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十六夜原本居住的公寓和两仪家的大宅分别位于观布子市的两侧。正常来说住在其中一侧的居民终其一生都无缘去往距离遥远的另一侧。kXr6Y
十六夜百般无趣地望着轿车的前挡风玻璃，周围的街景随着不断行驶的车辆逐渐划过，从前方到平行最后不断拉远。kXr6Y
——就在前天他还走在这段熟悉无比的路上，如今坐在豪华轿车里再看这段路又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kXr6Y
朔月十六夜目不转睛地凝望着一个又一个划过的残影：那是便利店，那是书店，那是二手商店……前面是诊所，只要转过拐角就回到公寓了。kXr6Y
于是秋隆轻轻踩下刹车。伴随车辆逐渐减速，他轻车熟路地向左打起了方向盘——kXr6Y
身旁的十六夜打开车门的声音传入耳中，紧跟着的是从敞开的大门里一股脑卷入的夜晚寒风。意识到肌肤上的温度正不断被晚风夺走的两仪式紧了紧上半身的红色皮夹克衫，还没等到她开口说些什么，十六夜便顺手将打开的车门不轻不重地合上了。kXr6Y
是秋隆打开了两仪式那一侧的车门。在刚才与十六夜近乎同步打开车门下车后，秋隆就退到了后侧的车门前准备为服侍之人尽到管家应尽的责任。kXr6Y
“——秋隆，不必做到这个份上也可以。以你的能力，还不至于被专门派来服侍我的吧？”kXr6Y
“小姐多虑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谈不上什么屈才一说。”kXr6Y
——反正又是父亲的意思吧。放着哥哥不管，整天就围着我转。kXr6Y
感到无趣的两仪式避开秋隆，跟着十六夜前进的脚步踏上向上的阶梯。kXr6Y
两仪家的继承人在没有出现意外情况下都会遵循嫡长子继承的方式——但那是在没有出现遗传到特殊资质的后代的情况。kXr6Y
只要有人继承了双重人格的特征，那么这个孩子就会被作为家主来培养。kXr6Y
还站立在原地的秋隆远望着渐渐远去的两仪式走到了朔月十六夜的身后，神色忽暗地叹了一口气。kXr6Y
停留在房门前的朔月十六夜看着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两仪式，问出了一个没什么必要的问题。kXr6Y
好吧好吧——对身旁少女无可奈何的十六夜从钱包里拿出了钥匙以示自己的投降。kXr6Y
伴随着锁芯转动的清脆声响，尘封了一天的大门终于再次打开了。kXr6Y
黑暗中的十六夜看都不看就精准地摸到了门后左侧的开关，按了下去——kXr6Y
电源接通的一瞬间，白炽灯刺眼的灯光从黑暗中破晓而出。在人工光源的照射下，对两仪式而言狭小甚至有些拥挤的住所徐徐地展现了自己的一切。kXr6Y
走在前面的十六夜率先脱下鞋踩到木制的地板上，俨然一副家主的姿态……他本来也是这个地方的家主，至少直到他等会搬出去为止都还一直是。kXr6Y
身后的两仪式也有样学样地脱下踩着的木履，用包裹在足袋里的脚踏入平民的房间里——落脚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这里的木板走道踩上去会发出嘎吱的响声。kXr6Y4
这里与和风大宅里踩上去不会嘎吱作响的无趣木板走廊不同，这点让她稍微感到欣喜，觉得如此狭小的住所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kXr6Y
回到熟悉的环境让朔月十六夜一直都在紧绷的内心稍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就是了。即便这个事实让他感到悲伤，他还是大方地摊开了手向两仪式展示起自己房间。kXr6Y
矮脚桌、灶台、洗脸池、紧闭的浴室……一切都与两仪式所了解的十六夜的住宿环境无甚不同。单从这点来说，两仪式甚至比起十六夜还要更加了解这里——kXr6Y
没有私藏小黄书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品，朔月十六夜是个彻头彻尾的，品行优良的好好先生。kXr6Y3
“那里有坐垫，你可以坐在那里休息——我会尽快收拾好，不会耽误回去的时间。”kXr6Y
一边这样说着，十六夜一边开始着手拉出商店促销时购物留下的大纸箱准备挑选必要的东西。正在他准备动手之际，他却发现两仪式依旧站在那里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坐下的意思。kXr6Y
