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天空、流逸的色彩，一切都被“煤气爆炸”四个大字所掩盖，背后所掩藏的阴影和秘密与过往，都被简单的评价所遮蔽。kX5gf
索菲娅当然不知道特别行动科是怎么让街道上的淡忘掉这件事，因为她也忘了，她记忆下个画面就是她在包法利公寓的床上，衣服也换过，是那身不太合身的睡衣，胸前紧紧的，呼吸都有点乏力。她有一天被抹去了。kX5gf
所以索菲娅看来，几乎没有人知道真相，就连克里斯蒂娜警探也只是对市政颇有微词，就像他宣称，他爱着联合省，就像联合省那样爱他。kX5gf
格林伍德先生最后被克莱普斯先生带回了兄弟会，他没和任何人交流，也没留下任何多余的评价，只是对在场的所有人留下了“兄弟会永远都不会亏待你这样的字眼。”kX5gf
本该继续的课程也因为弗朗西斯先生的好心而暂停了，毕竟他听闻了东街有如此剧烈的煤气爆炸，因而差人连夜送来信件，说是体谅，鉴于，杂七杂八的话说了一堆，也没说了他的真实意思，殷红的墨水晃悠着，总像对谁有些意见。kX5gf
平心而论，和格林伍德先生的交易到现在几乎是折了本，不仅仅是之前积攒的灵性被一扫而空，更重要的是她已经在教团那里挂上了号——即便现在他们没时间也不太可能有时间和索菲娅交互了。kX5gf
重点是她受的伤也并非一时一日能治愈的——只能寄希望于兄弟会能真正记住他们的朋友。kX5gf
不过她也并非一无所获，首先，她至少知道了藏在历史缝隙之中的秘密——权柄发生过改变，尊讳的流转和过往，异乡人和正神可能正是同一个人。kX5gf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正神褫夺了异乡人的权柄，还是异乡人得到了正神的神职...kX5gf
祂不是好奇于外神的消息吗？不知道降灵会的主人会不会因此满意...kX5gf
下次降灵会已经不远了，可以说近在咫尺，她有必要搜集更多消息了...至少现在斟酌起她手上有的资源，至少还有些他们感兴趣的——比如达朗贝尔家族。kX5gf
她把手稿已经快翻译完了，只是过往手稿中的地名已经湮不可考，所以给索菲娅的翻译带来极大的难度，只不过这个地方她还算清楚，达朗贝尔家族在大迁徙之后没有在北部的王国停留，反而来到了当时可谓荒无人烟的巴托行省，停留在泽兰大市的北边。kX5gf
据手稿上记载，来到泽兰大市的达朗贝尔家族实际上是被秘密流放，作为主家的达朗贝尔已经破灭在大迁徙途中，来到这里的继承人被称作拉瓦锡达朗贝尔。据传他们守护着一个秘密，一个足以改变世界的秘密——只是手稿的最后并没有说出这个秘密是什么，毕竟秘密一旦公之于众，就再也不是秘密。kX5gf
这个秘密或许就是巴门尼德先生所追寻的，只是不知道对索菲娅又价值几何。kX5gf
其次，她的确发现这个世界的仪式同她之前所知道的没有太大差别。kX5gf
这就代表着索菲娅之前从威卡仪式中学到的东西依旧有运用的可能，只是从指名和祈请上来看，要做出些变动——这也是探索她和低语之主立约的过程。kX5gf
一切的魔法出于仪式，也归于仪式...不懂得运用仪式的人有难了，就会像格林伍德先生，遇上无妄之灾。kX5gf
说到格林伍德先生，他似乎状态不好，与索菲亚断了音讯，梅洛小姐却在周五的傍晚敲开了她的门，包法利夫人在她的身后侧目着，似乎很好奇这两个女孩为什么也有联系。kX5gf
“周六是奥蕾莉亚诺的葬礼，克莱门捷先生希望您能来一趟。”kX5gf
老寡妇在胸口画了个八芒星，将哀思寄托给诸神，梅洛小姐湛蓝的眸子酝酿着水雾，只是沉默着——那是在东街附近的墓地。kX5gf
她想起了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他似乎就是奥蕾莉亚诺，死在了自己的枪口之下。kX5gf
