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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必须是相当观察入微的人,才会察觉到这一家人努力让自己假装成极为平凡的一家,避免引人注目的低调度日。X6OHo

  实际上,他们相当小心谨慎不让别人注意到这些事情。女儿在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会去上学的时间绝对不会外出,而且大门在管理员不知道的情况下,多加了好几个牢固的锁。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个房间,是因为隔壁晚上没人,而且靠近逃生梯。一楼有餐饮店进驻,外头到深夜也相当多路人。如果有人想入侵,完全不被人发现的机率相当低。X6OHo

  周末是比较能够光明正大外出的机会。即使三人走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起疑。特别重要的话题多半会像这样,在看似平常的早晨散步中讨论交谈,因为在公寓中随时都有可能会被窃听。X6OHo

  「所以,苑长怎么说?决定鲁卡的藏身处了吗?」X6OHo

  高桥修女问神崎。X6OHo

  「苑长说,正在选择特定对象,这件事还需要准备,要我们稍安勿躁,而且要看那些家伙查到了什么地步。」X6OHo

  神崎叼着烟低喃。他负责到处搜集资讯和连络。X6OHo

  遥凝神专注于脚底下的泥土走着。春天的脚步渐渐接近,或许是错觉,感觉泥土柔软,富含水份,早晨清爽的阳光照出自己小小的影子,清晰的跟在身后。X6OHo

  遥嗅着春天的气味。X6OHo

  尽管自我抑制,极力主动阻断大部分的气味,但从工厂排放出来的化学物质、社区拆除工程中扬起的粉尘、流动的河水和从堤防青草散发出来的气味,都鲜明又强烈的刺激着她的鼻子。X6OHo

  虽然早已习惯优于常人的嗅觉,但是走在户外,有时众多纷乱又繁杂的气味仍然会使她茫然失措。X6OHo

  世界俨然像是涛天巨浪般铺天盖地而来,猛然灌入她心中,发觉到这件事情的那一瞬间,她宛如被大浪吞噬似的陷入轻微的恐慌。X6OHo

  而她总觉得隐约闻到了自己的鲜血气味,感到一种接近绝望的感受。X6OHo

  个头娇小的遥,最近初经来了。这个事实令她感到忧郁——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在那之前,她不过是个聪明的孩子、令人害怕的孩子、活泼的孩子。某个时间点内的孩子,体内充满了接近上帝与撒旦的特质,她对此感到心满意足。然而,如今她感觉自己正在转变成另一种生物——变成「女人」这种生物。X6OHo

  她已经从各种书籍和论文中学习到,拥有异常能力的孩子一旦迈入青春期,就有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意外。X6OHo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迎接第二性征,身体日渐变化时不知会发生什么事,遥就感到害怕。自己的能力会变成怎样呢?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呢?X6OHo

  遥凝视在脚边摇晃的小蒲公英。X6OHo

  小石头劈哩叭啦的弹起来,碰到裙子。X6OHo

  嗯?X6OHo

  遥忽然止步。X6OHo

  小石头「啪嗒」一声,一起掉落地面。X6OHo

  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呢?X6OHo

  「成功歼灭了『ZOO』的日本分部吗?」X6OHo

  高桥修女的声音令遥回过神来。X6OHo

  遥总觉得美惠子因为子弹的冲击力道而剧烈抖动的身影,在眼前鲜明的重现。X6OHo

  脑海中仿佛染成一片鲜红,遥用力眨了眨眼。X6OHo

  那场惊心动魄的枪击战之后,事隔一晚,修女们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笑容可掬的销售饼干。遥看到她们的模样,心中感到纳闷。X6OHo

  圣心苑一如往常迎接早晨,一样接待远道而来买圣诞节糕饼的客人。修女们将那场枪击战中遭到破坏的地方,解释成半夜的暴风所致,立刻有大批业者火速赶来修理,损坏也在除夕之前修复完成,对于明显是枪炮的痕迹,也没有人多提半句。她十分明白「ZOO」这个组织的巨大规模及骇人程度,但是这个与之抗冲、连名字都不晓得的组织,似乎也具有不相上下的强大影响力,至于它的体系组成、如何及何时成立,遥倒是不太感兴趣。自己现在像这样真实存在,亚历山大也是。现在被「ZOO」盯上,父亲则委托这个组织保护自己。总之,自己必须活下去。对她而言,这个简单的事实就代表了一切。X6OHo

