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带着无上欣喜的报告声打破了波兰第七军司令部里的沉寂，如同一块石头砸破了冰面，带起高昂的水花。44qCb
“军长的判断完全正确，”杰兹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兴奋地报告，“敌26师、15军正北上靠近22师，力图援救。”44qCb
“好！”穆斯尼茨基一拍桌子，他此刻的狂喜是人生中前所未有的。俄军如同一个天生的配角，完全按照穆斯尼茨基的剧本配合第七军演好了这场让波军撤退的史诗大戏。44qCb
指挥自己的部队平平无奇，可是能指挥敌人的部队，对于任何一个指挥官来说都是无上的荣幸。44qCb
“16师的后撤任务进行的怎么样了？”穆斯尼茨基问道，按照计划，16师现在应该已经沿铁路线一路向西了。44qCb
“今早凌晨4点，16师已经全部撤下来了，现在已经向西离开明斯克了，”杰兹说，“敌军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动向，敌22师还在尝试向东撤退。”44qCb
“13、15师在不做大的消耗下尽力阻挡北上的俄军，强化我军正在制造包围圈的假象，”穆斯尼茨基点头，“两师的指挥机关应该尽快撤到火车站附近，等敌人完全运动起来，我们就溜之大吉了。”44qCb
1913年3月18日，波兰国防军第七军在军长穆斯尼茨基少将的带领下，完美地骗过了伏龙芝兵团，在俄军军队调动的短暂混乱中全线后撤。等俄军发现情况不对时，他们早已经沿着铁路线离开明斯克几十公里了。44qCb
俄军以胜利者的姿态和失败者的情绪进入了明斯克，他们经过整整十天的战斗，终于攻克下白俄罗斯地区的首府，波兰东部最大的城市。但萦绕在各级指挥官心头的，是被穆斯尼茨基完美欺骗的耻辱。44qCb
不过双方的最高指挥部都未对自己的部队有任何不满，对于科尔尼洛夫来说，攻下明斯克足以称得上是一大战果，值得他为此开一瓶红酒了；而对于阿波卡利斯来说，穆斯尼茨基完整地把第七军5万多人带回了布列斯特，已经完成了战略任务，自然没有责罚他的道理。44qCb
两军就这样维持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诡异氛围，结束了在后世被称为“明斯克战役”的交战。44qCb
“真难为穆斯尼茨基，能想到这样的办法骗过俄国人，”祝圣宫里，从巴黎赶回的德雷克看着国防部的报告，露出称赞的笑容，“不过伏龙芝竟然如此配合，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44qCb
“这次的命令应当不是伏龙芝将军下达的，”军事情报部副部长卡莲站在王子的身边，“根据内部的线人报告，似乎是科尔尼洛夫直接干预了这次的战役。”44qCb
“这就不奇怪了，这就不奇怪了，”德雷克点点头，“原来是科尔尼洛夫在指挥，看来这位俄军最高指挥官在战术上有他自己的想法。”44qCb
德雷克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瓶，猛灌了一口后放了下来。从巴黎回国后，他的职务也发生了改变。在其父亲的安排下，德雷克以中校军衔担任前线后勤部运输处副主任，实际作为前线后勤部门在华沙的总负责人。44qCb
法国皇帝，欧洲第一军事家拿破仑说过，战争最重要的三件事，第一=是钱，第二是钱，第三还是钱。自古以来，战争最重要的部位往往不是前线，而是由无数条交通线和运输部队所构筑的，如同人体血管般复杂的生命线。44qCb
在历史上不乏锐不可当的军队在被割断了补给线后，连猪都不如的事例。把后勤这么重要的部门交给德雷克负责，足见约瑟夫一世对这个儿子的信任。44qCb
“殿下，我国60%的火车都用于军事运输，国内交通已经濒临崩溃了，”最先来叫苦的是交通大臣，“利沃夫和卢布林的粮食大量积压在当地运不出来，现在还能支撑，可是几个月后……”44qCb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整个波兰上下就这么点车皮，军队稍微征用一下就几乎把民间所有的火车都给调走了。44qCb
“虽然说这个事情具体不应该由我负责，”德雷克无奈地抓了抓头发，“但即便如此军用列车还是很紧缺啊……我们只能祈祷战争快点结束了。”44qCb
这是实话，哪怕是一国的王子，也不可能从某个白色的口袋里掏出来火车给他用。现在只能祈祷在粮食危机爆发之前，这场战争能如期结束。否则的话……德雷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44qCb
