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之前，黑泽密花开始翻看文件袋里的文件，天井努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桌上的木纹，独自品着酒，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轻微的翻动声和天井努手中杯子偶尔碰到桌面的声响。lh27U
过了片刻，她停下了阅读，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天井努。lh27U
“你不是说要尽可能全面一点嘛，而且别让那孩子发现吗？”天井努向座椅后靠去，用手示意道“我就请那位黑桐先生，他最近有空，拜托他帮忙查了查。”lh27U
听到“黑桐先生”，黑泽密花的神色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她知道这个人，黑桐干也——人号“黑桐谷歌”，因为他有非常强的调查能力。如果是他提供的信息，那就可以放心了。lh27U
“比我原先预想的情况好太多了。”黑泽密花把文件放在一旁，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长舒出一口气。“老实说，我原来想象的情况可比这个糟糕得要多得多，都已经准备过去找丰川那边那个老爷子亲自聊聊了。”lh27U
光线照在纸页上，文件的标题逐渐清晰，却不是关于星野雾奈，也不是她团队其他成员，更不是事务所任何一个偶像，而是事务所新加入的兼职助理——丰川祥子的信息。lh27U
“嘿——”听到这话，天井努意味深长地看着黑泽密花。lh27U
“怎么了，什么毛病？”然而黑泽密花可不惯着他，直接回呛道。lh27U
其他人或许看的没那么清楚，但是天井努作为老朋友，最近可帮黑泽密花跑了好几次腿了，作为在做事的人，他是很清楚黑泽密花对星野雾奈的……嗯，或许可以被称为偏爱的关怀的，尤其是黑泽密花这次，甚至把星野雾奈身旁的丰川祥子所遇到的事情都给调查了一番，这种行为就有点太超过了。lh27U
“还好吧。”黑泽密花低声回答，然而天津努却很明显看到她眼神中的躲闪。“大人的事情归大人，孩子的事情归孩子，我只是想这样罢了。”lh27U
“而且她也的确是很可爱而讨人喜欢的孩子。”黑泽密花补充道“说起来，她最近不是搬出去住了吗？”lh27U
“然后搬出去之后，我和你说啊，这个年纪的孩子，竟然每周都至少都要和父母视频一个小时以上，不管再忙。”lh27U
“哈哈哈，很惊讶是吧，明明正好应该在青春期附近，但她其实就是那么一个爱撒娇的孩子罢了。”lh27U
“有点出乎意料。”天井努点点头，如果要说小步梦会那么做可信度还高一点，但是星野雾奈平日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多话的样子，而且年龄也在青春期附近。lh27U
天井努回忆了一下自己过去的时光，自己那个时候好像是看了《热血高校》，整了一个像是牛粪一样的发型，然后和老爸大吵了一架，互相拉锯了两个月来着。lh27U
“很幸福的家庭是吧。”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她是我们当中唯一的、在父母双全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一点。”lh27U
天井努沉默地看着自己这位好友落寞的脸色，关于这一点，他明白为什么对方会如此感叹：黑泽密花的父母早亡，而且不仅是黑泽密花，不来方夕莉与雏咲深羽等人的父母也都没能陪伴到她们成年。lh27U
不知道是命运的巧合亦或是某种世界平衡机制，觉醒灵能力的人父母多半早亡。lh27U
而她们大抵是把童年的遗憾，化为关怀，代偿到这个新来的“小妹妹”身上吧。lh27U
“对了。”黑泽密花靠在椅背上，语气轻快了些：“其实她最近偶尔也会和我分享一些身边的事情，虽然都是些琐碎或者无厘头的事情，但也蛮开心的。”lh27U
“当然。”作为戏剧中的名剧，天井努当然知道这个，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黑泽密花要突然提起这个。lh27U
“我不是很确定，她最近和我增多联系是否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我的渴求——灵能者之间可以互相内心沟通。”lh27U
“但按照《俄狄浦斯王》告诉我们的，世界上的谜题有那么多，而获得幸福的奥秘在于。”她喝了一口闷酒。“少知道一点。”lh27U