索菲亚不知道该拿如何的态度面对他们，毕竟她并没有罪，非要苛责她似乎有点过分——作为联合省的公民，向联合省寻求庇护，本来就是她的权力；克莱门捷先生尽心尽力保护他的队员，也是他的职责。谁都是对的，谁都没犯错。正义不一定会失败，弱小才会。kX5gf
索菲娅答应了梅洛小姐的邀请，不仅仅是因为她如珍珠般晶莹的泪珠，也是因为索菲娅还活着这么简单的理由。kX5gf
所以在新历四百四十七年十一月二日这天，她带着黑色的面纱，穿着黑色的礼服，像沉默的树，在墓园里见到了克莱门捷队长。kX5gf
这个老实人，伶俐人穿着纯黑的正装和衬衣，拄着镶银的手杖，安静地立在墓碑前。他的胸前口袋位置，叠了整齐的白色手帕，掌中则握着把肃穆清幽的黄色菊花。kX5gf
梅洛小姐穿着黑色的裙子，带着黑色的面纱，盯着黑色的泥土，站在克莱门捷先生身后，用手拖住她们队长的身体——他很平静，没有颤抖，温润的阳光像是麻醉剂一样打进了他的身体，他出乎意料的坚忍。kX5gf
“死亡不是令人悲伤的事情，”台子上生命教会的牧师狠狠的抽了鼻子，墓园里纷飞的花粉和干燥的天气让他本就不好用的鼻子变得更加红润，肿胀的鼻头上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白点，“我们的肉体死亡了，我们的灵魂在天上与父相聚，这是好的...无比的，我们应该开心、快乐、赞美神...”kX5gf
索菲娅以为自己会伤心，但是当真正的情感涌来的时候，她却逃避了。kX5gf
躺在棺材里的奥蕾莉亚诺的嘴合不上，似乎还想说着什么——因为子弹打穿了他的下巴，花了好些功夫才把它们缝在一起，铁色的舌头了无生气，似乎下一刻就要从嘴里说出什么；深邃的眼眶里似乎还装满了期待和温柔，他肯定在那个晚上前还有些期待，不过现在...kX5gf
也好，现在他是那样的平静，不再有悲伤，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恐惧。kX5gf
索菲娅因此觉得自己应该要哭出来，但是她挤不出眼泪。她在犹豫是不是要装出自己的悲切和哀恸，然而太过徒劳。她只是觉得有谁躺在那里。kX5gf
“您肯定不认识他，”克莱门捷先生压低了声线，曾经神气和派头离他太远，只剩下了半潋着的悲伤，“提尔行省马孔多大市的何塞奥蕾莉亚诺，年薪70金舍勒，年底就要结婚，他的妻子姓伊瓜兰，也是马孔多的女孩，是他的同学。”kX5gf
“他喜欢喝牛奶，吃面包，面包上要抹点蒜香黄油，两面要煎得很透。”kX5gf
“他说等他赚了钱要在花园街那里买一套房子，把父母都从马孔多接过来。”kX5gf
“他不喜欢我们这里的天气，说泽兰这里没有四季，只有热得要死和冷得出奇。”kX5gf
克莱门捷队长沉默了，把黄色的菊花捧在身边，为扶棺的队员们让了路。kX5gf
神父伸出了他衰老的左手，用着劲，给他为数不多的慰藉。kX5gf
“我今天请您来...”他把菊花扔在了棺椁之上，像是被埋葬的太阳，“是想让他看着。”kX5gf
“格林伍德先生和您都活了下来，这会让他很开心的。”kX5gf
索菲娅说了声抱歉，因为她觉得这会应该这么说了，这么说会让他好受些，也会让她好受点。kX5gf
他替奥蕾莉亚诺铲下了第一抷土，正正好好盖在了黄澄澄的菊花上，被正像是乌云，遮住了太阳。kX5gf
然后是更多的土，它们慢慢堆积而上，像是膨胀的伤口，在周围黄绿色的草皮上长成坟茔。kX5gf
索菲亚的悲喜藏在了面纱之后，面纱藏在了淡漠的空气之后——有人为她的幸福而死，这么大一个现实像是鲜明的灯泡，黄亮亮的刺破了她的眼睛。kX5gf
梅洛小姐终于哭出了声，湛蓝的眼睛里流出的眼泪比珍珠还像珍珠，落在棕黑色的泥土上，立马变得更加深沉。kX5gf
克莱门捷先生伫立无言，在良久之后才露出往日的笑容，只是他太过疲惫，连嘴角都勾不起来了。kX5gf
“我们的救主啊，你到底接引了弟兄，愿您的旨意行在地上，就像行在天上那样...”kX5gf