  「不晓得。但确实对『ZOO』造成了莫大的损伤。」X6OHo

  神崎一脸不悦的摇头。X6OHo

  遥回过头来,交替看着神崎和高桥修女的脸。X6OHo

  「我想,能不能让亚历山大去找那只狗呢?」X6OHo

  遥的提议令神崎和高桥修女露出吃惊的表情。X6OHo

  好不容易以平凡一家人的身份融入这个杂乱城镇,「食人犬」的谣言。突然出现在化为废墟的社区,是个足以令三人绷紧神经的话题。X6OHo

  那只狗展现的能力酷似亚历山大所拥有的潜力,又碰巧在他们选择作为藏身处的这个城镇散播这样的谣言,对于经常提心吊胆过生活的他们而言,怀疑这件事出于「ZOO」的操作是自然而然的结果。不过话说回来,事实上也是有许多奇怪之处,但最后竟然出现了人类死者,实在令人难以忽视。X6OHo

  「太危险了。」X6OHo

  神崎马上反对。遥露出不满的表情。X6OHo

  「为什么?不能就这样置之不理。」X6OHo

  「那说不定就是他们的目的,搞不好他们正在等我们展开行动。」X6OHo

  「你的意思是,这是『ZOO』干的好事?」X6OHo

  「没错。他们说不定对于之前的作法失去耐性,变更为积极引蛇出洞的作战方式。」X6OHo

  「为什么有必要做那种事呢?如果目的是要引出我们,代表『ZOO』已经掌握我们的所在之处了,对吧?犯不着特地让『食人犬』出没,直接袭击我们住的公寓不就得了?如果做那种预告,反而会让我们采取警戒。毫无预警、出其不意的作法反而比较有效。」X6OHo

  遥合情合理的反驳,令神崎陷入沉默。X6OHo

  「那,难道说……」X6OHo

  高桥修女平静的开口说。X6OHo

  「他们说不定不知道我们的所在处。日本分部被歼灭,『BUG』的资讯来源可能也很混乱,也无法获得资讯,手上可能只有约略的讯息指出我们似乎住在这一带,但并不知道详细地点,就无法精确的判断我们所在位置。他们会不会是为了确认这些,所以才让『食人犬』出没?」X6OHo

  「也就是说……」X6OHo

  遥语气冰冷的说。X6OHo

  「实际上,『食人犬』真的存在。那些猫和年轻男子的尸体不是人为的。」X6OHo

  看似一家人的三人沉默不语,缓慢走在堤防上。他们的身影看起来像是在讨论某种严肃的话题,比方说每天发生在年轻家庭中柴米油盐的问题或是琐碎的烦恼。X6OHo

  「你记得博士他……」X6OHo

  神崎慎选词条,小心翼翼的询问。X6OHo

  「一共准备了多少只临床实验的狗吗?」X6OHo

  遥边舔嘴唇边搜寻记忆。X6OHo

  「爸爸说,真正彻底完成临床实验的只有亚历山大。原本打算让亚历山大的兄弟也参加实验,但是反馈成功的只有亚历山大,其他的都失败了。爸爸实验时,反馈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七左右——不过,后来也经过了好几年,如果其他研究者从爸爸研究剩下的部分完成反馈的方法也不足为奇,起码他们是共同研究到过程的一半。」X6OHo

  但是,遥刻意拒绝承认这个事实。不可能有其他像亚历山大的狗,而且那只狗显然被用来当作杀人武器,这种事情天理不容。X6OHo

  另一方面,遥也意识到了那种情感自相矛盾。X6OHo

  你还不是把亚历山大当成杀人武器使用?你还不是把亚历山大当成自己杀人的爪牙,让无辜的它浑身沾满鲜血?你认为这么做的你,有资格感到愤怒吗?X6OHo

  遥觉得头痛。X6OHo

  这一阵子,遥经常感到这种奇怪的疼痛。像这种时候,她会对于变得极为不稳定的自己感到害怕,仿佛意识在自己不晓得的状况下改变了,感觉自己一点一点的变成另一个不是自己的人。X6OHo