“哦，顺便调查她身旁朋友这件事尽量别让她知道，不然她肯定要生闷气了，那就麻烦了。”黑泽密花轻叹一声,“虽然确实是我的过错，被发现也只能好好道歉就是了。”lh27U
“我还以为你接下来会连那位若叶家的孩子也一同调查了。”天井努打趣道。lh27U
“可别了。”黑泽密花摆摆手。“若叶家的事情我大概知道，没必要再去麻烦黑桐先生了。而且单偷偷调查一个丰川祥子就已经够麻烦了，被那孩子发现起码要和我闹一星期的脾气，要是再加上若叶睦......”她的脸一下子苦了下来“可能一个月都不会原谅我了。”lh27U
“这种结果也是预料之中的吧，你确实做的太过了。”天井努语气平淡,丝毫没有同情之意,“要不是老朋友一再拜托,我根本不会答应做这种事。未经允许就调查别人的朋友,说实话我也觉得有点过分。” 他停顿片刻,若有所思“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担心她能力不够，解决不了问题？又想自己扛着？”lh27U
“不。”黑泽密花摇摇头，坚定地否认道“她完全有能力解决。事实上,只要是我能解决的问题,她一定也能解决。”lh27U
“她的能力很强，非常强，是天生的灵能者。这么说你可能没什么概念。”黑泽密花伸出三个手指示意。“说简单一点，你认识的灵能者应该就我们三个吧，我，夕莉，和深羽。”lh27U
“每个灵能者都有自己的擅长的专长。我擅长祝福，深羽擅长情绪感知与干扰，夕莉则可以最直接的外放型。”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而那个孩子，她的天赋比我们强，比我们任何一个，比我见过的所有灵能者都强，我们所能做到的事情，她自然也都可以做到。”lh27U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天井努苦笑着“你们从来没具体解释过自己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啊。”lh27U
虽然天井努已经和黑泽密花共事好一段时间了，但是对方很少说明过自己的能力，唯一肯定的是，对方的能力确实提供了不少的便利，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对方的华族身份，如果不是对方主动和自己提起，自己都不会意识到黑泽这个姓氏应该不属于华族才对，但对方就是被接纳到华族身份了，也通过这个身份拿到了不少便利，并且也没见有人提出过异议。至于其他部分，他就不是很清楚了。lh27U
“你最近不是在看轻小说吗？自己套个公式吧，什么心灵沟通、共鸣、引导之类的，具体的我确实不能讲得太清楚。”黑泽密花懒散地挥了挥手。“反正她的能力确实足以解决大部分问题。”lh27U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天井努皱眉，“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lh27U
“这里的重点不在于解决与否，而在于怎么解决。” 黑泽密花的语气变得严肃。lh27U
“啊。”听到这里，天井努反应过来了。“确实，她很纯粹透明，虽然这也是她有这样受欢迎的气质的原因。”lh27U
“嗯。”黑泽密花点了点头。“孩子的世界向来是和被【社会化】后的大人不同的，她们能追逐蜻蜓，月亮，蝴蝶这种事物直到跌倒摔伤，而成年人哪怕有时间也不一定会去做这种事物，他们更关心一些其他东西，比如数字和更多的【正经事情】之类。”lh27U
“一个成年人，如果遇到一个上锁的玻璃糖果罐，他可能会试图打开它。如果打不开，他会想办法用其他方式，例如去寻找其他人，当然最可能是干脆放弃，毕竟只是一些糖果罢了，但孩子不同。”她顿了顿，目光变得凝重起来。“孩子发现打不开后，会用尽一切方法去打开那个罐子，首先是拍，拍不行就是咬，不管是砸，踢，还是直接击打。她会用尽所有力气去解决问题。”lh27U
问题难以处理，就把问题身旁的环境全都摧毁再来过啊……天井努在内心感叹道。lh27U
“如果孩子的力气不够，那尚且还好，罐子和她都不会受到伤害” 黑泽密花叹息,“但如果她的力气足够，罐子可能会碎掉，糖果掉在地上，她自己也可能被玻璃割伤。而非常遗憾的一件事是，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可以算得上是【天生神力】，只要把灵能力当做'锤子'去用，别说是玻璃罐了，就算是铁做的管子在她面前也是不堪一击。”lh27U1
“我觉得你太杞人忧天了。她看上去挺懂事的，不像你说的那样鲁莽。”天井努依然持怀疑态度。“事务所里的人对她评价很高，也挺喜欢她，除了偶尔摸鱼、发呆，没听过什么坏话。”lh27U
