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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伯特•韦斯特 — 尸体复生者【4】

  IV. The Scream of the Dead 死者尖叫lrAKO

  一个死人发出的尖叫声让我对赫伯特•韦斯特医生产生了强烈的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恐惧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裂痕。当然,死人高声尖叫的情景本就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因为这显然不是什么普通寻常的事情,更不会让人觉得愉快;可实际上我已经有过好几次类似的经验,甚至有点儿适应了;但这一次我之所以感到恐惧完全是因为当时的情况非常特殊。我之前也说过了,让我感到恐惧的并不是那个死人。lrAKO

  长久以来,我一直担任着赫伯特•韦斯特的伙伴与助手。他所从事的科学研究工作远远超过一个普通乡村医生的日常工作范畴。这也是为什么他在波尔顿开始进行工作时会选择一座靠近波特墓地的偏僻房子当作工作和生活的居所。简单来说,韦斯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秘密研究生命活动的种种表现与终结,从而希望能够使用某些刺激性的药剂将死者重新复活。为了进行那些令人恐惧的试验,他必须不断地收集非常新鲜的人类尸体;之所以需要使用新鲜的尸体是因为最轻微的器官衰竭也会对大脑结构造成无法挽回的破坏,之所以需要使用人类尸体是因为我们发现复活不同种类的生物需要使用不同成分的药剂。我们曾经杀死并试验了几十只兔子和天竺鼠,但这些摸索全都没有头绪。韦斯特从未真正地成功过,因为他始终没办法保证尸体足够新鲜。他所需要的是刚刚丧失生命力的尸体——因为这种尸体身上的细胞全都是完整,没有腐败,因而能够再次接受刺激并重新恢复我们所知道的那种生命活动。如果我们反复注射药剂的话,这种起死回生的人工生命甚至有可能会一直延续下去,但我们发现这类药剂对活着的普通生物没有作用。为了保证人工复苏的生命活动能够顺利进行,我们必须消灭样本的生命活力——因此样本必须非常新鲜,同时又必须是死的。lrAKO

  早年间在阿卡姆城密斯克托尼克大学的医学院里进修时,我与韦斯特第一次生动地意识到生命完全是物理与化学作用机械集合的结果,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开始了这项可怖的研究了。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但韦斯特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变老——他依旧还是那个金发碧眼、带着眼镜、声音轻柔、胡子刮得很干净的瘦小男孩,只有那对冷酷蓝色眼睛里偶尔泛过的闪光能够显露出他变化——在那些可怕研究所带来的压力下,他的性格正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狂热。我们经常会经历一些极度毛骨悚然的事情;不完美的复活会带来可怕的结果,那些埋在墓园里的东西会在调配好的各种生命药剂地做用下显露出极不正常同时也缺乏大脑指挥的病态举动。lrAKO

  在所有部分复活的试验样本中,一个发出了令人精神崩溃的尖叫;另一个猛地爬起来,打昏了我俩,随后制造了几起大屠杀并最终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还有一个——一个可怕而又令人嫌恶的非洲人——从自己浅浅的坟墓里爬了出来,并且犯下了一起可怕的罪行——韦斯特不得不开枪射杀了它。我们一直没办法弄到足够新鲜的尸体,能让复活者神智清楚,所以始终都只能创造些不可名状的恐怖怪物。想到还有一个,或者两个,怪物,依旧活在这世上就让我们觉得心神不宁——那种想法如影随形地困扰着我们,直到最后韦斯特在非常可怖的情况下彻底失踪了。但当我们在波尔顿镇的偏僻农舍的地下实验室里听到那声恐怖的尖叫时,我们的脑里仍然思索着寻找新鲜试验样本的事情,因而并没有在意自己的恐惧。韦斯特比我更加急切地想要找到新的试验样本,因此我偶尔觉得他在看到体格强壮、身体健康的人时会隐约露出贪婪的神色。lrAKO