  像这样感到迷惘对她是一种困扰的来源。为了保护自己的性命,她至今毫不犹豫的杀了好几个人,如果稍微犹豫,自己就会没命,被人解剖、成为实验材料。对于这件事的恐惧,转变而成她毫不迟疑的反击的原动力。失去双亲、长期过着逃亡生活的岁月,提高了她的生存本能。X6OHo

  但是,遥渐渐对此感到怀疑、迷惘、失衡。她对于处在这种状态下的自己感到厌恶,不再能放任自己这样下去。X6OHo

  「亚历山大能够找到它。」X6OHo

  「话是这么说没错……」X6OHo

  遥老话重提,神崎的语气变得不耐。X6OHo

  亚历山大不是一般的狗,光是嗅觉能力就远远凌驾受过训练的警犬,若以它的追踪能力,要找出「食人犬」的下落不是不可能。X6OHo

  「警方也在行动。我们现在应该关注警方办案的方向,最好是由警方发现犯人。」X6OHo

  高桥修女在此之前一直凝神沉思,这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X6OHo

  「是啊,我们不能被警方盯上,要尽量低调搜集新闻。我也会试着拜托苑长,有没有办法从哪里获得办案资讯。」X6OHo

  遥的提议被这段话打断了。X6OHo

  「走,我们回去吧。」X6OHo

  神崎伸了个大懒腰,没有特定对谁悠哉细诉。X6OHo

  遥目不转睛的盯着灰褐色的烟从工厂烟囱袅袅升起,融入春天的天空。X6OHo

  *X6OHo

  那是一个格外闷热的星期二傍晚。X6OHo

  明明前一天春寒料峭,但那一天却从早上就温暖得令人冒汗,窗户一直敞开着。X6OHo

  遥在这里的每一天,总是一成不变、周而复始做着一样的事情。X6OHo

  早上起床吃早餐,遥在家中做肌力训练和柔软体操,神崎和高桥修女有时也会加入她,乍看之下仿佛缺乏体力的两人,其实相当健壮,令遥大吃一惊。事到如今,遥更清楚的明白,之所以是这两人贴身保护自己,并不只是因为他们的容貌和年龄正好适合佯装家人而已,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理由。X6OHo

  神崎总是忙着用简讯和电话对外连络,然后不发一语的外出。那段期间里,两人在工作时,遥会专心念书。X6OHo

  父亲曾担任她的家教老师,她已经念完了大学的一般通识课程,有时候读书,有时侯上网看看论文。高桥修女会教遥经济和金融的架构,她负责运用圣心苑的资产,凭一己之力赚取高额的利益来维持圣心苑的营运。网路上的交易匿名容易,她认为那些知识和经验应该会对遥将来独自一人生存时有所助益,所以让遥实际去操作交易。X6OHo

  高桥修女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看在遥的眼中,她怎么也和金钱游戏扯不上边。遥观察这位看似善良的女性,她落落大方,动不动就哭,但却架起机关枪,没有半点犹豫的射死美惠子。想起这件事,遥感觉恍如隔世。现在想起这件事,心中不再会产生任何情绪,但是经常感觉无法置信,当时那个开枪的女人和这个迅速分析市场、手脚俐落的下指示的女人是同一个人,而且是个行事稳重的人。X6OHo

  早晚及每次用餐,遥仔细观察向上帝祈祷的高桥修女,她就会面露微笑。X6OHo

  「杀人不眨眼的我向上帝祈祷,很奇怪吗?」X6OHo

  高桥修女看穿她的心思,令遥张皇失措,为之语塞。X6OHo

  「正因为我杀人无数,罪孽深重,所以才需要上帝的救赎。」X6OHo

  这句话中包含着十分真挚的情感,令遥心头一怔。她不晓得高桥修女有何种过去,但是遥心知肚明,她肯定也和自己一样隐藏着地狱般的回忆,所以才需要向上帝祈祷。从此之后,遥虽然没有和她一起祈祷,但会开始注视高桥修女祈祷的身影,并且产生共鸣。X6OHo