他觉得黑泽密花是被母性蒙蔽了双眼，所造成的过度忧虑。lh27U
"那是【知识】。"黑泽密花纠正道,"她的能力和天赋让她比同龄人学到更多东西。说真的,我觉得她这个年纪真该少看点奇怪的书。"lh27U
说起这个黑泽密花就抱怨起来，她随口说出了其中几句她从雾奈思绪中所捕捉到的句子。lh27U
“人类就跟鸽群一样，只要有一只往右飞，其余鸽子就会跟着往右飞。”lh27U
“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水手，不需要更多的同伴，而需要一个清醒的船长。”lh27U
“我都不知道她从哪里看来这些奇怪的知识，很多奇怪的知识甚至我都没学过。”黑泽密花有点无奈地捂住了额头“就不能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好好读点画本之类嘛，少读点奇怪的西哲。”lh27U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认真:"但不管怎样,这些都只是她的【知识】,而不是【体验】。没有体验支撑的知识,终究只是知识,无法真正转化为【认知】。即使她的能力让她完全理解成人的选择、动机和心理,她多半还是会走不同的路-——哪怕明知后果如何。"lh27U
"因为她是个孩子,一个在幸福宽松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黑泽密花轻声说道,"天赋又好,几乎没经历过什么失败。所以她的性格,基本上完全没有经过【社会化】的洗礼。"lh27U1
“不，我又不是她父母，做不到这种程度，而且她交给小侑带着也蛮好的。”黑泽密花摇头，“我就是打算作为大人，来用大人的方式gracefully（优雅地）解决问题。避免她真的拿出'锤子'来。”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天井努一眼,“我知道你觉得她性格温和,但你想想看，一个温和的人,怎么可能写得出那样的歌?”lh27U
“她现在这种不主动使用能力的状况挺好的，千万别对'锤子'上瘾，否则剩下的其他所有问题，我估计都要变成'钉子'了。”lh27U
“听上去有点像是野生动物园。”天井努评价道“让狮子保持慵懒的状态,别让它意识到自己其实能咬人。”lh27U
她要避免的，就是星野雾奈过度对他人使用灵能力，事情小还好，若是事情大了，人确实抵挡不住“狮子”的利爪，但狮子咬完几个人，那“动物园管理员”——不吉波普就要找上门来了。lh27U
“总之……这是为了她好。”黑泽密花叹了一口气“虽然灵能力的使用面是可以做到非常广泛，但是这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它在我们的脑子里，迟早会变成灾难。”lh27U
其他不说，光是过度感知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喝一壶了，想到这里，黑泽密花在内心叹了一口气，那孩子的灵能力这么强，在这方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头。lh27U
事实上，黑泽密花在这一点上确实猜的没错。星野雾奈恐惧逃避打针的原因，虽然有她自己本身就讨厌疼痛的原因，还有过度感知与想象力组合作用，每当她知道要打针时，早在看到针剂之前，她的皮肤就开始发生幻痛。一场注射下来，她被那种幻痛折磨得够呛。lh27U
“疯癫的灵能者不一定强，但强大的灵能者往往会发疯。”黑泽密花双手搭在吧台上，沉声念道“能力越强，使用得越频繁，精神就越容易脱离常人。灵能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心理小障碍，说一句户'我不在意,我要跨过去'就能解决，它是在我们血液内流淌，大脑里生长的某物，无人知道它何时爆发，但只是或早或晚罢了。一旦爆发，那些疯狂的念头就会瞬间占据我们的大脑。”lh27U
“我能力弱，所以还好，能那么就没有事情，只要别出来多走动就行，深羽那孩子则是要寸步不离的依赖在夕莉身旁。至于其他人的话……”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lh27U
“那孩子心态好的，应该不会有事的。”天井努安慰道。lh27U
“她还那么年轻，她今年才十六岁，人生第一次从家里刚刚搬出来，和自己的朋友们走向自己梦想的舞台。我希望她的阻碍能少一点，人生能再长一点，至少三十岁吧……最少最少，烟就算了，起码能和我一起喝一场酒吧。”她叹了一口气，饮下苦酒。lh27U
