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时，体弱多病的奥托偶尔会偷偷跑到外面的武馆看别人练武，把自己伪装成平民混入其中，笨拙模仿，想要强身健体，得到父亲和哥哥姐姐的认可。f1yR73
武馆里有许多开朗，笑起来和太阳一样明媚的大哥哥，待人和善，教了他许多。f1yR7
每次练武时，不远处的石椅上总是坐着一群同样稚嫩的姐姐，双手撑着脸颊，笑意盈盈地望着大哥哥们练武。每当他们对视，连奥托都感到春风吹拂全身，一阵暖甜。f1yR7
某一天，一名贵族男人闯了进来，身边拴着两条大黑狗。贵族男人抓住女孩的手腕，女孩下意识的反抗，下一秒脸上就多了几道掌印，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嘴角溢出。好似已经把女孩当成自己的奴隶与发泄品。f1yR7
女孩的未婚夫怒了，像一头狮子怒视闯入自己领地的敌人，器宇轩昂的走到贵族男人面前。那一刻，他是那么的高大。硕大的肌肉与健美的身形像是战争与勇气之神提尔，身佩宝剑，威风凛凛，有强大的力量把遇见的任何敌人都撕成碎片，砸进地底。f1yR72
贵族男人没有后退，只是拿出一张票据，叫护卫大声念出来。f1yR7
是女孩的卖身契，她家里还有很多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贵族男人看上了女孩，于是和父母做了一笔交易。f1yR7
结果显而易见，女孩是贵族男人名义上的财产，与男孩没有任何关系，哪怕女孩和男孩早就在几年前约定厮守终生。f1yR7
贵族男人骄横地对他说：如果你能拿出同等的金钱，我现在就把她还给你。f1yR7
但男孩只是一个平民，那张卖身契上的数字，可能是他和他的家人十几年的收入……f1yR7
在嘲笑声中，贵族男人抓着女孩的屁股，丢了几枚银币在地上，大摇大摆地走出武馆。在即将走出门的瞬间，男孩攥紧双拳，跨出了一步。f1yR7
那一瞬间，奥托以为自己要见证一场反抗与斗争的史诗，就像歌剧院里上演无数次菲德里奥救下被囚禁的妻子那样。f1yR7
然而，男孩只踏出了一步，再也没有前进。他低着头，很低，似乎低到了比地面还要低的地方。奥托看不清表情，但大概猜了出来……男孩跪在地上，手心里不断冒血，应该是指甲嵌进血肉导致的。f1yR7
维也纳的大部分平民家庭或多或少都有难言之隐，从贵族男人的口中得知，男孩母亲得了瘟疫，已经在床上高烧了好几天。男孩在武馆当挨打陪练，正是为了赚一笔医药费。f1yR7
武馆的大家没有嘲笑，没有斥责。那一天，武馆从来没有那么的安静，连骨骼颤栗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f1yR7
曾经高大威武、阳光帅气的大哥哥像一只抽调脊椎的老鼠，有气无力地匍匐在地上，暴露在刺眼醒目的阳光下，如爬虫一般丑陋、丢人……f1yR7
奥托觉得太憋屈了，憋屈到他几乎无法忍耐，想要站出来以阿波卡利斯家族的小儿子身份来扭转这种悲剧。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怕，害怕自己偷偷溜出来被哥哥姐姐们发现，害怕回到家族里跪上半天。f1yR7
舍弃的那点尊严其实根本就不重要。若是觉得有意义，连生命都可以抛弃，更何况尊严。若是再勇敢点，当时的自己也许真的可以把悲剧逆转，让关心照顾体弱多病的自己的男孩女孩迎来一个好结局吧。f1yR7
后来，奥托再也没有在武馆看见他，听说他离开维也纳了，但不知道真假。f1yR7
小人物的怒吼与理想根本毫无意义，在绝对的权与势面前，一时的果勇只会白白丢掉性命，像臭水沟里爬出来的蟑螂，鼓起勇气发起冲锋被人不费力的一脚踩死。f1yR72
那个名叫“黎岚”的少年，很快也会面临同样的处境。f1yR75
而这一次，他要面对的，远比那名男孩要对抗的贵族男人更加“高大”。f1yR7
整个天命，除了神州不能直接干涉，在其余地方几乎可以做到一手遮天。无论是舆论、还是武力，都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可以望及的。f1yR7
届时，他会明白，来自社会各方面的压力究竟有多么恐怖。f1yR7
校长和老师会无数次约谈，以学籍和前途作为威胁，命令他不准追究下去。f1yR7
即使他克服了这些，像五百年前武馆里的男孩鼓起勇气，不顾一切的踏出第一步，但沉重的现实接踵而至，极东的官方实力会直接施压。f1yR7
运气好是关进去冷静几天，运气不好就会背上莫名其妙的罪名，整个青春乃至人生都消失在社会大众的视野里，在监狱里渡过一天又一天。f1yR7
他可不是保守派的雷电龙马，会有人想办法弄他出去。进去了，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f1yR7
哪怕没有极东官方的插手，黎岚来到了天命总部，来到了自己的面前，又能做到什么？跪在地上，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苦苦哀求？f1yR7
呵，那还不如破口大骂，然后冲上来一拳砸在自己这张不可一世的臭脸上。f1yR7
但他不会看见的，奥托如此认为，黎岚就和五百年前被当面夺走未婚妻的男孩一样，最终都会跪在地上，把牙齿咬碎，将耻辱吞到肚子里，捡起地上的那几枚银币。f1yR7
成功，一无所有；失败，一无所有。f1yR71
不管怎么努力，结果都不会变，明知死而赴死，没有人会蠢到这种程度。连半截身体入土的尼古拉斯都尚且想要苟活，更别提未来有无限可能的年轻人。f1yR7
他不会来的。f1yR72
头顶的路灯忽然暗了下去，绿宝石般闪耀的眼珠子在此刻也随之黯淡，只有嘴角还残留着一抹难以言述的微笑。f1yR72
或许是每一个软弱无力的少年，也或许是当初因为懦弱而不敢站出来的自己。f1yR7
换做老师，一定能做出与所有人都不相同，最为完美的选择。f1yR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