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约翰大学旁称不上寸土寸金，也算得上繁华。查理曼大街靠着圣约翰大学，却也是算的上最僻静、最冷清的去处，就像块伤疤，贴在肉上。河水在这里大声拍溅，知识圣堂会于日落时分投影在一寸一寸的缝隙里。在精神上患病的人，看着寂静的一幕，自然会百感交集；没患病的人，听着水滴滴落，也即将陷入沉闷。肃穆的雕像在清晨和傍晚，影子会变得长到吓人，像是在船尾回望着过去，其中的思考孕育着未来，也包含着过去，因而像是自远古传来的呼唤，被轻轻碾碎在脚印之中。f1Be5
金警探看上的房子就在这条街道的中间，出于阴影和阴影的交界处，不管是离哪道开口都有些距离。索菲亚乘着公共马车，在圣约翰大学当前止步，那带着帽子的门卫还会对她招手，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他的名字，所以就把他当成将死未死的幻影。f1Be5
她身后就是圣约翰大学的教学楼，往日的记忆铺面而来，索菲娅突然想起在幽深的图书馆和长长的廊道里，她是如何拾起过往的书卷，又是如何被黑暗驱赶出教室。f1Be5
索菲娅晃了晃神，初次听到查理曼大街的时候，脑海里只有模糊的印象，就像站在磨砂玻璃后泛起的水雾。即便在这里完成了四年的学业，这条街道她也似乎听到的很少。f1Be5
正是那条街道名声并不算好，所以她才有意无意忽略了什么。f1Be5
因为泽兰大市的街道就像人一样活着，教你第一眼看上去就有了看法，然后就在鼻梁上支起一副眼镜，正如一个人劣迹昭彰声名狼藉一样，泽兰大市的某些街道也很不光彩。f1Be5
查理曼大街就是其中一条，王政年代，这里曾经是刑场，得幸于断头台的发明，当年的七位总督才能在字面意义上杀得人头滚滚。所以总有人说，能在这些巷道之中看见游荡的幽灵，他们总爱发问，他的头哪去了？f1Be5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毕竟医学院眼馋他们的身子很久了。f1Be51
所以这里的价格看上去十分美丽，所以就算是徘徊的幽灵都吓不退它的住户——然而死亡可以。f1Be5
查理曼大街的住户总要面临同样的问题，惨重的阳光总是会有意无意的忽略它们靠西的窗户，所以只能指望冬日和夏季的斜阳才能带来些许阳光滋润，泽兰大市又算得上温和，所以房子里总会有挥之不去的阴霾——就像是尸体和霉菌混在一起的陈腐，教人总不太想活着。f1Be5
所以这里的住户总是换过一茬又一茬，据统计，夺走性命最多的正是中风，其次是自杀，最后才是饿死。f1Be5
所以在这条巷子前，索菲娅并不可耻的驻足，她还没想好是否要拿自己的生命挑战这里的规律——毕竟她并没有拮据到如此地步。f1Be5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警探的身子兀自出现在索菲娅背后，她还没做好经受惊吓的准备，“还得等下，市政的官员还没到。”f1Be5
“啊，我还是托朋友帮我插的队，”金警探总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恐怖的事情，“这条街上屋主都已经绝嗣，房子都已经收归国有。”f1Be5
这个简单的词像是剪刀一样划过了索菲娅的背后，冰冷、坚硬、就算你放弃思考，它也依旧盘亘在那里。f1Be5
“上一任租客，据说是死于煤气爆炸，”她吃着松饼，那些碎末簌簌落在，引来了不安的鸽子在金警探的靴子旁蹦跶，“您知道的。”f1Be5
她似乎是被腻着了，所以把松饼掰扯成了细小的碎块，全赏给了鸽子们。f1Be5
“一年六十个金舍勒，您和我合租，还能再省点；不过得预交一年的租金，如果要续租，得提前两个月申请...”f1Be5
金警探指了指索菲娅的背后，她听见了古怪的轰鸣，回过头，正看着个伶俐人从马车上下来，手上提着个和他胸口差不多粗细的公文包，走的近了才能看见他的工牌上写着十二品文官阿西莫夫的名字。f1Be5
他和尤里乌斯医生很像，只是少了点看淡生死的气质，半大的脸总堆着笑，在这个年纪就做上十二品文官，可以算得上未来可期，所以还对白身带着点矜贵，不过在面对两个女孩时藏得很好，波浪状的亚麻色头发衬得脸白白净净，看上去就很讨喜，浑圆的双耳在寒风里倏忽着变红，回头甩了几枚大字，就踩着碎步上了前来。f1Be5
“哎呀，两位，日安，”他取下帽子，算是打了招呼，见到像这样索菲娅出挑的女孩，也不由得晃了晃神，往后退了两步，才不算那么震惊，“哪位是金小姐？”f1Be5
金警探笑了笑，从索菲娅身后绕上前来，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银币，塞在手心，就和他握了握手。f1Be5
“克里格探长和我交代过了，”阿西莫夫先生脸上的笑意更甚，“这位是？”f1Be5
阿西莫夫先生点了点头：“很好，和申请的一样，不过我得先提醒你们，你们真的想好要租这里吗？”f1Be5
“您先别着急，”他示意金警探再听听他的看法，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那几枚银币起了作用，“这里的房子固然便宜，但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其他的市政房稍微贵一些，但也贵不到哪去，和这相同的户型，一年也就两百个金舍勒，您仔细想想...”f1Be5
“不用了，”金警探似乎早有决断，“还是劳烦您先带我们看看房吧。”f1Be5
“靠着街角这几栋房子都已经租出去了，”他似乎来过这里许多次，踩在地板上的时候带着坚实的力量，直往查理曼大街的中部走，无视了那些挂着菟丝子的墙壁和清脆杂草的屋顶，也无视了藏在小巷里的悲怆和孤独，更无视了躲藏在窗帘之后的眼睛，“中间的房子基本都是联排的独栋，空间算的上大，不过住下两个人似乎有点多了。”f1Be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