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正常人来说，一件复杂但却能从正常逻辑角度解决的问题算不上什么难题，一件需要灵感和天赋才能解决的问题反而相当具有挑战性。42TQU
但眼前的情况毫无逻辑可言，甚至连灵感都没有发挥的空间。42TQU
如果说先前的布是怎么扯都扯不下来，如同他身体上没有神经的一块皮肤，那么现在戴在他身上的项链便与寻常的装饰品无异。42TQU
问题是为什么两者会有这种区别，又为什么只在项链上出现了这种异象。42TQU
尚不清楚项链上颜色的消失是否与梦境中的自杀有关，杰拉尔德因此简单做了两个实验：带着项链和不带项链入梦。42TQU
因为当他再次将眼睛睁开，让象征着一天之晨的监狱铃声收入自己耳中的时候，象征着可以入梦的时间段也迎来了结束。42TQU
从隔壁的牢房中传出安东尼低沉的声音，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后，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显然有了不少好转：“一些小动作也没有打扰到你，看起来是久违的做了一个美梦？”42TQU
“恰恰相反，什么梦也没有。”许久不曾体验的虚无使杰拉尔德心中的疑惑愈发加深，“没有战场，没有温暖的房间，什么也没有。”42TQU
昨天与杰拉尔德的对话显然让安东尼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他学会将自己的决意留在心底，语气也回到了原来那副态度彬彬的样子：“像这样梦醒之后，总会觉得要比平时精神许多，我猜这大概就是深度睡眠的好处。”42TQU
时间不等人，杰拉尔德站起身来，一边体会着起床的时候和朋友聊天的新鲜感，一边准备洗漱：“如果第二天要学习，我会很同意你的说法，但这里毕竟是监狱，就算精神了一点又有什么意义呢？”42TQU
“可你最近就在学习。”安东尼把昨天晚上提前接的一盆水倒在自己的身上，发出一声舒适的低吼声。42TQU
等到冰水一滴一滴顺着他的毛发落下，滴在地上的时候，他才把自己没有说完的话继续了下去：“这可不是没有意义，从昨天你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42TQU
“【时刻做好准备】才是没有意义的。”他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太过笼统，概括。你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才算准备好，也不知道你所准备好的一切对于敌人而言是否有效。”42TQU
杰拉尔德敷衍地拍了拍手：“好好，名人名言。如果以后等你老了想出本书写写自传，我会记得买下来看几眼，然后再赋予它垫桌子的荣誉职责。”42TQU
“呵，相信我，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会把它放在书的前几十页。”安东尼的身影经过一个晚上后似乎沉稳了些，他将擦拭完的布挂在房间的支架上：“作为第二卷的第一句话，来引出我的某位朋友——我相信你会喜欢。”42TQU
“不要写些什么怪东西进去就行。”杰拉尔德随口回应着，但沉思片刻后，他又补充道，“哦对，记得把我刻画的帅一点。”42TQU
“我倒是觉得如实描述就已经足够了。”安东尼瞥了一眼大洞后面的人影，话锋一转，“说回到昨天的事情上——我准备邀请刺杀我的那个女孩。”42TQU
正在舒展身体的天马倒是对此毫不意外：“你想好了？”42TQU
安东尼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大洞前面，认真地对另一边的友人说道：“是的，就像卡夫卡说的那样，我必须从这里逃出去。之前你说过，你有一个越狱方面的计划，我们完全可以做两手准备。”42TQU
“那个刺客很明显有机械工程方面的经验，在对方腿部受伤的情况下，她会成为我们的助力。”42TQU
“这样一来还能借她接触幕后的推手、寻找离开的方法，同一时间能达成两个目的，我想不出不这么做的理由。”42TQU
“我昨天也说过，被刺杀的人是你，你决定到底该如何处置。”杰拉尔德点了点头，也没去打扰朋友的兴致：“那个刺客的事情我不管，今天晚上之前，我会给你我这边的答复。”42TQU
“今天晚上？”安东尼疑惑地问道，“这个时间点是有什么讲究吗？”42TQU
“算是。”杰拉尔德耸了耸肩：“哦对，我还没跟你讲是吗？我昨天晚上的时候，就已经把监狱里剩下的最后一本医学书看完了。”42TQU
看向对方疑惑丝毫不减的视线，他摆弄着胸口前的项链，确定对方的视线依旧没有在那上面停留半分后，便接着解释了下去：42TQU
“也就是说，我也已经没有任何继续在这座监狱里待下去的意义了。”42TQU
监狱的图书馆本来是在安东尼的意见下建立起来的，结果现在却变成了塞雷娅和杰拉尔德私会的场所，这也算是安东尼为自家兄弟做了件好事。42TQU
等塞雷娅拿着一叠工程画图走进图书馆的时候，正偷偷摸摸钻研胸前项链的杰拉尔德猛地被吓了一跳，还没等对方解释就直接问道：42TQU