一时间搞不明白两仪式想法的十六夜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主动问到：“是不喜欢别人用过的坐垫吗？”kXr6Y
这下子可把十六夜给为难住了。此刻能交给两仪式做的事情？任凭十六夜如何绞尽脑汁也都只能得出一个答案：没有，一件都没有。kXr6Y
“壁橱里应该还有一个行李箱，麻烦你帮我找出来检查一下里面是不是有东西。”kXr6Y
就算眼下没什么可以交给两仪式来完成的事情，朔月十六夜也不想驳了她的面子。难得两仪式主动开口希望能给在一件事情上帮到他，聪明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给出一些积极的回应。kXr6Y
接收到指令的两仪式轻微颔首，随后便走过准备继续挑选行李的十六夜翻找起他所描述的行李箱来。kXr6Y
十六夜对着整齐摆放在自己面前的大小杂物，仔细在心里盘算着：必须要带走的只有贵重物品，生活必需品，父母留下的遗物；至于其他那些不怎么重要的，一些便宜的东西到时候交给房东处理就好了。kXr6Y
本着这样的念头，十六夜很快就对整个住所里大大小小的杂物进行起分拣，不一会这份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kXr6Y
与此同时，还在忙于寻找行李箱的两仪式终于有了收获。少女从壁橱的深处拉出了一个看上去有些陈旧的红色行李箱，并将它打开平摊在地面上。kXr6Y
照片里看上去年幼了好几岁的十六夜正开心地被家人环聚着，满脸笑容。kXr6Y
暂时处理好手头事务的十六夜刚一回身，就看到两仪式翻找出了这张年代久远的老照片。kXr6Y1
两仪式自然是认得照片上的另外两个人的——那是朔月十六夜已经离世的父母。kXr6Y1
“把那个照片放回原位就好了。再把这里的这些收拾进去，我们就可以离开了。”kXr6Y
十六夜的平静出乎两仪式的预料。这个瞬间，两仪式迫切地想要弄明白，为什么朔月十六夜能够做到这么平静——kXr6Y
两仪式急切的追问到。可马上她又陷入沉默，觉得这不该是由「式」来问出的话语。kXr6Y
背对着两仪式的十六夜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之处，神色淡然地回应道：“为什么——难受过了，就难受不出来了。人就是这样子的，对于一件事情的情绪就像是装在瓶子里的水，等到流光了，也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kXr6Y
“说到底，「死」就是这样的一件事情。只要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kXr6Y
“抱歉抱歉，我把话题搞得太沉重了。只要把这些收拾好装进行李箱，我们就可以离开了……”kXr6Y
……镜中映出一具女性的躯体。单看脸蛋的话，若把眉毛画粗、眼神装得凶恶些，看来倒也像个男生。kXr6Y
可是，只有身体是无法掩饰的。姑且不论式，这个随着岁月流逝而成长的女性身躯似乎令织渐渐感到自暴自弃。kXr6Y
“——没有这样的事。如今的模样也已经很好了。”kXr6Y1
这之后的十六夜都只默默地在收拾行李，两仪式则看着忙碌的十六夜，神色莫名。kXr6Y
剩下的交接工作意外的顺利。许是因为扯了两仪家的虎皮，在跟房东商量退租金的事情上十六夜没有遭到任何阻力就拿回了钱。kXr6Y
——权势的力量还真是有用，也难怪这么多人对它感到着迷。kXr6Y
十六夜默默在心里盘算起来：解决了住所的问题后或许可以适当地减少打工了，以后的住行基本都可以靠两仪家来解决。kXr6Y
想到这里的十六夜悄悄偏头偷瞄了一眼身侧的两仪式。就在刚才大小姐干净的脸庞还沾染了壁橱里的灰尘，看上去就像个花猫一样。kXr6Y
手指因为不安而扭打在一起，十六夜做起了深呼吸，在心里不停给自己加油打气。kXr6Y
黑夜里，黑色的轿车融入夜色，开向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方向；朔月十六夜坐在车里，逐渐与过去渐行渐远，头也不回。kXr6Y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