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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恨火燃起之夜

  “爸,妈,我该出发了。”4369H

  五个标准时钱,艾萨克背负着他那略显空瘪的行囊,站在房屋中对自己的父母说道。4369H

  包裹里装着一袋珍贵的尸体淀粉,一张皱巴巴通往上巢的通行许可证。4369H

  以及一本历经岁月洗礼、泛黄且满是折痕的《圣言录》。4369H

  这,便是一个底巢居民倾尽所能拼凑出的宝贵财产。4369H

  他即将踏上征程,应征加入行星防卫军的行列。4369H

  这,也是下巢无数青少年的共同抉择。4369H

  在这个与往常并无二致的夜晚。4369H

  底巢的每一条狭窄小巷依旧弥漫着阴暗与潮湿的恶臭,在小巷两侧。4369H

  许多同样简陋、四壁萧条的家中,无数银发苍苍、满脸皱纹的父母正重复着同样的场景:与自己的子女依依惜别。4369H

  他们知道这样的选择并不是最好的。4369H

  但他们别无选择。4369H

  一天三碗白粥,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恩赐!4369H

  对于生活在底巢的人们来说,“吃饱饭”是一种奢侈的念想。4369H

  他们必须在暗无天日的工厂里劳作十六个小时,才能够兑换一份酬劳,换一碗索然无味的营养膏作为自己的食粮。4369H

  他们还从未想象过,有一种工作,不需要花钱就能够填饱自己的肚子。4369H

  艾萨克一家已经走到了末路,他们家里除了交给艾萨克的一袋尸体淀粉都没有了,还欠了许多帮派的保护费没有上交,照这样下去所有人都要饿死。4369H

  而像他这样普通而又贫困的家庭在巢都中无以计数。4369H

  正因如此,艾萨克把希望放在了打仗上。4369H

  他希望能够通过上战场改变自己的生活。4369H

  这也是巢都中绝大多数穷人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机会。4369H

  尽管,更多的人上战场,就从来没有回来过。4369H

  艾萨克的母亲颤抖着双手抚平自己儿子衣服上的衣皱。4369H

  明明已经很整齐的衣服,却还是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而艾萨克旁边的父亲则叼着一支老烟斗,他呼出了一口沉重的烟雾,目光停留在门口。4369H

  许多背着同样沉重行囊的人已经在街道上排成了一连串的队伍。4369H

  然而屋内,他们却保持着某种默契一样,谁也没有提“你赶快走吧”这一句话。4369H

  就跟世界上所有的父母一样。4369H

  他们总是将自己毕生的心血花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又都希望着对方能够过上比自己更好的生活,哪怕这份生活中,没有他们的位置也无所谓。4369H

  “唉。”终究,还是母亲率先开口,她挂着充满期翼的笑容朝着艾萨克说道:4369H

  “去到战场上,你要好好努力,但也不太出风头了,要记得,子弹总是打在第一个冒出头上的人来!”4369H

  “加油啊!孩子,如果你能在战场上获得个一等功,那我们这辈子也就不用愁了,一定好好打仗,不要辜负帝皇!家里随时都做好热饭等你回来,好吗?”4369H

  母亲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讲述着。4369H

  那些话语对于年轻气盛的艾萨克来说,早已耳熟能详,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他也因此养成了下意识的条件反射,总想着反驳。4369H

  但这一次,艾萨克却异常安静地倾听着母亲的言语,没有像往常那样反驳,而是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妈!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4369H

  父亲突然开口,话语中带着一丝严厉:4369H

  “你啊,就别指望他能做出什么大事了。”说着,他站起身,走到艾萨克面前,伸出大手,用力地拍了拍艾萨克的肩膀。4369H

  “我不求你在战场上获得多大的荣耀,”父亲低声喃喃地说,“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好事会轮到咱们家。”4369H

