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缓缓停靠在车站，两人随着人流走下车，来到了一片“充满异国风情”的街区——至少对于这帮洋人来说肯定算是异国风情了。理只觉得各种刻板元素堆在一起看着有点脑壳疼。3YVwf
夜晚的霓虹灯将这片区域点缀得五彩斑斓，刺眼而又妖艳。3YVwf
一盏盏纸灯笼挂在樱树上，柔软的灯光透过彩色纸影，摇曳在风中，勾勒出淡淡的橙红色光晕。路边有几棵被移植过来的樱花树，枝头开着少许晚开的花朵，偶尔随风飘落几片细小的花瓣，在昏暗的街灯下飘散在行人头顶。3YVwf
街区的建筑别具一格，复古的木质结构和现代化的金属管道碰撞出厚重而又前卫的美感。3YVwf
街道两侧的店铺大多采用日式风格，檐下悬挂着写满了日文汉字的布幔和霓虹招牌，一些店门口甚至放着小小的招财猫雕塑，闪着红黄交替的LED灯光，透出几分拙劣的热闹。3YVwf
空气中弥漫着烤制合成肉的香气、劣质酒精的辛辣味，还有烟草和汗水的杂陈气息。这个区域聚集了不少各处赶来的来客，许多人打扮得极为张扬，染着各种亮眼的发色，穿戴着装饰性十足的义体。3YVwf
那是个正在起舞的艺伎，身披艳丽的和服，粉白的脸庞上描绘着精致的红唇与浓黑的眼线，但仔细看去，她的眼眸中并非有血有肉的神采，而是微微闪动的红色光点。3YVwf
艺伎的动作极其柔美，手中的折扇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伴随着她缓缓转动的身姿，衣袖飘动，有如翩跹的蝴蝶。每一个舞步都像经过精密计算，毫无多余的动作，步步不差。她的关节处微微闪烁着金属光泽，偶尔动作幅度稍大时，还能听到机械齿轮轻微的咔哒声，与音乐的节拍相得益彰。3YVwf
理一时语塞。他对歌舞伎表演的了解仅限于电视节目，现场表演的票价并不便宜，小时候他从未有机会去观看。3YVwf
“我打赌，那是个性偶。现在可没有人会去正儿八经地学这种古老的艺术，这肯定是哪家会所拉出来打广告的。”3YVwf
“就是那些会所从业者，在工作的时候只需要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系统就好。这样一来性偶对服务期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客户也拥有了绝对的自由和保密性。”3YVwf
“人权？你一说这个词我还真有点恍惚。在夜之城，只要是能赚钱的活计就没有人会拒绝。性偶的工作流程听着吓人，但是收入可一点不少，不少走投无路的家伙就是切了自己的老二也想拿到这份工作。相信我，在这个鬼地方穷才是最没资格讲人权的。”3YVwf
“如果你想要在这座城市里好好活下去，就得接受所有能够赚钱的机会，然后用手里的钱创造出更多的钱。”3YVwf
“不是这意思，老兄。你经常去资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自己只留生活费。这种情况是撑不长的。夜之城就像一条湍急的河流，没有欧元打造的小船载着，最终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3YVwf
“这可说不准，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呢？如果我妈当初有钱买创伤小组的会员，现在可能还活得好好的呢。”3YVwf
“不管怎么说，多赚点钱没坏处。我不是说要阻止你去散发你的善心，但起码你得保证捐出去的钱对你而言无关痛痒。今天聚会上没准就有哪个道上的朋友能大赚一笔的路子，我希望你即便拒绝也不是因为‘不想杀人’之类的理由，而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判断这件事情是不是有益于自己。”3YVwf
他知道大卫说这一番话是想要帮他，这么多天来自己也看明白了这座城市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混乱景象。人命在这里似乎已经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哪怕只是一件售价昂贵的枪械就能引得几十号人不要命地顶着炮火向对方发起冲锋。3YVwf
反正死了一茬立刻就有新的一茬补上，向往着来夜之城发财的蠢蛋只多不少。3YVwf
更往前走一点，一个摊位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狐狸面、鬼面甚至机械风格的面具，每一个都涂着大胆而夸张的颜色。摊主不断地挥舞着手臂，用激动的语气向路人介绍着每个面具的寓意，还声称它们能为佩戴者“带来好运”。3YVwf
“来看看！佛教大师芬里尔亲手开光的幸运面具护身符，包你次次胜利、好运连连！”3YVwf
“瞧这大忽悠，敢说保平安，夜之城活过五十的我还没见过呢。”3YVwf
尽管大卫的话带着调侃，但理从他的神色中读出了另一层意思——在城里待得时间长点的人都知道，所谓“好运”在这儿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奢望。3YVwf
理虽然已经尽量不想着将这个赛博世界跟自己曾经的世界相对比，但现在大卫的一番话彻底将他心里的那块遮羞布给扯了下来。3YVwf
这个世界的烂，是深深刻在社会骨子里的烂。它是一种没有归属的孤独，一种没有信任的冷酷。3YVwf
大卫所说的并非危言耸听——“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这句话恐怕已经成了大部分人唯一的生活信条。社会将希望一点点碾碎，把人心变得冷漠，纲常抛之脑后。3YVwf
可即便如此，理依旧不曾动摇内心深处的信念，纵使所有人的双手都沾染罪恶，他坚信，明天仍会有纯洁无瑕的生命降临这个世界。3YVwf
他选择拯救世界，便是要为所有人创造一个得以平等地生存的机会。3YVwf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