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怪物和人类一样，都是刚降生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11
“这……”黎岚错开与八重樱的视线，低着头，眼珠微微转动，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抱歉，我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你。不过樱姐姐若是不在意，我可以给你讲一个故事，呃……可能都算不上故事。”f1s7O
得到肯定答复后，黎岚紧张兮兮的表情才逐渐松弛，从包里陆陆续续拿出剩余的生活用品，将它们全部摆放在稍微晃动一下就发出如耳鸣般尖锐声音的桌子上。f1s7O
一个有着白色斑点的紫色蝴蝶结发圈被黎岚单独放到了桌角边缘，只需要稍微推一推就能将它从桌子上推到地面。f1s7O
“如果世界上有一种怪物，它们有很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城市，一片大陆。放任不管甚至会演变为末日的象征，樱姐姐认为人们会做些什么？”f1s7O
“成长之前要么扼杀，要么掌握。”八重樱平静地说，“在下更倾向后者。”f1s7O
“或许开始人们会因为恐惧害怕做出最稳妥的扼杀选择。可一旦发现这股力量能为自己所用，就会想尽办法，哪怕牺牲掉一些无辜的人也要将其据为己有。”f1s7O
黎岚停顿了几秒，忽然开口说：“那如果这种怪物降临到亲人朋友身上，那么……在同一具身体，这时候，又该怎么做？”f1s7O
八重樱抬起头，疑惑地望着黎岚，竭力遏制右手拔刀的冲动。f1s7O
体内的侵蚀之律者仿佛受到了这句话的刺激，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据身体，至于之后要做什么八重樱不清楚，但她不允许那种未知的事情发生。f1s7O
更不允许侵蚀之律者杀死眼前疑似卡莲灵魂转世的少年。f1s7O
似乎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黎岚尴尬地将手放到紫色发圈，在上面轻轻摩挲。f1s7O
“在下认为，应当杀掉体内的怪物。”八重樱冷冰冰地回答，眸子却是不禁黯淡几分，视线终究是从黎岚身上挪开，“有些存在的诞生就是一个错误，毁灭对它们来说反而是最好的结局。”f1s7O
“倘若怪物和刚降生到世界的孩子一样，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志，在合适的引导下没有犯下杀孽。就算这样，也要将它杀死吗？”黎岚反问。f1s7O
八重樱犹豫了一阵，点了点头：“即使主观上不愿意参与杀戮，但黎君也说了，她们终究是降生在亲人朋友身上。在下相信若是有办法能简单将其剥离，就不会有此则故事。既然剥离的方式无法快速实现，那么为了亲人朋友的安危，以及个人的私欲。杀死怪物，让亲人朋友获得那份力量，才是众望所归的答案。”f1s7O
她说得相当保守，现实要比理想残酷百倍千倍。前文明的侵蚀之律者素体玲，即使被检测出是第十二律者后，主动提出自我监禁观察，困在地下几千米的秘密基地，依旧落得满身疮痍的下场。f1s7O
损人利己之事，无论别人损失多大，自己从中攫取的利益多小，都会有人愿意去做。从古至今都没有变过。f1s7O
杀死律者，得到律者核心，做成足以匹敌律者的神之键，要比一名不受控制的律者更令人安心。f1s7O
“我不这么认为。”黎岚没有丝毫的反驳，将紫色蝴蝶结紧紧攥在手心，“怪物和人类一样，都是刚降生到这个世界的孩子。”f1s7O2
“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的前提下，不该轻易妄下谁该死这样的定论。”f1s7O
“成为连环杀人魔的人类，并不比只知道跟在喜欢的人身后，懵懂无知的怪物高贵……”f1s7O
木桌摇摇晃晃，“吱呀”啼鸣，那未被发现的尘埃从孔洞里掉落。f1s7O
在黎岚话语说出口的瞬间，八重樱几乎感受不到侵蚀之律者的仇恨，侵蚀之律者像是死掉了一样，无声无息，往日那形如下水沟恶臭的情绪也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f1s7O1
五百年来，八重樱曾经不止一次的猜想，但终究都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f1s7O
自己体内的侵蚀之律者，究竟是前文明的玲，还是前文明的第十二律者，亦或者……两者早已不分彼此。f1s7O
黎岚用力地撑在上面，第一次露出名为“愤怒”的情绪，手臂上的青筋像是蛰伏在草丛里的毒蛇，因愤怒而蠢蠢欲动，暴露自己最为真实的目的。f1s7O
八重樱感到体内有一股异样的情感在萌生，那不是她的，是侵蚀之律者的。f1s7O
“所以，黎君在乎的人成为了怪物。不，应该说，黎君在乎的，只是那只怪物。”f1s7O
“但怪物降生的那人有亲人、有朋友，她们既不允许怪物存在于她的体内，又不想放弃怪物身上的强大力量……所以不想着剥离，而是布局让怪物彻底死掉，死在那人的身体里。”f1s7O
对于这样的事情，八重樱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因为她已经见识了不少，以崇高道德标榜自身，可却对一些满足普遍大众但显然丑陋的事情视而不见。f1s7O
诸如：活人祭祀；诸如：杀死自愿囚禁在监牢里的小女孩。f1s7O
八重樱抬起头，再一次仔细地端详起黎岚，这一次侵蚀之律者没有阻碍她使用侵蚀权柄。f1s7O