老神父累得气喘吁吁，在冰冷的树荫下稍事歇息，聚集在坟墓前的人都在流泪，就像被切开了的蛋糕那样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克莱门捷先生当着所有人的面抽烟，飘动的星火像是幽灵一样徜徉。kX5gf
索菲娅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回头一看，正是摇着轮椅慢慢上前来的格林伍德先生，他身后跟着的人，全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兜帽下的眼睛闪着红光，裹在了和她一般高下的兜帽里。kX5gf
“我来晚了，”格林伍德先生的半边脑袋还裹着纱布，肉眼可见的凹陷下去，苍白的脸色像纸一样无力，原本鼓鼓囊囊的肚子也干瘪得像块没有油的吐司，前面捧着束花，压着两个盒子，“愿诸神护佑他的灵魂。”kX5gf
克莱门捷先生用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意对着他，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kX5gf
格林伍德先生叹了一口气：“兄弟会负责他的一切事宜...抱歉，我实在没想到会招来三阶以上的存在...”kX5gf
“道歉的话您也别提了，”克莱门捷先生把刚点着的烟踩进了地底，“兄弟会和我们向来是情同手足，所以您还是和索菲娅小姐解释吧。”kX5gf
索菲娅退后了两步，克莱门捷先生此刻点出她的存在不仅仅是无声的抗议，也是存了提点的心思。kX5gf
他的轮椅缓步上前，把带来的花束一齐敬奉在刚落下的墓碑上，上面阴刻着一行小字。kX5gf
“这是给您的，”他拿出了盒子，涌动的灵性提示着索菲娅里面到底是什么，“关于那具尸骸...后面我们还会另备谢礼，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的，现在也可以和我们说，我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kX5gf
这...索菲娅当然不客气了，这是她应得的，毕竟她的确也救下了格林伍德先生的命。kX5gf
“可以，”格林伍德先生丝毫没有犹豫，干脆地让索菲娅以为自己开价太低了，“这和您做得相比，还是稍显廉价。”kX5gf
“如果您有的话，我还需要大量和鱼有关的质料...”kX5gf
克莱门捷先生听到鱼的时候瞥了她一眼，发现不合时宜，于是又捡起了地上的烟头，塞回到了口袋中。kX5gf
“我会尽力的，”格林伍德先生依旧没有表情，或许是气动钟给他造成的伤害太大了，以至于脸上陷入了麻木，“不过您得有个数，关于鱼的质料，向来就不多，我只能尽力帮您弄来些。”kX5gf
“我们都低估了它，”克莱门捷先生没有懊丧，只是抬起了下巴对着太阳，“最开始，我们只是以为他们是个不入流的结社...”kX5gf
格林伍德先生也点了点头：“大匠当时也是这么判断的，但是到现在我们才发现，它至少掌握了两条道途。”kX5gf
“权杖与圣杯，”克莱门捷先生摩挲着下巴，“还有至少一位中阶存在者。”kX5gf
“圣品七阶，到第二阶之前，存在者和普通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从第三阶开始，存在者的生命样态就开始改变，开始向灵性生物的存在方式靠拢；到了第五阶之后，就和一般人的存在样态完全不同...”kX5gf
“联合省相传有两位八阶的存在者，”格林伍德先生蓦地咳嗽起来，“一位是科学院的艾查恩教授...”kX5gf
“受审的记忆是吧？”克莱门捷先生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根据《王国保密法》第三百三十条，我们运用了灯-002收藏品的副本清洗了你的记忆。”kX5g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