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走廊上，夜风微凉。月光透过栏杆洒落，地面映出交错的影子。kXiUB
在帮星野雾奈收拾好床铺后，两位少女自然地离开了房间。她们仍有话语未尽，然而，即便星野雾奈此刻睡得极其安稳，她们也不愿承受哪怕一分打扰她的可能。kXiUB
“对不起，小祥。”后藤桃的声音在夜风中微微颤抖着。kXiUB
伴随着寒意降临到她的大脑中，她此刻变得清醒了一点。kXiUB
“刚刚在房间里，我说得太重了。”后藤桃低垂着眼，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了围栏。kXiUB
“不，没事的。”丰川祥子摇了摇头，中断了对方的道歉。“是我应该的。”她当然清楚后藤桃愤怒的原因，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毕竟，雾奈不会说这种话吧。”kXiUB
“啊……是的。”后藤桃低下头，苦笑了一下。“雾奈她啊，太沉默寡言了……所以才需要有人去保护她。”kXiUB
这句话或许对外人来说有些奇怪，毕竟星野雾奈在人群中总是那样耀眼，像个孩子一样四处撒欢，总是第一个行动，非常闹腾，怎么可能算是“沉默寡言”呢？kXiUB
永恒的，虚幻如同月光一样的微笑，就像是一面反射镜，给人以渴求的满足感，而她本身的情绪呢？却藏在雾气之后。kXiUB
除了提到吃的时候脸上明显的兴奋，还有打针时脸上的不满这些简单情绪以外，平常很少见到她外露情绪，就连淋着雨拉丰川祥子回公寓的时候，也只是有了短暂到近乎不存在的不悦。kXiUB
是啊，她们确实是沉默寡言的，无论是星野雾奈，还是高松灯，或者……kXiUB
丰川祥子知道，她们不是没有情绪，只是缺乏表达情绪的能力，也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其他人去保护她们，帮她们说出内心中难以表达的事物。kXiUB
“所以，必须保护她。”后藤桃转头看向她，月光落在那双眼眸里，映出藏不住的认真。“我希望小祥也能一起参与……雾奈她太笨了，她不会保护自己的。”kXiUB
尽管可以算是迁怒和自顾自的要求吧，但是后藤桃确实希望丰川祥子也能加入进来。kXiUB
至少……不能像是之前一样，星野雾奈一次次发送电波，然后丰川祥子只是被动地回复一两下，那种姿态太过笨拙了，以至于让她忍不住感到焦躁起来。kXiUB
丰川祥子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像被夜色柔和包裹：“……我明白了，确实是这样。”kXiUB
她之所以能如此迅速地理解这种“保护”关系，是因为她也曾拥有过同样的经历。kXiUB
为不会说话的青梅竹马代言吗？她可太了解这样的关系了。kXiUB
一方沉默，另一方便代替她发声；一方笨拙，另一方便拉住她的手。kXiUB
那道名字在她脑海里浮现的瞬间，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揪住。kXiUB
她确实太忙了。最近忙于太多事情，似乎什么都能成为借口，可是，无论有什么借口，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从那一天开始，甚至更早之前，她已经忽视了对睦的存在。kXiUB
她顾着自己的事，顾着迷失在这片陌生的领域，结果不只是弄丢了睦，连自己也一并丢掉了。kXiUB
在283事务所工作了这么多天，她又不是无可救药的笨蛋，星野雾奈对她的所作所为，她怎么会看不明白呢？kXiUB
她所要做的，只不过是稍微迈出一步……不，哪怕是半步就好，剩下的九十九步，对方都已经替她走完了。kXiUB
可是她呢？她始终停滞不前，一次又一次地回避那个答案。kXiUB
“因为，我在这里。”她笑了一下，“所以，没事的。如果雾奈还醒着的话，她一定会这么说的吧。”kXiUB
“而且……而且，她自己不是也很擅长麻烦别人嘛？稍微麻烦她一下，她一定不会介意的，说不定还吵着要一起出去吃饭呢。”后藤桃学着记忆里青梅竹马的模样，开始讲起“星野雾奈过去的故事”，打散了现场沉闷的气氛。kXiUB
虽然这么说或许会被人以奇怪的眼神看待，但后藤桃一直这么认为——那个总是迷迷糊糊，时不时忘带钥匙，喜欢吃着甜食朝自己笑得憨憨的女孩子，或许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kXiUB
星野雾奈的语言是破碎的，像支离破碎的拼图，可后藤桃大概能从那些谜语中，勉强窥视到对方的真实想法。kXiUB