“军事装备的缺口很严重，尤其是火炮和炮弹，”华沙守卫司令兼后方部队总司令，他的亲哥亚历山大少将显得很为难，“根据父王的要求，我们要在后方新编五个师，但是五个师的装备一直没有落实下来。”44qCb
“新编部队的火炮装备，毕苏斯基上将打算使用德式的，离运过来还有一段时间，”德雷克揉了揉太阳穴，“要不我先想办法给你匀一点老旧火炮，你们先训练着，等德式炮到了，再适应一下？”44qCb
亚历山大并没有过多的为难自己的弟弟，他们这些大人物很容易就能来找德雷克抱怨，但往往忽略了他正负责着一项重大而负责的任务——在前线的数十万人每天要吃饭、要住房、要枪支弹药、要香烟啤酒，这一切都得由德雷克提供。44qCb
他本人后来是这么形容这段时光的：“每天早上一睁眼，我就看到三十多万张嘴在找我要粮食，三十多万双手再找我要武器，三十多万双脚在找我要皮靴。事实上，不需要这些工作，每天晚上的噩梦都快足以压垮我了。”44qCb
不过这项任务最终还是完成了，在布列斯特会战开始之前，数以百万计的后勤物品从全国的各个省份，通过火车、汽车、马车，甚至是人力车送往前线，德雷克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以几乎极限的运力使用完成了后勤部署。44qCb
“这么庞大的运输计划，如果让我重新来一次，恐怕也完不成了。”做好了所有计划后，德雷克躺在床上，仿佛把整个灵魂都吐出来了。44qCb
“辛苦了，殿下，”卡莲这些日子总是和德雷克待在一起，很少回军事情报部的办公室，“但是战争开始之后，后勤工作会更加繁重的。”44qCb
“至少让我享受一下片刻的安宁吧。”德雷克把被子盖在脸上，表现出逃避工作的态度。44qCb
卡莲成天跟着德雷克，固然有后勤需要情报工作配合的缘故，但更主要的是玛丽亚回归情报部工作后，她这个副部长的担子就清了八成，能够省下时间陪在她想要陪伴的人身边了。44qCb
但在布列斯特，军事会议开了一茬又一茬，一群军官每天对着地图，谋划着即将发动的布列斯特会战，和尚且笼罩在战火未至这样虚幻氛围中的华沙不同，前线每天都以相当的速度向布列斯特迫近，紧张感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44qCb
“阿波卡利斯元帅每天几个电报汇报情况，让人相当担心啊。”沉默了片刻，德雷克掀开被子，直直地看向天花板。44qCb
“我认为军队向中央政府汇报情况不是一件坏事。”卡莲说。44qCb
“我该怎么和你说呢，”德雷克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甚至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一口气，“事情很明确了，以布列斯特要塞作为盾，两边的部队作为铁钳，当敌人猛击盾牌的时候，就用铁钳夹断敌军，这样很好，可是……”44qCb
德雷克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说下去了，可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44qCb
“可是元帅阁下每次来的电报都充满了纠结和为难，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我们能执行这个他所提出的方案。如果他真的充满信心，就没有什么好向我们呈报的了，只管做好战术上的部署就足够了。”44qCb
德雷克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每次阿波卡利斯发来的电报都会加上“望陛下指示”、“万望陛下给予意见”、“希望陛下不吝赐教”这样的话语，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前线的总指挥如今似乎对自己充满了怀疑，以至于要向国王请教办法了。44qCb
德雷克和克里斯汀都曾向约瑟夫一世谏言过，希望可以由毕苏斯基上将或普列夫上将代替阿波卡利斯担任前线总指挥，可这些建议最终没有被这位长于军事的国王所采纳。44qCb
似乎他有着自己的想法，坚定地任命阿波卡利斯——这位在许多年轻军官看来已经“有些老糊涂”了的元帅统率这个国家近七成的军队，和俄军展开一场决定波兰命运的会战。44qCb
“这个国家的开国元勋们，不会在建国不到一年后就成为亡国之君吧。”卡莲似乎想说一个笑话，但这个段子此时只能让人感到恐慌。44qCb
“不会的吧，希望不会是这样。”德雷克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着，声音越来越小，进入了梦乡。44qC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