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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卷一25.烟薰薰的太阳(下)

  井芹小正其实,并不是不能理解丰川祥子的心情。4123r

  前文应该也有部分提及,在十月二十日星期六,井芹小正与若叶睦一同前往停车场赴约的途中,就有发表过“如果我是丰川祥子,一定巴不得井芹小正揍自己一顿呢。”的观点。4123r

  基本上,她决定要“揍她一顿”,也是出自于类似的体贴想法。4123r

  假千金在偷走真千金14余年的人生之后,若是个普普通通的、受过良好教育、有基本的道德观、且三观正常的好青年的话,自不用说,是一定会抱持着负罪感的。就算小正的情商再低,也清楚明白这一个道理。4123r

  并且,在她于熊本14年间“劣迹斑斑”的经验培养下,在她长期以来动辄就喜欢伸拳头动腿揪头发的习惯(这恶习的根源是她从来打不赢人,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打)影响下,面对诸如负罪感等负面情绪时,脑海中跳出的第一个解决方法就是:揍她!4123r1

  简单来说。4123r

  井芹小正在做出打架的决定时,通常不是要人吃痛叫苦,而是为了解决问题。4123r

  是为了冰释前嫌。4123r

  她,并不是为了报复丰川祥子偷窃人生的行为才想着要揍她,而是为了冰释前嫌才想着要揍她。她更不憎恨丰川祥子,这点前文同样有提,只半个月前,“丰川祥子”这四个大字在她脑中还只是没有印象的符号而已。再者,婴儿被掉包时她们才几个月大,祥子怎能因此有罪呢?4123r

  只是难以跨过心里的那个坎儿罢了。4123r

  在祥子的身份暴露,确定她是三年前将自己从海礁之上捞回岸边的那两个女人之一时,连“揍她!”这一前置条件都不需要了。4123r

  可以跳过酣畅淋漓的战斗环节,直接进入战斗结算的评分界面。4123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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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旧用一只手拽着丰川祥子的手腕,井芹小正单手完成了泡茶的工作,又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自某一个隐蔽的柜子里找到了几份不知保质期过没的饼干(若非实在看不下去的祥子顺嘴提醒了一下,她可能得找一整个晚上)。两人小心翼翼地跨过客厅里遍地的白瓷碎屑,此时都沙发上正经地坐下了。4123r1

  一个茶壶、两个茶杯摆在沙发面前的茶几上,小正摆得像模像样。4123r

  重刷不知何时完成了自己的本职工作,在沙发的后面趴着歇气,真是好孩子。吉川早已不见了踪影,希望她没有报警,不过就算叔叔来了小正也有应对的底气。4123r

  丰川祥子摘下了墨镜和口罩。4123r

  露出其后烟薰薰的太阳。4123r1

  她依旧显得不自在。4123r

  这点小正同样理解。毕竟自己也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跨过心里那道坎,但她不能给丰川祥子同样的时间——自己等得起,小睦却未必等得起。于是她决定先发制人、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诉求——4123r

  如同千金小姐间的政治戏码。以最经过深思熟虑的稳重语气,被修饰得最无懈可击的措辞语句——4123r

  “咱交个朋友吧!”4123r

  “没有这个必要。”4123r

  “欸?”4123r

  井芹小正至今为止的社交习惯,突出一个直来直去。4123r

  或许不需要多余的强调,便能轻松看出来的是:这丫头虽然嘴碎话杂,却远算不上擅长社交,不如说,她其实相当不善交际。4123r

  如果社交能力能划分为段位,井芹小正所处的分段大概是在“B-”上下。(最高分段为“S+”)4123r

  不过游戏时间很长。4123r

  属于又菜又爱玩的典型。4123r

  就像当初与长崎素世接触时,在井芹小正的眼里,确定朋友之关系前,任何试探性的接触都是“虚伪”的,直球吐露最终目的反而心诚意真。所以她向来喜欢单刀直入。4123r

  这个人,对上怕生得很,对同龄人却鲜少害羞。4123r

  若考虑进这份主动性,终究无法将她归为阴角。4123r

  但要说是阳角,也算违背客观事实了。4123r

  实话说,因为小正过去的直球,踢向的都是对她而言更具诱惑力的“姐姐系角色”,而类似的角色在见到小正这样一号——要么是年纪、要么是体格、要么是两者都远远小于自己——的人物时,通常都会母性大发,下意识地给予不必要的关照了。所以小正至今都被保护得很好。4123r

