述他作为俄国王牌间谍所亲眼见证的俄罗斯的真实。41jV8
“赤眼歧视、民族仇恨、复仇主义、末日狂热，无数种极端随着黄道带原肠动物的践踏在那片广袤的冻土肆意生长，并在这十年间结出种种荒诞的果实：类种姓制度、赤眼集中营、魔女部队、秘密警察、恐怖集团……哈哈，如此混乱而极端的国度，还面临着频发不止的政权垮台，也难怪连华夏都要将其视为潜在的祸患。”41jV8
“而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国家，内部的分裂自然是避无可避。”里多维杰夫话音一顿，饶有兴致地再次问起灵栖：“护卫官阁下，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41jV8
灵栖皱了皱眉，他总觉得这人话里有别的意思，但他也只能试探着问：“如果你指的是俄国东欧与远东的分裂，我确实有所耳闻。”41jV8
“但不止于此。”里多维杰夫接话道，“符拉迪沃斯托克对华夏与北海道的生存依赖确实酿就了不少问题，但对诸位想了解的答案影响不大。我想说的，其实是俄罗斯的权力架构，噢，你们更想听的应该是间谍机构里涉及的分裂问题。民主派、保守派、复仇派、威慑派，游走在各门派系的调度下，我总会得罪一些人的利益，而对我最恨之入骨的，自然就是那些反赤眼的派系。”41jV8
“——到头来，你是想说你是被自家人坑害的？那你掰扯那么多干嘛，浪费时间吗？”一名特务扫兴地骂了一句，里多维杰夫的说法早已是业内众多推测之一，现在从本人口中说出来也根本没多少价值，更别说这分明还只是他的一个推测，指不定还不过是又一个谎言。41jV8
而里多维杰夫没有回应特务的不快，只是笑而不语地凝视着灵栖。41jV8
“……你以为这种解释能让我们满意？”灵栖眯起眼问。41jV8
“呵，这只是我为我的不幸所作的猜想，护卫官阁下。至于我确切的回答，您已经听过了——我不知道。或许，既然你们似乎已经与俄罗斯合作，那不妨带着我的猜想与问候去向俄罗斯求证？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我的困惑能因你们得到解答。”41jV8
灵栖冰冷的眼神与里多维杰夫对峙着，淡淡杀意也渐渐填充起这间密室，而里多维杰夫仍是笑而不语。41jV8
最终，灵栖放弃了追问，而是将话题抛到了他手头一份印有IISO标志的文件中。41jV8
“你是个王牌间谍，同时你也是被天秤座毁去故乡的白俄流亡者，可你却没像其他同胞一样仇视抛弃你们的德俄两国，反倒在俄罗斯的间谍机构混得风生水起。但最令我诧异的是，在这么一个反赤眼国度里担任王牌间谍的你，居然还会是个IP高达77的超高位民警。”41jV8
灵栖从文件中抽出一份印有一个银发女孩的资料，在用义眼审视里多维杰夫的同时，将其扔在了他的眼前。41jV8
“尤莉亚·科琴高娃——你那据传失踪的高位起始者，一年多了，你没为她的下场担忧过吗？”41jV8
终于，里多维杰夫从始至终镇定自若的神情有了一丝极为细微的动容，而这一丝不自然的变化也完全暴露在了黑膂石义眼当中。41jV8
而里多维杰夫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他坦然道：“她不会有事的，就像俄国人群有分个三六九等，作为顶尖起始者的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被谋害。”41jV8
“你说得可真是颇具信心，然而，我们可以有无数种角度来解析你的说辞。比如……”41jV8
“——你背后的某个组织为她的安全担保，并在你们需要的时机将她送进东京，像这次大阪的所作所为一样里外配合颠覆整个东京。”41jV8
如果他是阿尔布雷希特的人，那么这个起始者也极可能一样。安·兰德能弄出五个Hybrid，阿尔布雷希特也未尝不可。41jV8
“我们已经盯上她了，安德烈·里多维杰夫。”不等里多维杰夫否定，灵栖便语气冰冷地说出了他的决定。41jV8
“我确证不了我的推测，但我的怀疑没有被你动摇，而正好，事到如今，我们也不需要再束手束脚。我们会审视你的一切、查清你的一切，如有必要，也会先一步毁灭你的一切。我们会让俄罗斯质疑你的忠心，并借此得到我们需要的情报，包括你那毫无线索的间谍团队，和你所关心的那个起始者。”41jV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