  “我只希望你能完整地回来,别让自己缺胳膊少腿的,好吗?”4369H

  父亲的话语中充满了对儿子的关爱和担忧。4369H

  “我拜托了老卡尔照顾你,”父亲继续说道。“他说要跟行星总督要自己女儿的赔偿金,我是不太相信他能做到,但他毕竟打过仗,有经验。你跟着他去上巢,记住了。”4369H

  父亲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老卡尔的信任。4369H

  尽管这种信任中带着一丝疑虑。4369H

  “我明白了。”艾萨克微微点头。4369H

  他从未真正幻想过自己会在战场上成为英勇无畏的战士。4369H

  那不过是孩童时代才会深信不疑的童话。4369H

  他只是想要给家人换一碗饱饭,仅此而已。4369H

  最终,他背起那个并不鼓胀的行囊,打算去向父母告别,然后踏上外面的街道。然而,就在这再平常不过的时刻,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重的撞击声。4369H

  艾萨克目睹着自家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被猛然推开。4369H

  一群身着精锐装甲的人闯了进来!4369H

  艾萨克的脸色顿时变得比见到巢都中平日里那些凶神恶煞的帮派还要惨白。4369H

  他凝视着这些闯入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喊:“老爷——”4369H

  与此同时,旁边的父亲也开口呼唤,他毕恭毕敬地向面前的人们跪了下来。4369H

  尽管贵族老爷们被当众宣判为“异端”。4369H

  但他们在巢都中的影响力依然根深蒂固。4369H

  更何况,一部分巢都居民根本不相信国教的宣言。4369H

  即便发生过刺杀事件,但他们仍然相信着。4369H

  这不过是一场与巢都过往叛乱并无二致,大人物之间的争斗。4369H

  与自己这个底巢人毫无关联。4369H

  艾萨克的父亲正是持这种想法的人。4369H

  此刻,面对着贵族们,他露出了那充满讨好的的笑脸。4369H

  正当他准备掏出几枚已经发黑的王座币作为贿赂时。4369H

  却看到了贵族们那仿佛戴着面具般冰冷僵硬的面容。4369H

  他们冷酷无情的发问:“你们是否领取过教堂的免费物资?”4369H

  艾萨克的父亲一时间愣住了,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他不知所措,生怕得罪了大人物,只好尴尬地点了点头:“是的,我领过。”4369H

  正是那一碗从传道士手中递过来、热气腾腾的白粥。4369H

  让艾萨克的父亲坚定了让他去从军的想法。4369H

  然而,艾萨克没有预料,他的母亲也都没有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4369H

  贵族们举起了手中的爆弹枪。4369H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父亲的头颅瞬间爆裂,鲜血如同喷泉般四溅。4369H

  几滴炽热的血珠狠狠地砸在了艾萨克惊恐万分的脸上。4369H

  他吓坏了。4369H

  在这短暂的几秒钟内,艾萨克的世界彻底崩塌了。4369H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接受眼前这残酷的现实。4369H

  贵族们的笑声在艾萨克耳边回荡,充满了无情与嘲讽:4369H

  “杀光他们!与其让他们成为凯佰乐的助力,不如现在就终结他们的生命!”4369H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刀刃,深深地刺进了艾萨克的心。4369H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艾萨克的母亲——4369H

  这个平时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人,却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4369H

  她犹如一头勇猛的犀牛,不顾一切地将艾萨克推向了旁边敞开的窗户,同时大声呼喊:“快跑啊,艾萨克,快跑啊!”4369H

  艾萨克被甩出了窗户。4369H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砸落在了潮湿阴暗的街道上。4369H

  他仿佛从噩梦中惊醒,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混乱。4369H

  枪声再度响起,屋内墙壁上溅满了鲜红的血迹,那是他家人生命的最后见证。4369H

  艾萨克没有多想,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开始奔跑。4369H

  他拼尽全力地向前冲刺,仿佛这样就能逃离这无尽的恐惧与绝望。4369H

  可回收,死亡并没有选择放弃追逐他。4369H

  在他踏上街道的那一刻,周围也响起了接连不断的枪声,它们无情的贯穿了每个在街道上行走年轻人的头颅,砸落下满怀亲人期翼的背包。4369H

  艾萨克感受到自己的口中泛起了一种强烈苦涩的味道。4369H

  他的心跳狂跳如钴,几乎难以分辨到底恐惧还是哀伤在驱动。4369H

  他狂奔至岔路口,几乎忘却了自己是如何抵达此地的。4369H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身影映入眼帘。4369H