  被丰川祥子这般同样直球地拒绝,却是迄今为止的头一遭。4123r

  “啊?不、不行吗……只是想和你交好关系,朋友而已!我没有别的意思呀,你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哈哈,这不是什么奇怪的话吧,应该?”4123r

  看着几秒前还自信满满的井芹小正脸上突然闪现出的慌乱神情和捋不顺舌头的说话语气,身为货真价实的(原)社交高手的丰川祥子不由地竖起眉毛,叹了口气。4123r

  “……总之你先松手吧,我不跑就是了。至少今天,你若是有问题,我也确实有解答的义务……以及,被这样攥着,我胳膊还是蛮痛的。”4123r

  “但是朋友就不行吗?”4123r

  “现阶段,我认为还没有这个必要。”祥子仿佛很有远见地说。4123r

  “未来就有?”4123r

  “……现阶段的关注点,应该放在现阶段的问题上。”4123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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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怕井芹小正又问出什么令人措手不及的问题,丰川祥子趁着她还没开口就擅自把话大段大段地讲了,明明用的说法是“解答问题”,却没有给井芹小正提问的机会,或许该是自说自话。当然,她于此答的也是预先准备过的问题的回答:4123r

  比方说,为什么自己明明拉黑了若叶睦,却能收到那头的联络?再比方说,她这几天里是怎么调查的吉川,并确定是她出的问题?还有就是说——当祥子说到一半,发现小正已经表现出相当程度的心不在焉,便决定跳过大段内容直奔最后的重点时——关于她的小姑丰川典子:4123r

  “出事前我一直当她是我的生母。”祥子闭着眼睛说,显然心境并不轻松,“后来才知道,就算没有我爸整的那些事情,她顶天也就是‘小姑’的关系。她是你法理上的监护人,你有权向她提出任何要求。我相信这段时间的疏忽,只是她受到太大打击导致的,希望你不要太埋怨她……”4123r

  “就算我想埋怨她,唉——”4123r

  不太自然地扣着沙发侧边的缝隙,小正露出了一个犬齿相抵的微妙表情。接着又突然抬头,问了一个前不着村的奇怪问题:4123r

  “祥子,你是不是会弹钢琴呀?”4123r

  理所当然般地直呼其名,并非仅仅出自想要拉拢关系的意图,还囊括了暗示自己已然是上位者的小心思。甚至带着“不确定她如今的姓氏是否还是丰川”的顾虑。小正现在倒是能理解,为什么每次她小九郎舅舅在找她时,总要刻意地绕开姓氏称呼自己了。4123r

  “我确实会,但怎么了?”4123r

  “嗯——那你想小姑吗?那个丰川典子小姑。”4123r

  “我不认为现阶段的主要问题与我有关,应当围绕你做文章——”4123r

  “不不,是我,加上你,当然还有小睦。现在轮到你了——唉,这个问题我就不强求你回答了吧。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我想着得和你明着说了好……我不太喜欢藏着掖着。”4123r

  拨开额头前遮挡视线的刘海,有意无意地露出其下的伤疤。不过因为动作太过频繁,显得像是这疤正痒,得好好挠挠似的滑稽。小正先是把舌头含在牙齿间,再是左看、右看,犹豫不决,最后才讲:4123r

  “我觉得她还是蛮——怀念你的……”4123r

  当她以这样一个开门见山的短句切入话题时,丰川祥子却立刻有意见了,她整个人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4123r

  紧紧地抓着怀里的大包,电线杆似挺直站在沙发前,语调匆匆,动作一惊一乍,是略显神经质的丰川祥子说:4123r

  “我这边没什么好说的。如果你是在关心的话,我这里的生活一切都很好——”4123r

  “停停停,你别激动。总而言之,我也没有恶意地揣摩,就断定你那边的生活是烂成什么样了啦。我也听睦她父母说过的,虽然是偷听,但他们说你爸当时是带了一笔私房钱出去的呢,听语气量还不少。这会儿,也只是说一下我感觉到的事实,想法更是简单……”4123r

