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叶睦把手伸向响个不停的手机，仅仅只是端起了它，左胸的心跳就快得要命。439xu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脖子的脉搏，微微发热的脸颊，以及本该平稳、现在却颤抖个不停的右手。439xu
“闭嘴，睦。”439xu1
那是小时候姐姐与母亲吵架，若叶睦呼唤了一声母亲而遭到呵斥时所听见的。439xu
是那句话撕破了她与母亲之间的虚假和睦、互不对视的默契，让她切实地看到了母亲的面庞。439xu
若叶睦的乖巧与沉默被那一双眼睛仅仅视作了一种信号，这份隐忍中蕴含的爱与情感并不被母亲所需要，也无法让那张冷酷的脸露出笑容。439xu
但姐姐珍视着这样的自己，并且拒绝着会让若叶睦沉默的“大人的世界”。439xu
——现在想来，那便是若叶睦彻底倒向若叶铃的决定性时刻。439xu
那似乎只是母亲的一时气话，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它一直被小孩深深地记得，并且牢牢地刻在了脑海。439xu
若叶睦的手又抖了抖，因为有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439xu
那温度立即从记忆中唤起一个同样温暖的怀抱，于是一些令人不快的记忆便被驱散得干干净净。439xu
若叶铃的声音听着还有些虚弱，她为了说话顺畅而勉力坐了起来。439xu
于是若叶睦知道了，是她接电话的动作太过磨叽，然后铃声闹醒了姐姐。439xu
“睦从来都不需要道歉。”若叶铃突然揉起了眉心，“唔，总觉得这句话已经说过好多遍了……”439xu
“光是不断地说着这样的话，却没有真正让睦自信起来，是我这个姐姐的过失呢。”439xu
若叶铃用摸头攻势使她欲言又止，随即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滑。439xu
【铃，接得这么迟，赖床了吗？我可不记得有把你教成一个懒惰的孩子。】439xu
“只是小小地发了烧，不足挂齿。”若叶铃说话不再咄咄逼人，带着几分格外的弱气。439xu
【在你的休息时间，我不找你谈工作的事。照顾好自己，铃。】439xu
当森美奈美在外工作时，她所说的话就会是这样，滴水不漏、气定神闲。439xu
哪怕最专业的狗仔也无从得知森美奈美在家人面前的真实模样。439xu
“您戴上面具的模样让我害怕，我只是想看到您真实的样子。”439xu
【铃，你和睦都是我的孩子，你们对我有着重大的意义，是我生命的延续。】439xu
电话那头，森美奈美说着感人至深的话语，但在她的孩子听来却并无什么意义，那仅仅是掌控欲的一个侧面。439xu
现在大概是母亲又在大众面前营造爱女人设了，若叶睦松了一口气，因为不需要直面母亲而心神稍许安宁。439xu
她甚至能够想象到电话对面，森美奈美在灯光下完美地微笑着的模样。439xu
是啊，能够让一个当红演员连续生了两个孩子，退圈两年、养身多年，除了爱还能是因为什么呢？可见她是多么地爱着她的家人。439xu
若叶铃咳嗽几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受控制地从嘴巴往外钻。439xu
【你们是我生命的延续，能够继承我未竟的事业，带着我的一切……】439xu
森美奈美似乎也从未谈及她的父母，为此愣了许久许久。439xu
若叶铃毫无力气地瘫坐在床头，病恹恹地讲着话。这样的她让森美奈美都惊奇起来。439xu
如此温柔的语气……可惜并不是给她的孩子的，而是给注视着她的陌生人的。439xu
若叶铃忍受着恼人的眩晕，紧咬着牙关，依然难以驱散脑海里的恶心感觉。439xu
她依然相信这是由发烧导致的，就连来得不明所以的悲伤、强烈到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的错位感以及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若叶铃都相信那是发烧导致的一时混乱。439xu
因为若叶铃今天要因为发烧而做出一些错事，讲一些错误的话。439xu
到底是她心底的火使她发起烧来，还是她的发烧引燃了心底的火，已经不太好分辨。439xu
“我感谢您，您给予的痛苦造就了现在的我，把对幸福的强烈渴求……铸进我的灵魂。”439xu
“您把麻木施加给睦，造就睦的温柔、睦的痛苦，她深重的爱与被爱的渴望。”439xu
森美奈美在见到由她诞出的婴儿时，那份欣喜……与现在已然南辕北辙。439xu
若叶铃抓着胸口，咬着牙，一字一句，把自己的血肉撕开来，展示给生育了这样的血肉的母亲。439xu
“真相就是如此，您曾留给我们的，只有一道道的创痕。”439xu
“我没有，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更像我自己——一直在说胡话的，从来都是您。”439xu
这会是她最后一次同母亲“争吵”，最后一次试图用语言来解决一切。439xu
森美奈美是她们的母亲啊，若叶铃无论如何，难以对母亲投去漠视的目光。439xu
眼看着姐姐如何的痛苦与激动，若叶睦感到有什么重重地砸在了胸口，连她的血肉也一并牵扯而出。439xu
若叶睦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像金属制成的机器人一样走过去，坐在若叶铃的大腿上，手捧着她的脸，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她。439xu
像哀怜，像爱，像崇敬，像悲悯——如果不使用比喻，就什么都形容不了了。439xu
“是啊，我们是您生命的延续，正是因此，我才坚信，您是最不幸的人……成为您的家人，是一件不幸且痛苦的事。”439xu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您当然，”若叶铃失控地喊着，因为与若叶睦对上视线而清醒。439xu
她出于激动而喘着气，不甘地低声承认：“……因为我们也是爱您的，虽然我们彼此的爱都错得离谱。”439xu
若叶铃的爱与恨同样激烈，她的眼神之中唯独没有漠视。439xu
【这些事情，等我回家、等你们都回家之后，当着你们父亲的面再说。】439xu
若叶铃听出来了，森美奈美的声线不稳定了，她的声音也在发着抖。439xu
“不，就在这里，在这里说，不然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439xu
“只有一个问题：究竟为什么，你把我们生了下来？！！”439xu
有眼泪从若叶睦的眼角流下，闪着纯粹的光芒，最后滴落在了她的脸上。439xu
森美奈美主动挂断了电话。439xu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