  “老卡尔!老卡尔!”4369H

  艾萨克竭尽全力呼喊,声音几乎被轰鸣淹没。4369H

  那位满身酒气、面色通红的老人缓缓转过头,嘴里嘟囔着:“你怎么才来?”4369H

  然而,话音未落,一颗子弹便砸落在老卡尔身旁的墙壁,留下灼烧的坑洞。4369H

  他猛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4369H

  “快跑!”艾萨克急声大喊。4369H

  老卡尔瞬间从酒意中惊醒,紧随艾萨克向前奔逃。4369H

  此刻,每一条街道都充斥着凄厉的呼喊和人们惊恐逃窜的身影。4369H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恐惧所笼罩。4369H

  “帝皇在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4369H

  无数人的呼喊汇聚成一股悲壮的洪流。4369H

  艾萨克目睹了一张张交织着恐惧、愤怒与悲伤的脸庞,许多人身上血迹斑斑,他们或许与自己一样,失去了至亲,但相比那些未能逃脱的人,他们已经足够幸运。4369H

  在这紧张至极的时刻,艾萨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包裹,护在胸前,以防被慌乱的人群冲散。老卡尔紧随其后,步伐坚定。4369H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4369H

  出于老卡尔的谨慎,他们绕过了被扭曲图案涂满的房屋,避开那些不祥且正举行着血腥仪式的祭坛,最终来到了通往中巢的货运电梯前。4369H

  这里早已人潮涌动,拥挤不堪。4369H

  货运电梯之所以被称之为货运电梯,正是因为一条专供穷人攀登至上层的楼梯,在上巢与底巢之间,确实存在着能够快速抵达且配备舒适座椅的列车。4369H

  但那只是属于贵族的奢侈品,普通人望尘莫及。4369H

  因此,每一个踏入这货运电梯的人,都仿佛是被打捞起来的沙丁鱼,在狭窄的空间里与货物无异,拥挤不堪,甚至有人在电梯内因挤压而窒息而死,这并不罕见。4369H

  然而现在,艾萨克发自内心的期望着,自己能够获得这种死法!4369H

  当他与老卡尔好不容易挤至货运电梯前那密集人群的边沿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炮火轰鸣撕裂了空气,艾萨克确信这是他此生所听过最为残酷无情的声响。4369H

  伴随着炮声响起,不远处的人群在爆炸的瞬间被无情地吞噬,化作一团团血肉模糊的碎片,犹如被狂风卷起的残叶,四散飞溅,砸落在地,触目惊心。4369H

  人群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成倍的慌乱,亲眼目睹到死亡的人们更加用力的推搡着彼此,用尽全力的涌向货运电梯的入口——4369H

  俨然那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救命稻草。4369H

  艾萨克也在茫茫人群中拼命“游”向那唯一的出口,呯的一声!4369H

  他被不知从何处伸出的一拳狠狠砸在脸上。4369H

  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后倒下,就在这时,一旁的老卡尔啪的一声打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及时将艾萨克拉了起来。4369H

  “别倒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就只有被活活踩死的份!”4369H

  老卡尔一边拽着艾萨克,一边疯狂地推搡着周围的人。4369H

  他健硕的身躯为两人硬生生挤出了一条道路。4369H

  艾萨克勉强抬起昏昏沉沉的头,跟上了老卡尔的步伐,4369H

  他们一行人不断前进。然而,在货运电梯的入口处,一些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卫却浑然不觉地进行着检查工作,他们看着如蝗虫般涌来的人群,皱起了眉头。4369H