“不是，你为了不让我毕业，现在还准备考我工程学科方面的知识了？！”42TQU
“……对于你在看见图纸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考试相关的内容，我很高兴。但遗憾的是，这张图纸和我们之间的约定无关。”塞雷娅找了一张椅子坐在了杰拉尔德旁边，“你可以翻看一下里面的内容。”42TQU
钙质化在图纸的四个角上凝成实块，随后便将图纸贴在桌上压住摊开，展现在杰拉尔德眼前的是一张张监狱的结构图。42TQU
“我看不太懂，但既然是你拿过来的东西，我想你自己总是看得懂的。”杰拉尔德只是看了一眼上面整齐排列的线条，便是一阵头晕目眩，“基础的一些要素倒是可以推断出来，但是手绘图……你是兼任了莱茵生命的工程部科长吗？”42TQU
“这不是我画的。”塞雷娅简短的回答道：“你还记得你昨天跟我说的内容吗？你向巴顿说的那些话。”42TQU
“当然。”杰拉尔德白了她一眼，在短时间内能看完这么多书并通过塞雷娅的大多数考试，他在记忆力方面自然是无需置疑：“我叫他去看看A、B区的囚犯，还有来监狱建设工程的那群工人里——”42TQU
许久过后，像是要逃避现实一般，杰拉尔德喃喃低声说道：“我其实，一直都是独眼巨人啊。”42TQU5
“你身上的特征与库兰塔这个种族有98%的相似度，基本可以确认你的种族的确就是库兰塔无疑。”42TQU4
塞雷娅倒是在这个时候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但很快她便解释了缘由：“回到话题上来，巴顿让一些狱警去搜索那些工人的房间，我从一个实习生的身上找到了这个。”42TQU1
“一如既往的愚蠢，这害的是典狱长的声誉，但是算了。”42TQU
杰拉尔德的注意力在另外一个方面：“雇佣刺客的人没必要让那群刺客离开这里，于是剩下两个理由。第一，这个实习生属于拯救安东尼的阵营；第二，这个实习生想要找监狱里被藏起来的某个东西。”42TQU
“我想也是，因为看这些图，她看起来只是在寻找通往外界的路口，基本搜寻的方向都是在中间的塔上。”杰拉尔德随意翻了翻手里头的图纸，“监狱里的秘密是在A、B区更往下的地方，接近移动板块动力核心的位置。”42TQU
塞雷娅一直坐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神态如常，甚至连杰拉尔德分析的内容也没有让她的表情产生丝毫波动。42TQU
可就在杰拉尔德说出后半句话时，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跳，似乎在努力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手掌原本轻松地搭在桌面边缘，却在这一刻下意识地握紧了一些，指尖压住桌面的力度稍显加重。42TQU
然后，那块不怎么结实的木头桌子便被她硬生生地掰下来了一块。42TQU
“你是怎么知道的？”塞雷娅勉强压下了心中不好的猜想，缓慢而严肃地向杰拉尔德问道。42TQU
回应塞雷娅的是杰拉尔德那漫不经心的话语：“一般来说，我的听力还没有办法触及到那么远的地方，这座移动板块的运作声也会干扰我的辨识能力，除非是在能够使用源石技艺的情况下——比如从昨天开始。”42TQU
“虽然还很粗糙，但只要有【流动】，我就能够感知到。”42TQU7
这也是和菲林将军的战斗中，他自己研究出来的一套战法。42TQU
为了对抗那只怪物和菲林将军的夹击，他必须时刻将注意力和视线放在对方的剑上，用风去感知并闪过从后方袭来的攻击。42TQU
包括并不限于冲撞、突然爆发的冲击波、穿刺攻击、撕咬、扑杀、等等等等。42TQU
一个动态加上超高速的对战环境都逐渐适应下来了，他没有理由会感知不了一个静态环境。不过这个能力最多也只局限于一个大致的轮廓，再细致的内容，就得等他慢慢摸索和练习了。42TQU
这也是他之所以那么怀念和菲林将军对战的日子，梦境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是不会说谎的。42TQU
“你还能感知到什么？”塞雷娅的语气变得急促了些，“比如前往那里的入口，负责连接的通风管道，排水口和入水口？里面的人数，具体环境和状态呢？”42TQU
杰拉尔德直接用手比了一个“T”的符号示意暂停。42TQU2
她的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几乎已经将身体探得过于靠近，于是只好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几乎贴到对方身前的身体缓缓收回。42TQU
而杰拉尔德现在终于有余裕来掌控整个对话的主导权，他把昨天刚刚读完的书放在了桌子上，心平静和地问道：42TQU
他抬起眼来，直直地与塞雷娅的视线对撞在一起：“四个月，我把你带过来的所有书籍看完，向你证明我的想法和意志。你解开我的镣铐，带安东尼他们一起出去。”42TQU
“我为了达成和你的约定没日没夜的阅书，笔记都已经写了十余本，钢笔墨水一次又一次的干涸……我现在已经达成了与你之间的约定，而你甚至还不愿意向我解释你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吗？”42TQU