这么一想，雾奈还真的像是那些神话中的先知，已经洞察了前方的道路，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清晰地表达，只能留下模糊的预言，类似《死海文书》之类的，等待旁人去解析。kXiUB
那么，星野雾奈又是月下追祥子，又是强硬地把对方拉到家里，还安排对方加入283当助理，做了这么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呢？kXiUB
那天下午，雾奈抱着膝坐在练舞室的角落，对着后藤桃说。kXiUB
雾奈抬起眼睛，目光透过橘色的光线，像看向遥远的某个地方。kXiUB
什么事物能够修复陈旧创伤，带领盲目的人回归于现实呢？kXiUB
像是小时候的自己，也有类似的经历，一旦面对陌生人，就只会蜷缩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不敢跨出一步。kXiUB
世界并没有真的那么可怕，外面或许也没有真正嘲笑她的人，可她就是无法迈出那一步——因为她太害怕了，害怕到什么都看不见。kXiUB
直到某一天，一个人伸出了手，把她从盒子里拉出来，带着她向外走，来到了群体当中，认识了大家。kXiUB
用她的方式，将祥子拉回现实世界，重塑她的安全感，瓦解她内心的防御，带她走出去。kXiUB
而对祥子来说，大概这也是很痛苦的过程吧，面对和改变自我，所要承受的痛苦大概不亚于把粘在自己脸上的面具撕下来的苦痛，所以她才一次次回避着，因为新生多半意味着改变，而改变向来和舍弃有关，但是没办法，如果不去除腐肉的话，伤口是不会长好的。kXiUB
不过幸运的是，丰川祥子今晚终于迈出了那最关键的第一步。kXiUB
如果米娅在这儿，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吧——然后，又会一边嘴上抱怨，一边继续陪着她们胡闹走下去。kXiUB
“啊？雾奈竟然还做过这种事情啊。”丰川祥子听故事听得出神，现场的气氛早就一扫之前的沉闷。kXiUB
虽然一直知道雾奈是个乱来的家伙，但还在幼儿园时就利用午睡时间组织大家翻围墙，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幼稚园儿童了！kXiUB
“是啊。”后藤桃轻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在指间转了转，“一会儿不看着就会惹出大麻烦，很糟糕吧。”kXiUB
回想起过去在雨中碰见拿着饮料的星野雾奈，跟在后藤桃身后的丰川祥子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kXiUB
她本该今晚住在星野雾奈的房间，但雾奈已经累得睡死过去，这时候再去打扰她似乎不太合适。kXiUB
至于出去自己解决一晚？先不说自己的钱包好像落在星野雾奈的房间里了，就凭眼前后藤桃那毫不退让的神情，她恐怕也没有“自由行动”的可能。kXiUB
作为雾奈的青梅竹马，团队里的“好妈妈”，唯一住在雾奈隔壁的人，后藤桃，当仁不让地接受了这个任务。kXiUB
在进门前，后藤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侧过身子，快步进入了门内，从门内传出了声音：“先等我十秒好吗？”kXiUB1
祥子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摩擦声，还有橱柜开关的声音，像是某种整理现场的匆忙。kXiUB
十秒后，门轻轻打开，后藤桃探出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抱歉，好了，请进来kXiUB
祥子跨进房间，虽然是青梅竹马，但和某个喜欢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的人不一样，后藤桃的房间干净整洁，每一件物品都被细心收纳，毫无杂乱之感。kXiUB
而温暖的木色调，更是让人不由得放松下来。尤其是厨房那一小片区域，虽然不大，但整整齐齐的锅碗瓢盆，一看就是有人用心整理过，散发着家的气息。kXiUB
总之，这些一看就是平常的习惯，除了闪电侠以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十秒内整理完毕的。kXiUB
考虑到夜已经深了，少女们决定也差不多时候进行洗漱了——后藤桃这边有着充足的生活用品，足够丰川祥子使用，包括睡衣、牙刷、被褥。kXiUB
