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清冽的水从宫廷法师的袍袖中流淌下来，淅淅沥沥，再难止息。lpd3c
赫柏估摸着，大约十五分钟之后，自己的左臂就会完全消失。lpd3c
妖妃摩根两度将阿尔比恩亲手推到毁灭边缘，距离真正成就功业，只有一步之遥。lpd3c
在这种状态下，她利用【第四印记·来自止境】假设了一个“成功毁灭阿尔比恩的自己”。lpd3c
但摩根的功业始终限制在阿尔比恩三岛，是或许会发生在岛上的某种未来。lpd3c1
妖妃摩根，是真正继承岛之王权的魔女，而她所持有的王权，容许她的任性。lpd3c
所以，【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以一种假想的形式，被摩根暂时证明了。lpd3c
如果只是到此为止，那么摩根预支的成就将会很快被证伪。lpd3c
因为亚瑟虽然衰弱，但阿尔比恩依旧存续，来自现实的排斥将会迅速摧毁她的“假想”......但摩根使用了【第一印记·妖精眼】，将观测到的未来固定在了双王的身上。lpd3c5
——只要双王中任意一个存活，他们就能严重动摇亚瑟的统治，令阿尔比恩无可挽回地衰落。当亚瑟的功业崩溃时，摩根的功业便真正成就了。lpd3c
就像是从银行预支贷款炒股一样，只要摩根抢在自己被清算之前，能在赌桌上一直赢下去......就万事太平！lpd3c5
将自己的岛之王权抵押出去，换来效力大打折扣的拟似功业.....而亚瑟已经完全没有阻挡摩根的能力，属于她的未来便近在咫尺。lpd3c
然而，赫柏出现在她的面前，告诉她只能到此，不得逾越。lpd3c1
“我持有的印记数量少于王姐，也缺少杀伤力......但是【幻术】却能够令她的攻击落空，甚至短暂地扭曲为己用。”lpd3c
赫柏强迫自己进行思考，以分散那逐渐扩散至全身的酥麻和疼痛。lpd3c
“正是因为我用王姐自己的攻击，反过来杀死了双王，她用于固定未来的‘楔子’便消失了......循环无法维持，王姐也不能继续承受‘功业’的重量。”lpd3c
【业已无法抵达的理想乡】消失瞬间，摩根便受到了无可挽回的重创，连维持自己的存续都极为困难。lpd3c
“这具身体，还能支撑一会儿......”赫柏心想。lpd3c
她所走过的路无声下凹，从地底涌现澄澈清水，逐渐汇成河流，蓝紫色的三色堇在河道两岸抽芽、开花，将清水拘束在固定的河道里。lpd3c
伦敦城中的居民终于察觉到这无形的异变，他们从窗台，从小巷的拐角，从路边投来注视，惊叹着这清冽的河流，赞美着这些盛开的花。lpd3c
缠绕着无数管线的铁王座上，亚瑟陡然惊醒。lpd3c6
沙哑的声音从她的胸膛中迸发，那分明不过是呼吸声，沉重得却像是古钟轰鸣。lpd3c
亚瑟曾无比失望于王姐的背叛，无比愤怒于王姐的选择。lpd3c2
然而时过境迁，昔年的部下已经不复存在，信任的近臣亦日渐稀少，亚瑟曾经拥有过那么多的追随者，可时间将他们一一都带走了。lpd3c
亚瑟抬起头颅，从左侧的窗户望出去，隔着重重帷幕，目光落在已经空无一人的伦敦塔上。lpd3c
比起神出鬼没，永葆青春的梅林，还是和自己处境相似的王姐更让亚瑟感同身受。lpd3c
到头来，恨意和愤怒已经被时间钝化，变成了珍珠一般的事物。lpd3c2
以至于，她甚至开始期待王姐推开宫门时的情景：到时候，自己将以何种表情应对她呢？lpd3c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入亚瑟耳中的却并非她期待的声音。lpd3c
“无法维持形体，溃散成湖水了。”赫柏将已经完全化为清水的手臂藏在身后，竭力维持平静的语气，“就在伦敦城外。”lpd3c2
赫柏没有在意亚瑟的态度，她自顾自地说道：“红龙和狮子都被我处理了，他们的军队也一样，随军征战的各级贵族一个不剩。现存的九席圆桌骑士也都死透了，这几十年里你......”lpd3c
亚瑟的声音怪异而冰冷，像是压抑着怒气，也像是心灰意冷。lpd3c
“你像个神出鬼没的幽灵，永远都在替朕做事，但是......”lpd3c
“够了。”亚瑟重复了一遍，“朕累了。”lpd3c4
她依然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亚瑟已经完全不想再听的话。lpd3c
铁王座上的君主第三次发声，她的眼瞳如同熔融的黄金，声音怪异又可怖，倒影在帷幕之间的影子扭曲着，像是伏在洞窟中的老龙。lpd3c1
“你以为你是在替谁做决定，梅林？你以为是谁给了你如今的地位？！”lpd3c
“朕根本不需要你来做任何事。”君王嘲弄地笑着，“不如你来猜猜看，朕本来要做些什么呢？”lpd3c
“朕已经厌倦了坐在王座上。理想之国遥遥无期，而且永远不能够实现。”亚瑟说道，“既然如此，倒不如用来成就王姐的功业......呵，把这个已经让朕生厌的阿尔比恩彻底毁掉，然后再在废墟中重建！”lpd3c
“一直以来。你似乎都搞错了自己的定位，梅林。”lpd3c2
“朕过去曾经确有过不切实际的想法......但你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亚瑟的失望不加掩饰，“既然如此，那册封王姐又有何不可？”lpd3c
她已经在铁王座上被折磨了太久，已经不想再当一个囚徒。lpd3c
历史已经走入僵死，没有未来可言，唯有血脉相连的她们能相互扶持，相互理解，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lpd3c
阿尔比恩将会不断地毁灭和重建，战争才是维系世界运行的引擎。lpd3c8
亚瑟带着报复性的快意，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贤者，期待着她的回答。lpd3c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有着深绿色眼瞳的少女抬起头，与愤怒的君王对视，“那我就放心了。”lpd3c
贤者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语气却隐隐透露出几分压抑不住的上扬。lpd3c
君王仔细地打量着语气欢快的赫柏，意识到自从她进入宫殿以来，就一直是侧对着自己。lpd3c
“你在隐藏什么，梅林？”亚瑟突然感觉有些许不安，“为何不面对我？”lpd3c
回应亚瑟的，是一泓青碧色的清水，它从宫廷法师的袖袍中淌了出来，毫无阻碍地倾泻在地上。lpd3c
赫柏左边的肩膀软塌塌地垂了下去，袖管中除了清水再无他物。lpd3c
青碧的颜色开始一点一点沿着赫柏的脖颈向上延伸，在少女精致的脸颊上形成如蛇一般的纹路，显得妖异又绝望。lpd3c
“如您所见，陛下。”赫柏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喜悦，语气平静地回答，“我就要死了。”lpd3c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