  神崎和高桥修女很少两人都不在。两人为了避免同时不在遥身边,多半会调整行程,但是这一天两人都有非出门不可的事情,遥独自一人留在傍晚的闷热房内。X6OHo

  没有微风吹拂,宛如褪色般日暮、黯淡的三房两厅。高桥修女和遥睡在内侧的和室,另外有一间两坪多铺木板的房间,里面放着电脑和沙发床,神崎就睡在沙发床上。有人从玄关进来时,那个地方位于一个视觉的死角。X6OHo

  这天遥厌倦了看书,出神的眺望着浮现在窗外橘色天空中的电线轮廓,车站前商店街的喧嚣犹如涟漪般,从打开二十公分左右的窗户荡了进来。X6OHo

  这种日子要持续到何时呢?X6OHo

  遥疲惫的思考这种事。每天不但单调,而且生命备受威胁。看似平静的生活不知何时会被颠覆。有一天会怀念这种日子吗?届时想起,会认为那是最后的平静时光吗?遥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这一点。X6OHo

  遥感到口渴,起身打开冰箱。X6OHo

  伸手正要拿出盒装牛奶的那一瞬间,忽然又受到头痛侵袭。X6OHo

  感到疼痛的同时,有一种什么裂开般的奇特感觉。X6OHo

  惊讶更甚于疼痛。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总觉得看见了有颜色的火星像烟火一样在脑袋中炸开。X6OHo

  想起来,她当时精神疲惫,说不定是下意识放松了戒备。或许是精神因为慢性紧张而涣散,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绷紧五感的缰绳。X6OHo

  下一瞬间,全身感觉到「咚」一声沉闷的冲击。X6OHo

  咦?X6OHo

  遥看见牛奶在摇晃,而且是隔着牛奶盒。不,果真是「看见了」这个吗?到底应该说是看见,或者是映照在脑海中的影像呢?X6OHo

  但是,她确实看见了牛奶盒中七分满的牛奶左右晃荡。也就是说,刚才感觉到的冲击,是亲身感觉到的物理性冲击。X6OHo

  「哐当、哐当」,有什么掉在脚边。X6OHo

  一看之下,原来是几个原本贴在冰箱门上的蔬菜造型磁铁掉在地上。X6OHo

  遥似曾相识。X6OHo

  好像在哪里看过和这类似的景象。X6OHo

  想到一半,遥发出「呜」声,不由自主的缩起身子。X6OHo

  那一剎那,她感觉到整个世界以惊人的速度,朝自己的脑袋施加压力。X6OHo

  那是一股大脑爆炸般的冲击力道。X6OHo

  遥反射性抱住头,怀疑自己的大脑已四处飞散,她大声尖叫,马上蹲了下来。原本闷热的房间一瞬间充斥着寒气,所有墙壁都像电视剧的布景般同时「啪嗒」一声拆除,她有一种错觉,好像外界像洪水般一下子灌了进来。X6OHo

  全身的内脏和神经从嘴巴倏地翻面暴露在外,像是被抛到宇宙中般,令人感到无依无靠、惊恐不已。X6OHo

  遥因为恶寒而全身颤抖不已,在厨房的地板上发出无声的尖叫,并不是提防被隔壁听见,而是即使想叫也完全发不出声音。X6OHo

  色彩在她的眼皮内侧炸开。噗嗵、噗嗵的心跳声和世界的脉动重迭,身体被排山倒海的重力按倒在地上。X6OHo

  啊、啊、啊。无法呼吸。X6OHo

  然而遥凭本能理解到,那在现实中似乎是一眨眼间的事。X6OHo

  突然,一切事物发出「咻」一声,逐渐恢复秩序和原本的速度,回到原本的位置。X6OHo

  下一秒钟,遥在冰冷的地板上猛然睁开眼,眼前是平常的公寓。X6OHo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