与自己融合后，侵蚀的权柄便不再局限于电脑数据，现实的信息与数据若是不加防备，同样可以轻易检测与侵入。f1s7O
黎岚的身体数据很快被侵蚀的权柄探测完毕，结论和肉眼观测没有两样——毫无力量的普通人。f1s7O
唯一的特殊便是对圣痕有着异于常人，甚至远超她记忆里看到的那几名前文明融合战士的适应性。f1s7O2
她只给了黎岚三分之一的圣痕，八重樱预期三分之一的圣痕只能帮助黎岚从濒死中恢复过来，没想到极强的适应性还赐予了一份崩坏能抗性的礼物。f1s7O1
八重樱又把视线放到了桌面，终于明白了黎岚为什么要把所有生活用品摆在桌子中央，又把一个不起眼的紫色蝴蝶结放到桌角边缘。f1s7O
太阳还没下山，灼热的阳光带着道德光辉落到了中心点上形形色/色的生活用品，只看一眼，视野永远都会落到被阳光笼罩的生活用品上，而忽略阴影中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坠落的蝴蝶结。f1s7O
人们说清者自清，可实则人言可畏。在舆论与口号一边倒的环境里，任何与主流观点不符合的话语都会遭遇抨击，即使时间证明，后来它是正确的，对于当时的人来说也毫无意义。f1s7O
“黎君，在下钦佩你的勇气。但……还请量力而行。”八重樱语气诚恳，言语委婉。f1s7O
律者的事情不是一个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插手，即使她并不了解这个时代的具体情况。历史殊途同归，光靠一腔热血，是无法对抗整个世界的。f1s7O
“从理性角度上，若事实真如故事所言，黎君的确该放手。”八重樱如实回答。f1s7O
“如果连我也放弃，谁能站出来？”f1s7O1
黎岚态度强硬，一连三个问题彻底磨灭了所有的侥幸，不是在对八重樱说，更像是在提醒自己。f1s7O
“都是自欺欺人的安慰。不会有人站出来的……就连樱姐姐这么善良的人都劝我不要干涉，那还会有谁挺身而出？有能力的人不会选择帮一只怪物，没有能力的人更是会在各种压力下怯步不前。”f1s7O
“总是安慰着自己，就算我不做迟早也会有人做。反反复复的麻木和自我欺骗后，大家都会变成相同的……只计较得失权衡利弊的人。”f1s7O
“大家都一样，是一种贪心又孤独的生物。渴望有种东西能战胜相连的血脉、无视种族的差异、跨越权与力的沟壑。渴望某天出现一个人，凭借这种东西走进你的世界，触碰千疮百孔的灵魂，知晓所有的丑陋与肮脏愿意一同沉沦，看到所有的普通庸俗却将其温柔捧在手心呵护。”f1s7O
“或许有比你更好的人，比你更好看的，比你更强大的人……但那不重要，在那个人眼中，别人再好再特别，也赶不上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f1s7O4
“人一辈子会与几百万人擦肩而过，能说上话的只有不到百分之一。几千人会熟悉，几百人会亲近，完完整整接纳残缺的你，把你放在世界最顶端的人，可能连一个人都没有。”f1s7O1
听着黎岚有些激动的言语，八重樱沉声点明：“得到超出能力之外的东西，需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f1s7O
似乎是怕黎岚没听清，八重樱把那三个字重复了一遍。这番话无疑是在给上头的黎岚泼了一盆冷水。f1s7O
五百年的孤独，早已磨灭了她所有的心气，从某种意义上讲，她更像是黎岚口中说的那种权衡利弊计较得失的庸俗之人。f1s7O
本以为黎岚听到这句话会稍微清醒一点，可八重樱还是低估了黎岚的决意。f1s7O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f1s7O4
这个满是敷衍虚假的世界里，大家都在试探，权衡利弊，欲擒故纵。f1s7O
这时候你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她真诚、天真、纯粹，又从不掩饰对你热烈的喜欢。f1s7O
她做很多事情都在思考这么做合不合适，会不会让人感到困扰和麻烦。f1s7O
但唯独在喜欢你这件事上，她从不遮遮掩掩，永远浪漫，遇到选择永远会奋不顾身地站在你身边，肯定并鼓励你去做想做的事情。f1s7O
她愿意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放弃属于自己的光芒，敛起全部爪牙，安安静静地陪在你身边。f1s7O
她甚至可能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却从不说出口，只想和你渡过短暂的宁静时光。f1s7O
她很复杂，复杂到即使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究竟有多么想和你在一起。f1s7O
她很简单，简单到只需要用你的名字，就能概括她的整个世界。f1s7O5
黎岚忽然理解了记忆里凯文对雷电芽衣说的那句话——“这个世界不会再有第二个爱莉希雅。”f1s7O
站在岸上的确可以相安无事，二十年，不……或许十年后的他就不会太在意失去时的疼痛。f1s7O1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甚至无法共情曾经的自己。f1s7O
但现在，黎岚只知道，一旦放手，就再也没有人会仅仅因为看见他，就激动得手舞足蹈，念着他的名字也能露出幸福的表情。f1s7O
黎岚点了点头，“没关系，总有一些东西，高于生命。”f1s7O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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