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普兰德的研究很大程度上是地理上的,他试图确定大洋地区被囚禁的旧日支配者的位置。这里有一叠报纸剪报——我第一次翻阅时是无法理解的,不过现在它们已经有了不祥的含义。3v04a
这些剪报用回形针扎成三捆,标签上写着“拉莱耶”,“耶”和“Z-O;波纳佩”。那个标有“拉莱耶”的是最大的一捆,里面有30条或更多的新闻,最早可追溯到1879年。最新的剪报则来自1925年4月18日的《悉尼公报》。一篇标题为“海上发现的神秘失踪人员”的报道展现一场混乱的、看似无害的海上悲剧的细节。三年前的2月20日,双桅纵帆船艾玛号从奥克兰驶进了未知海域;次月12日,一名幸存者被莫里森公司的“警惕号”货轮从海浪中救出。这个名叫古斯塔夫·约翰森的挪威人讲述他们遇到了一艘由面相凶恶的卡纳卡人与混血儿驾驶的船,并与之在海上打了一场仗,后来又发现了一个在任何地图上都没有发现的未知岛屿。在这张发黄的剪报上,还夹着几张打印纸——水手约翰森写的日记——令人惊讶的是,这是我的一位从前的老师乔治·甘美尔·安吉尔的外甥弄来的,前者是布朗大学闪米特语名誉教授。甘美尔和他的侄孙似乎都对库普兰德教授最关心的一类边缘研究感兴趣。我就不详细讲约翰森的故事了——他描述了他们看到的那个未探索出的岛屿大约在南纬47度9分,西经126度43分——他们在海岸登陆,那里掺杂着烂泥,泥浆和杂草丛生的巨大石工——他拒绝描述一场他与巨大事物进行的混乱噩梦般的斗争。3v04a
让我们回到最早的一份剪报,那是1879年11月15日从《波士顿纪事报》上撕下的一片发黄的新闻纸,一个史前坟墓的某些物品将在波士顿的卡伯特博物馆公开展出;1878年5月11日,从新西兰惠灵顿开往智利瓦尔帕莱索的波江号货船上的船员发现了这些物品,而地点位于他们发现的“一个在任何地图上都没有标记但显然是由火山形成的新岛屿”。报纸上的这篇文章给出的纬度和经度读数,和四十七年后《悉尼公报》上刊登的关于艾玛号帆船的报道——完全一样!3v04a
第二捆新闻剪报只有第一捆的一半厚,包含了非常相似的内容。但提到了位于“拉莱耶紧急事件”的发生地以南几千英里处的一个岛屿上,有一个巨大的裂缝。3v04a
然而,最吸引我注意的是第三捆。这些剪报总共大约有十来条,是关于帆船在波纳佩附近海域离奇失踪的记录。其中最早的记录是在1864年,一艘名为尼布甲尼撒号的捕鲸船,从新贝德福德驶出,在波纳佩一带失踪了。在波纳佩附近没有任何风暴的报告——在这一天的一千英里内,大洋的任何地方都没有风暴——除了一层奇特的、扁宽的、低洼的雾。3v04a
近代的简报是来自1911年4月8日的《新加坡时报》上刊登的一篇文章,其讨论了法国凡尔赛号战舰全体船员的神秘失踪。 同样,没有风暴的报道,但是浓雾覆盖了波纳佩附近的水域。3v04a
另有一段剪报,教授特别用了一个极大的感叹号。它关于1922年6月17日的火奴鲁鲁哨兵号,讲述了一个可怕而又散漫的故事:一支由波纳佩土著人驾驶的渔船船队在岛外遭遇大雾并且被一支肿胀到不可思议的巨大而可怕的海蛞蝓攻击,它们会溜进船里,用嘴咬住当地渔民,然后把他们拖到岸边。40多名不幸的人就这样失去了生命,而幸存者则被送往医院,从语无虚词的歇斯底里到完全的紧张性休克,他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无意义的词语或感叹“哈!”或“啊!”3v04a
