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铁石头失魂落魄般消失在暴雨后，许峦一直在打听眼下他人跑哪里去了，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3tjZr
铁石头一向不与人深交，毕竟深交就得和大家一起吃点喝点玩点，对于这位节约到极致的墨家人而言都是又费时间又费时间的事，所以不管是仆役还是帮工们都对铁石头这么个怪人住哪并不清楚。3tjZr
许峦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一个恰巧见过铁石头家的人那里打听到消息，随后连忙赶到了一处很偏僻地点的一间边上茅草屋，随后用力推开门走了进去。3tjZr
进屋后，他目光迅速打量了一番屋子，简陋且带着些许潮湿，几乎看不到任何像样的家具，不过有一张放废纸的小箩，里边放着大量练字写字，正反两面都写满的草稿废纸，小蓉的卖身契以碎纸的模样散落在其中。3tjZr
还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几本墨家的书籍，还有笔墨，不过大部分的墨家书籍都被蛮横的扫落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酒，大量的酒……3tjZr
许峦叹了口气，随后走上前去，轻轻的敲打着书桌：“兄弟，我……这……唉……”3tjZr
支支吾吾了片刻后，许峦悲哀的发现自己并没有过恋爱的经验，自然没办法共情眼下铁石头的心情，只能嘴笨的安慰道：“看开点吧，找下一个就是了。”3tjZr
铁石头抬起头，露出被酒气熏的红彤彤的脸，他醉眼迷离的看着许峦，又大着舌头道：“下……下一个？我……我都没钱了啊……”3tjZr
许峦皱着眉头道：“连我这个现代人都还没有放弃找一个不要几十十几万彩礼的女孩的幻想，你丫的更没必要对爱情这么绝望啊！”3tjZr8
铁石头茫然的看着许峦，随后又拿起酒葫芦往嘴里灌去，半响后才放开手哈出一口浓郁酒气：“爱情？你在说什么呢？”3tjZr
铁石头喃喃道：“至圣先师教导我们，要爱这世上每一个困苦的人，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所以我才那么急迫的想要将她救出来啊。”3tjZr7
许峦想起之前他和铁石素不相识时，他却不由分说的挺身而出，保护自己不被那掌柜的讹走绞肉机技术，然后被整个铁匠铺指责着被开除了。3tjZr
于是他错愕的看着醉醺醺的铁石：“所以，你并不是出于情爱，而是觉得她也是下九流的从业者所以想去救她？”3tjZr
铁石喃喃的对许峦道：“说那一行是下九流那是抬举它了，那根本就不是人干的活！群芳楼更是一个我把所有财物都砸进去，却一个人都没能救出来的烂泥地。”3tjZr
“然后她便转身就去做了富贵人家的小妾。”3tjZr6
许峦默默接过，一饮而尽，他还是无法共情自己这位朋友的悲伤。3tjZr
铁石喃喃道：“当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救谁，太多了，那里受难的姐妹太多了，我根本救不过来，这时小蓉姑娘说喜欢你的诗，说自己出去后要寻一份好工作谋生，说自己到了外面会找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于是我便选中了她，放弃了其他人……放弃了其他我本来可以救，也更值得我去救的姐妹……”3tjZr1
沉默了片刻后，许峦拿起酒葫芦给自己满上一杯：“她欺骗了你，她即没有喜欢我的诗，也没有去找一份好工作，但至少……至少你确实将她从那个烂泥地里揪出来了，不是吗？就不能以此为理由，放过自己，饶了自己这一次吗？”3tjZr
铁石语气苦涩至极的道：“许兄莫非也和小蓉姑娘一样受了蒙骗，以为只要嫁给富人家便能过上好日子吗？”3tjZr
铁石咬着自己的嘴唇道：“群芳楼再怎么烂，为了保护自己的‘商品’还是会给她们喝藏红花或者让客人穿上肠衣，但她可是给人做妾的啊，人家老爷娶她就是为了让她生孩子，再生孩子，接着生孩子，好让家族多子多孙多香火，她就是被蒙了心智，去给人家正妻做替死鬼的！”3tjZr8
许峦沉默片刻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知道这一切吗？”3tjZr
“我都告诉她了，但她说什么都不信，甚至认为我再坏她好事，我几乎是求着让她别去送死。”3tjZr
铁石喃喃道：“于是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出了烂泥地后又一脚踏入了魔窟，我努力了这么久，仍然是谁也都没救到，反而加重了她的苦难。”3tjZr4
许峦神色复杂的看着铁石，这个汉子整张脸都埋在桌子上，一米八的汉子竟犹如蜷缩的像一个孩童般。3tjZr
“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3tjZr2
“我们如您教导的那般像千里马一样任劳任怨任驱使。”3tjZr
“我们如您教导的那般爱着所有人。”3tjZr7
“所以，求您了……告诉我吧……”3tjZr5
“我到底做错了哪里，我又还能做点什么？”3tjZr7
呢喃着的呓语逐渐的低下，铁石身子一歪，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就这么醉了过去。3tjZr
许峦也不搀扶在地上的好友，只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一拂袖将整张桌的酒葫芦和杯子都扫到地上，接着他一手抓起边上的一张淡黄色的竹纸，一手抓起毛笔，口中的浊酒尽数喷在毛笔上再蘸向墨盘。3tjZr
最后沾满了墨的毛笔点在了淡黄色的竹纸上，以极快的速度写下一行行隐含凶戾之气的文字。3tjZr8
这会死人的，会死很多很多的人，不仅仅是群芳楼会因为这一行行的字被毁的一干二净，满溢出的伤害，连文明这个概念都会因此深受其害。3tjZr22
但……3tjZr4
这又与他这只凭心情与任性挥洒笔墨的异邦人有何关系呢？3tjZr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