  1910年7月,在获取试验样本方面,我们的运气又变糟了。我回伊利诺斯州与父母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而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发现韦斯特露出了非常奇怪的得意神情。他兴奋地告诉我,他试着用一个全新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而且找到了一种很有希望保证尸体新鲜程度的方法——那就是用人工方法来保存尸体。我在此之前就已经知道他在研究一种极不寻常的新型防腐药剂了,因此并没有为这一进展感到惊讶;但当他向我解释了具体的细节信息后,我觉得有些困惑,不知道这样一种药剂能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什么帮助——因为试验样本的腐烂变质大部分都发生在我们拿到样品之前的那段时间里。接着,我意识到,韦斯特已经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个矛盾;所以他制造这种防腐药剂并非是为了解决眼前问题,而是为了解决未来可能遇到的问题,因为他相信命运会带我们找到一些刚刚死去、尚未埋葬的尸体,比如早在几年前我们就因为波尔顿的地下拳击塞得到了那个黑鬼的尸体。况且命运已经向我们招过手了。因为地窖里的秘密实验室里多了一具在绝不可能会有一丁点儿腐烂的尸体。韦斯特一直不愿意去预测这次复活的结果,也不愿意去推测他能否唤醒复活者的心智与思想,但这一次试验应该会成为我们多年研究的里程碑。他没有急着用那具新尸体做试验,而是一直等到了我回来,这样我们就能以我们早已适应的方式一同分享这一奇观了。lrAKO

  韦斯特向我讲述了他获得样本的过程。这是一个非常健壮的样本;他是个穿着得体的外乡人,刚坐火车抵达波尔顿,并且准备去波尔顿毛纺厂里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穿过镇子的路很长,因此当旅行者在我们的农舍前停下来询问去工厂的路时,他的心脏有已经负担不住了。虽然韦斯特建议他使用药物促进心脏跳动,但他拒绝了,并且在片刻之后突然跌倒在地停止了呼吸。可以想见,对于韦斯特而言,这具尸体几乎就是天降的礼物。在简短地谈话中,陌生人已经明确地表示波尔顿镇上没人知道他的到来,而搜索过他的口袋后,韦斯特发现他的名字叫做罗伯特•莱维特,来自圣路易斯,因此显然不会有家庭成员立刻发现他已经失踪了。如果我们没能复活他,那么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试验。我们能把试验样本埋在房子与波特墓地之间的那座茂密的森林里。如果他复活了,我们会变得声名远播,而且永远被人们铭记。所以韦斯特毫不迟疑地将防腐的药剂注射进了尸体里,确保它能新鲜地保存到我回来后再进行试验。但韦斯特所提到的心脏问题让我有些担心,因为那可能会导致试验失败,但韦斯特似乎并不太在意。他希望自己最终能获得以前从未获得过的结果——恢复死者的心智,将它变成一个正常的活物。lrAKO

  因此,在1910年7月18日的夜晚,韦斯特与我一同来到了地下实验室里,看到了那具静静躺在炫目弧光灯下的白色躯体。防腐药剂的效果好得不可思议,我出神地盯着那具躺在台子上的健壮尸体。它已经躺了两个星期了,但却没有一点点尸僵的迹象。我甚至靠上前仔细看了看它是否真的像韦斯特所保证的那样的确已经死了。随后我发现他所说的的确不假;同时也想起在使用复活药剂前我们必须仔细检查死者是否还有生命迹象,因为如果原有的生命活力还存在的话,药剂是不会生效的。当韦斯特开始进行准备工作时,新试验的复杂程度让我感到有些惊讶;这些程序是如此的复杂,以至于他完全不信任那些双手没有自己灵活的人能够做好这些工作。在告诫我不要接触尸体后,他先将一种药物从尸体手腕上之前注射防腐药剂时留下的针孔旁边注射了进去。他说这种药物能够中和防腐成分,并且让尸体进入自然松弛状态;以便随后注射的复活药剂可以正常地生效。稍后,死者的肢体出现了一些轻微的颤抖和改变,于是韦斯特用一个枕头样的东西猛地捂住了死者还在抽搐的脸,直到尸体完全安静下来,可以实施复活后才停止下来。那个面色苍白的狂热分子针对毫无生命迹象的尸体又做了一些例行性的检查,然后满意地撤了回来,最后将精确定量的生命药剂注入了死者的左手手臂。那份药剂是当天下午准备的,比起大学里我们刚开始摸索这项研究时所使用的药剂,这份药剂要细致精确得多。这是我们使用过的第一具真正新鲜的试验样本,我无法描述在等待结果时感受到的那种令人摒息的疯狂悬念——我们第一次有了理由去期待那具尸体会张开嘴说出某些有逻辑的话语,或许它会告诉我们它在无法逾越的深渊的另一边究竟看到了什么。lrAKO

