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睁开眼，但义眼的画面却先一步传进他的脑海，漆黑一片。3XzJlL
前座的后视镜里，棕黑色的墨镜，纯黑连帽衫，再搭配一条灰色牛仔裤。3XzJlL
在40度的今天，这身行头只用一个“热”字就能完全概括。3XzJlL
不过考虑到身上已经没有多少“肉”了，似乎也没有计较高温的必要，更别说他欠了医生一屁股债，根本没钱换行头。3XzJlL
说起来，每天早上整理仪容的习惯，还是老周教给他的。3XzJlL
每次老周看着镜子里越来越宽的自己，总是感叹四十岁也没做出番大事业，只有脾肉复生，才知道荒废了大好光阴。3XzJlL
他告诫白川不能虚度时日，要勤加锻炼，不断进步，可本人转头就又开始花天酒地莺莺燕燕。3XzJlL
倒是白川因此练就了一身不俗的体魄，最终在夜氏大楼的地狱里顽强地活了下来。3XzJlL
如今骨肉尽去，换上了仿真皮肤和机械义体，也算是还了老周昔日的教导之恩吧。3XzJlL
颠簸的车外，是条坑坑洼洼的公路，配上一望无际的黄土，和夜之城郊外独有的褐色岩石。3XzJlL
唐怀特正驾驶着这辆青棕色的厢式皮卡，他左手端着方向盘，右手则是盒散发着棕榈油味的唐扬鸡块。3XzJlL
一身略显陈旧的白色西装，内搭红色衬衣，鼻梁上架着副金框眼镜，配上他商人阴翳的气质，倒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反派作风。3XzJlL
面对白川的无所谓，唐怀特露出痛心疾首的神情：“下次我带你去探店，请你吃点好的，顺便推荐你个APP，叫食言，专门为你们这些无法靠味觉来感受美食的人定制。”3XzJlL
“语言啊，就像美食视频，其实你也没吃到，但就会觉得好吃。”3XzJlL
“有趣。”白川联网搜索了下，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这个APP。3XzJlL
图标是线条绘成的碗，点开是极简风格的UI，基本只有文字，内容多是记录美食和心情感想，还有部分表达对APP发布者爱慕之情的文章。3XzJlL
白川点开一篇名为“我好想做风语蝶小姐的狗啊”的小作文，除了毫不害臊的直球求爱外，还有一张照片。3XzJlL
照片的中心是一个光彩夺目的女孩，她穿着偶像服站在领奖台上，一米七五的身高，整整三层公主切，白得像清水浸润过的瓷器，笑起来有两方浅浅的梨涡。3XzJlL
背景是把夜晚照的如白昼般光亮的荧光带和应援棒，但和女孩灿烂阳光的笑容对比，又仿佛变成了乡野间难寻的萤火。3XzJlL
如果说白川令人最印象深刻的记忆点是眼睛，让人不自禁地瞩目，那这个女孩的笑容无疑是不用说出口的情话，并非妩媚，而是给人发自内心的愉悦和美好。3XzJlL
“因为这就是人家公司做的啊，”唐怀特一脸揶揄地坏笑，“什么叫这个女人，她可是暖色系交集里撒谎的月亮、夜之城第一偶像、风语电网集团二公主、全网最多粉丝拥有者、全网最多舔狗拥有者，以及最重量级的——前夜之城青年会会长维莱爵士的小姨子。”3XzJlL
唐怀特的笑容最终定格成猥琐：“维莱不是一直想撮合你们嘛，怎么，被小姑娘伤了？”3XzJlL
白川回想起两人的几次见面，风语蝶都对身为她姐夫的老周表现出极其强烈的敌意，连带着对白川也是没有任何的好脸色。3XzJlL
别看她在外面一副当红偶像甜妹天花板的模样，动起手来根本毫不含糊，绝对是个练家子，他清晰地记得子弹贴着飞过老周头皮的景象。3XzJlL
不过由于他自觉已经和老周没什么牵连了，也就不想在别人面前多说他亲戚的流言了。3XzJlL
“哥，要不你考虑下入赘吧，不是兄弟不想奋斗了，实在是兄弟想喝喜酒了。”3XzJlL
“算了吧，你没见过她的真面目，”白川微微皱眉，“再说别人不早就把男友标准贴出来了？”3XzJlL
这回轮到唐怀特无奈了，“身价千亿啊！放眼夜之城，除了夜氏老祖宗，谁能有这实力啊。”3XzJlL
“放心，这单生意的利润可丰厚的很，足足三十万银币，够买五辆咱们的皮卡了。”3XzJlL
无论是复仇还是生活，在夜之城钱永远是最重要的东西。3XzJlL
身下这辆皮卡就是两人此刻唯一的财产，为了挣钱，他们不得不干起雇佣兵的勾当。3XzJlL
“去救一个人，”白川反复查看信箱里发来的任务细节，“地点在缁衣帮？”3XzJlL