先去洗澡的是祥子，热水冲刷着祥子的肌肤，蒸汽弥漫，她的意识也在一点点放松。被水包裹的感觉让她有种奇妙的安全感，就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在母亲的怀抱里。kXiUB
洗完澡出来后，祥子无意间瞥见了壁橱一角，不知为何似乎有些照片露了出来。她走近，伸手轻轻翻开。kXiUB
而透过壁橱缝隙勉强透出来的光，丰川祥子似乎看见里面还有更多类似照片的物体。kXiUB
祥子回头，看到桃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头发还带着水汽，站在她的身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kXiUB
后藤桃“和善”地走过来，将照片塞了回去，把壁橱关好。kXiUB
即使是那个初次见面就能看别人日记本还能把上面的话语编成歌唱出来的丰川祥子，在这时候也在求生欲的作用下意识到，为了自己着想，她最好不要打开那个壁橱比较好。kXiUB
夜色深沉，房间里的灯早已熄灭，只剩下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静静洒落在地面，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夜晚的空气带着淡淡的水汽，安静得连心跳声都格外清晰。kXiUB
黑暗中，后藤桃轻声问道。她对照顾别人并不陌生，而此刻，躺在她身侧的祥子，仍旧呼吸凌乱，像是在勉强维持着一种平静。kXiUB
隔了一会儿，祥子低低地应了一声，带着些许犹豫：“小桃……能再和我说说雾奈的事情吗？”kXiUB
后藤桃思考了一下，伸手拖过自己的被褥，挨近了祥子，躺在她身侧。夜晚的凉意透过薄薄的织物，她顺手将被子拉高了一些，把祥子也轻轻裹住。kXiUB
“那我开始说了。”她轻声说道，一股近乎本能的力量从她身体里激发出来，让她本来总是瑟瑟的声音，在月下下变得平稳且安宁，“雾奈她啊，以前的时候——”kXiUB1
她讲得缓慢，像是在哄一个不肯睡觉的孩子。她把那些她自己也记不太清的记忆碎片混合在一起，编制成了一条河。kXiUB
然而，还没等第一个故事讲完，祥子就已经沉沉地睡去，没办法，她也哭了快一晚上了，确实是太累了。kXiUB
月光下，她微微蜷缩着，像是一只警觉的猫，随时准备逃跑。kXiUB
那声音轻得几乎快要融进夜色里，却在桃的心里激起了涟漪，她悄悄回过头，看到对方的眼角在月光下闪烁着光芒。kXiUB
静默片刻，她伸出手，轻轻地覆上祥子的背，手掌贴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胛，缓慢地、一下一下地抚着。kXiUB
祥子的身体微微颤了颤，像是在确认着这份温度，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kXiUB
那张总是不知道为何绷着的小脸蛋，此时看起来无比的软糯。kXiUB
后藤桃静静地看着她，忽然想起了雾奈之前对她说过的话。kXiUB
不过说起来，为什么雾奈这么了解这个思路的治疗方式呢。kXiUB
这个思路只在后藤桃的脑海中闪过一瞬间，就被一个气味所覆盖了。kXiUB
这味道，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存在，挥之不去，就连沐浴露的香味都没法盖过去。kXiUB
丰川祥子从家中走出，或者更准确地说，从“父亲的家”走出。kXiUB
她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仅剩的洋娃娃被她轻轻抱在怀里，这次，终于什么都不剩下了。kXiUB
屋内，父亲依旧因酒醉沉睡，她在出门前收拾了客厅，尤其是那些堆积的空酒罐，然后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kXiUB
站在门口，她握着把手，犹豫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破旧的家。kXiUB
那个有温柔父亲，有坚强母亲的家，早已消失在过去的时间里。kXiUB
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去拯救谁，也什么都还做不到。如果接着抱着那一堆腐败的废墟的话，只会把自己和身旁人一起拖入其中，她已经错过……不止一次了，只是白白地让周围人流着鲜血和眼泪罢了。kXiU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