  但韦斯特是个唯物主义者,他不相信灵魂的存在,并且将意识全都归结为身体活动产生的现象;所以他不相信死者会告诉自己那些存在于死亡这道屏障之后的深渊与洞窟里还藏着什么令人恐惧的秘密。在这一问题上,我并非完全赞同他的看法。我模模糊糊、出于本能地保持着我的祖先们流传下来的原始信仰;因此当我看着尸体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产生了些许敬畏与胆怯的期待。此外,我也没办法摆脱那晚我们在阿卡姆城里的那座废弃农舍里第一次进行试验时留下的阴影——没办法忘掉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尖叫。lrAKO

  片刻之后,我就意识到这次试验肯定获得了部分的成功。一丝色彩很快就浮现在了尸体那白垩色的脸颊上,并且在那茂密的黄棕色胡茬下奇怪地扩散开来。韦斯特将手按在了尸体的左手手腕上,试图找到它的脉搏。随后,他突然用力地点了点头;几乎在同时,倾斜在尸体上方的那面镜子上出现了一些雾气。随后,尸体出现了一些肌肉痉挛的迹象。接着我们听到了一声呼吸,并且看到了胸口出现了起伏。我看着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并且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些颤抖。然后,它睁开了眼。那眼睛是灰色的、镇定、而且鲜活,但依旧没有灵气,甚至都没有好奇的神色。lrAKO

  我突然间有了个奇怪的念头,便靠近它渐渐红过来的耳朵轻声问些问题;试图在它的记忆还未褪去之前询问有关其他世界的情形。虽然后来发生的可怖变故让我彻底打消了那些想法,但是我还记得自己提出的最后一个问题——因为我在它的耳边重复了好几次。我问它,“你到过哪里?”。我不知道它究竟有没有回答,因为那对饱满的嘴唇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非常确信自己在那一刻看到它薄薄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形成了一些像是发声的嘴形,我觉得那应该是“直到现在”13——如果那个短语真的有任何意义或联系的话。正如我所说的那样,在那一刻我感到了一阵狂喜,因为我确信我们已经达成了一个伟大的目标;这是第一次有一具复活了的尸体能够在理性的指挥下说出清楚的词句。接着,尸体的下一个举动再度证明了我们的伟绩;毫无疑问,复活药剂第一次获得了彻底的成功,第一次让死者获得了有理性的人造生命——至少在当时是这样的。但随着成功一同到来的是最为令我胆寒的恐惧——但是,我害怕的并不是那具尸体说出的话语,我害怕的是刚才就发生在我眼前的那件事情,是那个与我同享事业前途的人。lrAKO

  13. 原文是 only nowlrAKO

  因为那具非常新鲜的尸体终于恢复了完全的意识,并且显出了恐惧的神色。记忆里那些活着时最后经历的情景吓得它瞪大了眼睛,并伸出双手疯狂地挥舞着,像是在与空气展开殊死搏斗;接着,它在突然间静止了下来,最终彻底瓦解崩塌,再也无法复原了。但是,在最后时刻,它高声尖叫着喊出了那句永远回响在我脑里的话。lrAKO

  “救命!滚开,你这该死的黄毛小鬼——别拿那该死的针对着我!”lrAKO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