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黛又紧了紧臂弯，像是抱着一个人形毛绒玩具：“哈本尼斯三号一天约有25.92个小时，折合标准太阳系时间大概1.08天。”42PwL
“因为哈本尼斯三号的公转轨道、自转周期都没有问题，所以，如果你按照‘标准太阳系时间’作息，你就会完全错位！”42PwL
“而我希望通过读研回到太阳系，所以我给自己装了节律器。”42PwL
“它确实好用——我可以真的做到每天只睡八个小时，不会多，也不会少。”42PwL
“……”戴森沉默地抱住她，手臂上的外骨骼还膈到了黛。42PwL
如果这作息节律器真的这么好，那它就不会是自发安装的义体。它一定会被纳入义体补贴之中，作为“义务性身体改造”项目。42PwL
事实是，但凡一个人安装了节律器，那他大概率会食髓知味，尝试深度睡眠代替普通睡眠，进一步压缩睡眠时间。42PwL
八小时听起来还好，可实际数字……恐怕是三小时。在没有加分的情况下抹平差距，重返太阳系的学府……八个小时的睡眠太奢侈了。42PwL
此外，长期利用节律器进行深度睡眠，虽然能够在保持身体大体健康的基础上恢复疲劳，却也会造成睡眠依赖。42PwL
这种情况下，一旦脱离节律刺器激，用户便无法自主入睡或者清醒。42PwL
这也是人类迟迟没有在社会层面上完全拥抱它的原因之一。42PwL
“我用上了我仅剩的所有手段，拼了命地朝太阳系挤，终于，我来到了最后一道门前——你猜怎么着？”42PwL
“太阳系以政治风险为由，回绝了你的研究生申请。”戴森猜测。42PwL
“更糟。”黛忍不住爆了粗口：“是他妈的学术不端！”42PwL
太阳帝国是一个技官治国的国家，尽管近些年来随着腐化，科研工作者在政治上地位下滑……但他们在社会上受到的尊崇反而与日俱增。42PwL
在这个社会里，公开被打上学术不端的烙印，不仅仅是堵死了一条路那么简单，它还意味着社会意义上的死亡。42PwL
“意味着，不仅仅是通过大学回太阳系的想法泡了汤，我甚至没办法在伯纳……甚至没办法在哈本尼斯深造！”42PwL
黛的叔叔曾经为大狄娜墨妮效劳，这让他被流放的同时，也为他在小狄娜墨妮身旁留下一席之地。42PwL
黛所经历这些不公，全然是因为大狄娜墨妮，而现在，她能够重新爬到这个位置，也全然是因为小狄娜墨妮。42PwL
她甚至没办法说服自己身体力行地反对小狄娜墨妮，只想口头上抱怨两句。42PwL
“小到食宿，大到整个世界。”当年那个女孩借着现在这位少女的口舌说话：“我熟悉的一切，全都不在了……而我甚至根本没有能力把它找回来。”42PwL
“我挑起来的，我的。”虽然这么说，但黛搂得更紧了。42PwL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死了心，在哈本尼斯上过着哈本尼斯式的生活。浑浑噩噩地，我来到了少数算得上体面的岗位上：老海底工业区的异星适应项目——那里接近地心，热得很——拿奴工做测试。”42PwL
“跟那个项目干了一段时间后，皮翁和伽拉忒娅计划的消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黛平静道：“我再次痴心妄想起来，期待着能够跟着这个项目的完成一同，返回太阳系。主管是皮翁的学弟，一起在火星的交情。看在我的工作成果上，他帮了我一把。”42PwL
“但我从来没有预料到，只是一次寻常的实地测试，我居然又见到了你。而且，你居然还是百分之百的老样子。”她出奇地笑了出来：“头破血流，一脸茫然，看起来比小时候还傻。”42PwL
“如果你用‘专注’这个词，我可能会稍微开心一点。”戴森回嘴。42PwL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也是沦落到这里，那个时候我甚至有些开心——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知道这很扭曲！”42PwL
黛现在也很开心，她嘴角的笑意甚至都遮掩不住，她捧着戴森的脑壳，眼睛闪闪发光：“我没有回到太阳系，可我在太阳系的生活却找到了我！”42PwL
“当你在狄娜墨妮身旁说出实情的时候，我又意识到……”42PwL
数次返回太阳系的尝试，都以各种理由失败，这回如果她又押错宝，但出事的可是戴森本人。42PwL
说到这里，黛似乎是回想起了自己一开始的用意，又将话头扯了回来：“在萨图的宣判到来前，我们几乎过着一样的人生。”42PwL
“遗孤、寄宿在近亲家里、性格别扭。”她一面数落，一面自嘲：“除了性别以外，我们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42PwL
“那不重要。”少女用力将戴森的脸拗在身前，她斩钉截铁：“别因为一条想吃人的虫子消沉！”42PwL
诚如黛所说，“他还是老样子”。只是，戴森的“老样子”比黛所意识到的“老样子”，还要老得多。戴森他确实作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渡过了许多时日，可那些日子本身就深受他并未苏醒的记忆所影响。42PwL
横亘在戴森嘴边，最终转化为方才那种“矫情”台词的，是他作为穿越者的抽离感和虚无感。42PwL
那整个帝国境内，那些以旧地球族裔为原型设计的仆从种族呢？“它们”可没有被赋予这么多负面意象。42PwL
倘若全然不值，那“太阳帝国”这个仅仅比“它们”多了一层人类外皮的文化符号呢？42PwL
乃至于，这整个宇宙，又几曾值得戴森投注多少关注！？42PwL
一个是虚无缥缈，两个也是虚无缥缈。一个是不值得，两个依旧是不值得。42PwL
凭借着理性，戴森下定决心要连带着拯救自己的小命一块儿，拯救世界。为此，最有可能的方案就是成为太阳帝国的“狄克推多”。42PwL
但他的感性却无法在这个以异国他乡为原型的帝国找到太多归属感、认同感：42PwL
太阳帝国那低效的奴隶制度、贪婪的上层建筑、混乱的管理模式和文化风俗，都只适合隔着屏幕当一座摆件来欣赏。42PwL
看着戴森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眼神，黛·耶诺菲气笑了。42PwL
“老娘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还给脸不要脸了是吧！？”42PwL
相反，她有些贪小便宜、有时候喜欢大呼小叫、上课的时候比起听讲，更喜欢跟他一块鼓捣。42PwL
现在看来，她的道德观念还有些过于现代，对太阳系也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她甚至还像一个落魄贵族一般，紧紧抓住体面不放。42PwL
“你才两岁半！不能看这个！”42PwL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