“说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那件事告诉小侑她们。”想起刚刚略过内心中的名字，天井努问道，“她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吧，小雾绘——冰室雾绘已经去世了的这件事情。”lh27U
偶像冰室雾绘，上原步梦等人的同期与朋友，第一个被黑泽密花带到283事务所的灵能者。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应该是星野雾奈的前辈，可惜她已经“毕业”了，早在星野雾奈进入偶像行业之前。lh27U
高咲侑她们知道雾绘是自己希望毕业，然后回到老家，所以大家一边哭一边为她举办了盛大的毕业Live。但是她们不知道的是：冰室雾绘并没有回老家，而是去了黑泽密花平常待的日上山，在【夜泉咖啡店】旁边租了一间小木屋。而在毕业Live后两个月，冬日的一天早晨，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lh27U
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连预知能力都失去了作用,突然到就连心灵感知也无法察觉丝毫异常,突然到没有任何人能够预见。它就像是炎炎夏日里毫无预兆的一场雪,所有人都在盲目地向前走着,直到那寒意钻进衣领,才恍然大悟:啊,原来下雪了。lh27U
当黑泽密花等人的直感发现不对，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时,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被她们的直感带上心头：冰室雾绘一整个上午杳无音信,并不仅仅是因为前夜的欢聚喝得酩酊大醉。lh27U
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时,映入眼帘的是杂乱的房间。在房间正中央,一张桌子,一条垂落的绳子,还有冰室雾绘已经冰冷的身体，就悬挂在上面。lh27U
"你不能永远瞒着她们。"天井努重重地叹了口气,"小侑她们迟早会发现的。"lh27U
"我能。"黑泽密花的声音几不可闻,"我已经瞒了整整三年。冰室家早就没有人了,除了小侑她们,也没有人还记得雾绘。等到她们最终把她遗忘..."lh27U
“……我也没办法。”黑泽密花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能瞒多久瞒多久吧，谁叫雾绘这么拜托我了。”lh27U
她们过去时，桌子上放着两份信件，从字迹来看应该是冰室雾绘自己写的。第一封笔迹工整有条理,显然是提前写好的,恳请黑泽密花她们为自己保守这个秘密，尤其是对高咲侑她们，她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永远被困在自己身上。lh27U
而另一封信则完全不同-字迹凌乱不堪,似乎是用某种带着血迹的红色液体书写,密密麻麻都是无法辨认的诡异图案。只有最后一句话依稀可辨:“不要窥视螺旋。”lh27U
“喝酒吧”黑泽密花端起酒杯,打断了他的话,“一直说这种话题，酒都变得难喝了。”lh27U
“这个点，Live应该快结束了吧。”天井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lh27U
“早就安排好了，又不是第一次开Live，这次记者还是善泽，他和我说过了，放心吧，她们闪耀的姿态，一定会让所有人看见的。”lh27U
“夕莉和深羽这两孩子不是前段时间去北海道了吗，她们带回来的。听说最开始是在帮札幌郊外的山田奶奶修理屋顶，她给了几块古老的木板，正好能用来帮小樽那边的木工师傅修补一把破旧的工作台，修好以后师傅送了她们一把老工具，用那把工具修好了函馆古董店的座钟，店主为了感谢就把一直放在店里的旧留声机给了她们，这留声机送去给住在美瑛的音乐教师后，教师把珍藏的一套老唱片送给了她们，唱片又在小樽的音乐会上送给了一位老音乐家，音乐家看到唱片很感动，就把自己收藏的一把年代久远的小提琴给了她们，最后她们在富良野找到了一位酿酒师傅，用那把小提琴换来了珍藏在地窖里的这几瓶年份酒。"lh27U
天井努默然片刻,举起酒杯仔细审视。透过温暖的室内灯光,琥珀色的酒液折射出细腻迷人的光晕。lh27U
“你说……”天井努摸着下巴,认真打量着这"完成一系列支线任务才获得的最终奖励",仔细思考着，“这酒喝下去,会不会有什么特殊效果?比如在周期内提升属性之类的。”lh27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