  一边挠着脑袋,一边显得害羞,因此面朝着茶几的井芹小正,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站着的丰川祥子,在她说到“一笔私房钱”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副如何意外,如何瞪大了双眼的表情。4123r

  “……就是我觉得吧,这儿应该也没那么排斥你。我终究不能代表小姑说话,但是,至少我个人是不把你当作敌人的。你看我额头就知道了,要是没你,我这会儿说不准人都没了呢。嗯?”4123r

  “我……”祥子怔怔地说。4123r

  “是吧。”小正学着素世,边抠指甲边讲话,“所以你要是碰到啥问题了,可以来找我们的!我以后要是碰到什么身为千金大小姐应付不了的问题,像是又碰见什么傻○亲戚了,也直接来找你。所谓礼尚往来嘛!”4123r

  “不……”4123r

  “不什么不,你还要玩失踪啊。重刷又不是找不到你……”4123r

  祥子缓了好一会儿气。4123r

  “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谢谢你的好意。”4123r

  “是吧!”4123r

  为了做出更进一步的熟络举动,井芹小正也从沙发上起身了。不过不是普普通通地站起,而是跳起,她抬起双臂,模仿绑在蒸汽机的车轮间那根连接杆的动作,借着反作用力就跳了起来。4123r

  动作很有精神。4123r

  总的来说,丰川祥子觉得将一个人形容为“傻孩子”,并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即使只在心里想一想也同理,更何况自己有愧于井芹小正。但在此时看到了小正的动作,这个单词还是情不自禁地浮现在她心里。4123r

  “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我懂的我懂的,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嘛。道理上讲,确实该给你那么一些时间好好消化,让你跨过心里的坎儿。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诶呀,我真可谓是圣人一般温柔体贴……”4123r

  “——总之,如果丰川同学允许的话,我今天想先回去了……”4123r

  祥子生硬地打断小正,试图落荒而逃。4123r

  “嗯?丰川同学?”4123r

  小正两眼圆起来了。4123r

  “这是在指我吗?我其实还姓井芹哦——”4123r

  “井芹?”4123r

  “恩恩,祥子知道这个姓吗?对了,你应该没有被要求改姓吧?也就是说现在还姓丰川?”(祥子没有正面回答,小正便把祥子的沉默当成了默认)“——那你之后也直接叫我小正吧,不然以后多不好分啊。”4123r

  “……那么,如果小正同学没意见的话——”4123r

  “不,不行。我有意见,还有最后一件事。”4123r

  井芹小正动作小心地越过茶几,一个步子就跨到丰川祥子的面前。茶几上的茶还一口没被动过。毕竟只是走个形式而已。4123r

  “虽然我说会给你一些时间,让你能在心里跨过坎去。但那只是与我相关的事情,只是对我而言,我等得起。但是,这里还有一件必须要解决的事情,非得在今天就决定下来不可。与之相比,目前为止的所有对话都不过是家常闲聊而已。”4123r

  因为茶几与沙发间的间距很是狭窄,小正和祥子这会儿,可以说是脸对着脸顶在一起。祥子比小正高出一点,也没太多,想要视线对齐并不费力。小正的胳膊勾到祥子的肩膀上,硬是缠着,把她又压到沙发上,又坐下去了。4123r

  两个人此时在沙发上的同一个位置叠咋一起。4123r

  “丰川祥子同学!你知道若叶睦等你等了多久吗?”4123r

  随后她说,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分毫质疑。4123r

  丰川祥子打了个颤,在井芹小正面前,她本就不怎么抬得起头来。这会儿被她厉声训斥,更是整个胸腔都在坠落。4123r

  “你得跟我去见她!时间你定,地点我定。届时我们三个好好地把话说满,把一切该有的不该有的隔阂都铁拳击破,拧巴之处也通通解开。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4123r

  说到这时突然卡壳,小正愣了两三秒后:4123r

  “——我就揍你!哐哐地揍你!”4123r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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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听睦她父母说过的,虽然是偷听,但他们说你爸当时是带了一笔私房钱出去的呢,听语气量还不少。”】

  伏笔在《序章5.若叶夫妇》,若叶小九郎在楼下说的话:

  【“敏郎17年炒币是挣了点钱的,典子也没把他底裤扒尽,所以我想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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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