  “没有通行证的人禁止进入!”警卫们大喊着。4369H

  人群遮挡了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没有发觉到不远处发生的爆炸。4369H

  或许他们意识到了,但就像帝国每一个接受了良好培训的官员一样。4369H

  他们选择了最保险的手段,坚守职责,没有变通。4369H

  于是,一个荒诞的场景在艾萨克眼前上演了:后方的人们正在被炮火残忍杀害,而前方唯一的逃生出口却被警卫死死把守。4369H

  他们甚至掏出枪向冲来的人群射击,只为阻挡汹涌的人潮前进。4369H

  “没有通行证的人禁止进入!”警卫们面无表情地大喊着。4369H

  在他们眼中,底巢人的生死无关紧要。4369H

  巢都里人口众多,死伤一些并无大碍。但规矩必须遵守,这是他们的底线。4369H

  在这样的杀戮之下,原本汹涌的人群退缩了,但艾萨克却仿佛看到了生存的希望,他用尽全力向前冲去,老卡尔也紧随其后。4369H

  两人拼尽全力在人群中游走,向着那唯一的生机迈进。4369H

  突然间,艾萨克在汹涌的人潮中碰到了一位身着蓝色衣衫的年轻人。4369H

  对方身形瘦削,看上去也是一个备受生活折磨的苦命人。4369H

  “救救我!”年轻人焦急地呼喊着,一把抓住了艾萨克的手臂。4369H

  在人群的挤压下,他几乎要被挤出圈外,艾萨克成了他唯一的依靠,年轻人死死地拽住他,让艾萨克失去平衡。4369H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传来,地面仿佛都在颤抖。炮火无情地落在不远处,再一次吞噬了众多人群。4369H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艾萨克的心瞬间被恐惧笼罩。4369H

  他转头看向那位年轻人,对方的嘴唇蠕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4369H

  然而,在求生的本能驱使下,艾萨克没有犹豫。4369H

  他猛地抓住年轻人那只死拽着自己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撕扯开来。4369H

  紧接着,他狠狠地推了对方一把。4369H

  慌乱的人群迅速将那位年轻人吞没,艾萨克听到了他凄惨的哀嚎和逐渐微弱的惨叫声,直到最后彻底消失在人海中。4369H

  这一刻,艾萨克才如梦初醒。4369H

  他杀人了!4369H

  这个残酷的事实让他无法接受,他僵立在原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4369H

  但当他感受到胸前沉甸甸的包裹时,一股强烈的信念在他心中燃起。4369H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的妈妈为了我而死,我不能就这样放弃!”4369H

  艾萨克疯狂地呐喊着,头也不回地冲向电梯入口。4369H

  当警卫看到他手中紧握、几乎被汗水浸透、字迹勉强清晰的通行证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4369H

  老卡尔和艾萨克顺利地通过了检查。4369H

  在他们面前。4369H

  那扇承载着希望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冲入其中。4369H

  而在他们身后。4369H

  沉重的铁门轰然关闭,如同死神的镰刀斩断了无数人绝望与哭泣的呐喊。4369H

  艾萨克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在电梯一侧的墙壁上。4369H

  即便在这拥挤不堪的空间里,他却感受到了一丝慰藉。4369H

  他那原本狂跳不已的心脏终于渐渐平息,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4369H

  让他渴望能立刻陷入沉睡,逃离这一切。4369H

  太多的事情接踵而至,让艾萨克几乎无法承受。4369H

  他的思绪开始飘忽,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和母亲的身影,他们的面容在记忆中渐渐模糊,却又异常清晰。4369H

  然而,悲伤的情绪还未完全占据他的心头,电梯便开始缓缓上升了。4369H

  透过电梯外围的玻璃窗,艾萨克目睹了一幅宛如地狱般的景象。4369H

  随着电梯高度的攀升,整个底巢的惨状尽收眼底。4369H

  熊熊燃烧的烈火吞噬着一切,房屋在炮火的轰击下接连倒塌,那些他曾熟悉、曾【】生活过的建筑,连同他狭小的家一起,都化为了废墟。4369H

  被如狼似虎的军队无情地摧毁。4369H

  艾萨克呆立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着越来越远的地面。突然,他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4369H

  “我没有家了……”艾萨克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绝望。4369H

  “我没有家了……”当他说出第二遍时候,泪水终于从这个年轻孩子的脸颊上滑落,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4369H

  在他的周围,是同样陷入绝望的人们。4369H

  一位妇人紧紧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婴儿发出刺耳尖锐的啼哭,她慌乱地安抚着;一个中年男子靠着墙壁,双手紧握成拳,沉默不语;一个孤独的女孩抱着兔子玩偶,眼神中满是迷茫;还有一位失明的老人,在黑暗中默默地流泪,声音低沉而压抑。4369H

  在这个充满绝望的夜晚,无数人的梦想与希望化为泡影。4369H

  而艾萨克,以及许多像他一样的人。4369H

  心中都燃起了一个共同的、熊熊燃烧的念头——4369H

  复仇。4369H

  他们必须复仇!4369H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