塞雷娅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书籍上，那些书页被翻阅得整齐而带着些许磨损的痕迹，那些笔记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墨水，那些试卷上的勾和叉。42TQU
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她也从不会在约定上讨价还价。42TQU
“你说的对，既然我还没有解开你的镣铐，自然也没有资格向你询问这些问题，这在约定的范畴之外。”塞雷娅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是我的问题。”42TQU
“等下一次曼斯菲尔德抵达哥伦比亚，我会按照我们之前协商的那样，带你们一同出去。”42TQU
总是不怎么懂得变通的瓦伊凡，自然也会下意识地忽略来自对方话语中真正的意义。42TQU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想见见到底是谁把你养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我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太高高在上了？”42TQU10
杰拉尔德站起身来，环绕着桌子踱步着，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些无奈：“和你合作很有效率，但也的确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塞雷娅，毕竟就连钻石都比你懂得变通。”42TQU1
“就像我的确没有约定过要帮你解决你的私事，但谁说不能再提出一个新交易的？”42TQU
“……你不应该被卷入我的私事里面。”塞雷娅犹豫地摇了摇头，“这会和与哥伦比亚的政治扯上关系，力量在这里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多。”42TQU
杰拉尔德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个回答，朝着面前的人笑了笑：“的确，不过反正你马上就要释放我，这也就说明你已经和卡西米尔的政治扯上关系了。这样我们之间就算是扯平了。”42TQU
他没有让塞雷娅插嘴，直接就这么继续说了下去：“我没有信仰，所以我不会说什么【宽恕】之类的神棍话题。”42TQU
“我把你当时和我的约定当作一种【投资】，塞雷娅。”42TQU
“而在目前这个阶段，你能看见我的潜力，我能让你赚的盆满钵满，你的投资非常成功。”42TQU
“那么现在，就该我来投资面前的这位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了。”42TQU
杰拉尔德重新走回到了塞雷娅的身前，伸出手来：“也不算是什么多大的投资，我来帮你解决你的私事，到时候回卡西米尔的时候你载我一程，成交？”42TQU
而受到邀请的主人公，现在正在静静地看着杰拉尔德，她的目光中少见地闪过一丝犹疑，双手缓缓垂下，落在身体两侧，没有立刻回应他的提议。42TQU
沉默了片刻后，她低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42TQU
“我并没有从先前的约定中图求你的回报，杰拉尔德，你也不必为此迁就。”42TQU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如果你实在无法接受，那么为什么不把这当作是朋友迟来的生日礼物呢？”杰拉尔德晃了晃伸出来的手：“你说过的，你用自己的实力赢下投资，把这些当成生日礼物。刚好你下次生日的时候，我也就不用刻意去挑选什么礼物了。”42TQU
不知为何，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塞雷娅的眸子里似乎有些诧异闪过。42TQU
她伸出手来，一如最开始彼此遇见时的那样，交换了手心的温度。42TQU
“合作愉快，塞雷娅。”杰拉尔德用力把握起的手晃了几下，长长舒了口气，“行了，说起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42TQU
“四月二十三日。”42TQU3
塞雷娅淡淡的回应道，但不知为何，她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42TQU
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选拔赛大约从六月份到十月份，按照他之前听到的日期，和梦境中度过的时间还有学习的时间做加减法的话——42TQU
“——今天是几号？”42TQU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