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位白净无须的臃肿老人，他面色惨白，却偏喜在两颊抹上腮红，如女人般点上大红唇彩，外边是朴素缁衣，内衬却是锈满金线绘彩的袈裟。3XzJlL
他是缁衣帮的首领，据说以前只是个在互联网企业搞通讯的小角色，一朝顿悟做起了赛博参禅的营生，开发出了完全不受监管监控监听，只有通话双方拥有权限的“极乐空间”讯通系统。3XzJlL
本意是用来给信众们赛博参禅，却引得大批需要加密通话的用户趋之如骛，这其中就有夜之城最古老的职业——雇佣兵。3XzJlL
此后缁衣帮一路做大做强，一边靠火力物理打压苦修的传统僧众，一边灵活变通教义篡改经典，更是打出了只要出家就帮忙摆平各类通缉追杀，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套餐，吸引了不少在夜之城被大公司逼得穷途末路的凶人。3XzJlL
当然此举太过狂妄，引发了大公司们的强烈不满，于是道元便聚集信众，在城东郊外建了座现实版的“极乐空间”，大概有千余人的武装力量，算是夜之城不大不小的一股势力。3XzJlL
大公司们经过精打细算后，发现坚持抓捕以主持正义的成本实在过高，竟是直接默许了缁衣帮的存在，只是不允许进一步的扩张。3XzJlL
“道元这秃驴神秘之极，号召信众参禅却从不布道，只是静坐，网传他不爱女色，因此极有可能喜好男风。”唐怀特不怀好意地吹声口哨，“希望我们能在小少爷遭毒手前救下他。”3XzJlL
雇主给出的信息里没有名字，只有张青年的照片，蔫了吧唧的蘑菇头，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镜，穿着一身夜氏大学的制服，也许是刚上大学，脸上还带着少年的青涩。3XzJlL
唐怀特非常笃定：“这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夜氏大学一年十万的学费，每年还要算百分之三的通胀率，可不是普通人读的起的。3XzJlL
……嘶，要不咱们先跟家长结完从缁衣帮救人的钱，之后马上翻脸再绑他一票？”3XzJlL
“有点节操行吗？”白川无语，“咱们又不是只干这一票。”3XzJlL
唐怀特有点急眼：“但确实得加钱啊，缁衣帮神神叨叨的，万一讲不通道理就只能打，岂不闻二当家虎金刚勘破生死，早已明慧赛博佛法，修得神通傍身，一双虎掌能穿金裂石……”3XzJlL
望着进入说书状态的唐怀特，白川莫名笑了，转过头望向窗外，仿佛回到了刚刚加入夜之城青年会的那天。3XzJlL
记得当时是老周开的车，同乘的还有四五人，包括唐怀特。3XzJlL
老周一路吹嘘白川如何身手如何了得，又是怎么的心智坚定，其余人惊叹之余也是连连喝彩，搞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3XzJlL
他嘴上说着没什么，转头却面向窗外，唯恐被人发现正在暗自得意。3XzJlL
那时也是漫漫黄土，气氛也并不沉闷，大家畅谈着未来，比如挑选站上夜氏大楼顶端的靴子，比如彩排掷出帽子的动作，仿佛所有理想与追求都唾手可得，所有胜利与鲜花都任君采撷。3XzJlL
如今除他和唐怀特以外的所有人，都长眠在夜氏大楼底下，只剩他们两人继续行驶在黄土中，不知何时停下，也可能下一秒就会停下。3XzJlL
突如其来的强烈撞击，将老旧的皮卡击飞出去，在天旋地转的翻滚数周后，呜咽着四仰八叉。3XzJlL
“老唐！老唐！”在车子停止翻滚的瞬间，白川顾不得胃部的不适，拖着昏迷的唐怀特爬出了皮卡。3XzJlL
他从老唐身上摸出枪，刚要站起，却是股仿佛头脑爆炸开的眩晕袭来。3XzJlL
此刻他才惊觉根本没有什么反胃的恶心，他已经没有原生的胃了，所有的不适都来自于大脑，通过计算来控制各个义体，实在是没有人做过的壮举。3XzJlL
但此刻没有时间思考这些，他将皮卡作为掩体，艰难地抬起手，瞄准尘埃落定后逐渐清晰的身影。3XzJlL
土豪金的四驱越野车，车灯已被撞坏，还有被强行踢开的车门。3XzJlL
“求……求求你们！极乐空间的钥匙给你们！放！放过我！”3XzJlL
回应他的是剑光暴闪，随着外衫破碎，露出了里面绣有金线的豪华内衬。3XzJlL
画有蝴蝶、月亮和暖风的雨伞及时打开，将污秽尽数隔开。3XzJlL
伞下少女面如冰霜，冷得像是独对流星雨的蟾宫仙子。3XzJ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