在这个故事的页边空白处,库普兰德用手写着:“于格亚!参见《赞苏石板》,第九石板,第二面,120-150行。”这张纸条指的是库普兰德教授于1913年从中亚缯之高原地区一个祭司或巫师的史前石墓中带回的一套令人费解和神秘的碑文。我记得他在1916年出版的小册子《赞苏石板:推测性翻译》,以其对文明黎明时代的邪恶和可憎的描绘,被媒体和讲坛强烈谴责为“对宇宙的亵渎”,给了他在科学界色声誉致命一击。两年后,他被关进疯人院;八年后,他死于呓语。3v04a
我们的图书馆区有一本《赞苏石板》,尽管我从来不敢看它那无害的绿色人造革封面;不过,我现在这么做了,很快就找到了那张手写字条所指的段落。它接近第九石板的末尾——总共有十板——相关的段落一定是僧侣赞苏提及的“蠕虫之父……甚至于不朽的腐烂乌博,可怕的于格亚的领袖和祖先,(伊索格达)可憎的史前仆人,在祂脚边的粘液中蠕动滑行。”3v04a
但中间段落是这样的:“就像深潜者侍奉克苏鲁,丘丘人侍奉他们的主扎尔和罗伊戈尔一样,于格亚侍奉我的主伊索格达和他的兄弟佐斯-奥莫格;就像火焰生物一直在努力解放克图格亚,伐鲁希亚的蛇人试图解开他们的主伊格的锁链一样,于格亚也在不知疲倦地啃咬着束缚着伊索格达和佐斯-奥莫格的锁链。”3v04a
这让我想起《死灵之书》中那些冗长而混乱的段落,我翻阅那些手稿,找到了引文——“在古代姆纳尔那灰色石头雕刻的五角星中蕴含着一副盔甲,它可以对抗女巫,恶魔,深潜者,巨噬蠕虫,于格,沃米人,丘丘人,可恶的米-戈,修格斯,伐鲁希亚人,以及所有侍奉旧日支配者和祂们后代的人或存在”3v04a
我收起了库普兰德收集的报纸,厌恶地微微发抖。这个混乱的神话开始在我的想象中产生的吸引力显然是不健康的:过去的几个晚上我睡得很不好,我的梦——真的是恶梦——我,自从我还是个青少年以来就没有做过恶梦!我的梦(在我醒来的时候,除了可怕之外,我永远也记不住梦的细节)充满了阴影般的恐怖,这使我在黎明时感到虚弱和颤抖。我是时候该把可怜疯狂的库普兰德和他那些可怕的神,以及他们那成群蠕动着的蠕虫状的崇拜者抛在脑后,把心思转到理智和阳光的事情上去了。3v04a
我果断地把文件推开,伸手去拿烟斗……我发现自己正直视着那个不知名的天才在佐斯-奥莫格的水域里雕刻出来的古怪而可怕的雕像。3v04a
亚瑟·威尔科克斯·霍奇金斯注:到目前为止,布莱恩博士的手稿很整齐地写在连续编号的办公信纸上,尽管它在叙述表面之下流露出了某种程度的不安情绪,但叙述还是合乎逻辑的按照时间顺序排序。然而在这一节点上,手稿整洁且逻辑的部分突然结束,而接下来的内容也没有固定的顺序,但描述了他的思想是如何迅速地、可怕地堕落到令人崩溃的疯狂的顶点,根据内部证据,我本试图将接下来的片段按顺序排列,但没有成功多少。3v04a
今晚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梦——这是第一个我能清楚地记下来的。昏暗的月光下,是一片由巨型石砖构成的石城——巨大的石块上刻着粗陋而可怕的象形文字——一排排巨大的塔架沿着石板铺成的道路延伸——金字塔或角形金字塔的峰顶有像祭坛的火焰。3v04a
在巨大的金字塔的最上层,出现了戴着头巾和长袍的身影,还有接连不断的有节奏的咏唱声——一遍又一遍,都是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我突然醒来,一身冷汗直淌,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想要写下我所听到的(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描述这个梦)。可能完全没有意义——3v04a
那咏唱是:“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3v04a
今晚,我又在梦中回到了那座由棱角巨大的金字塔组成的巨石城市,回到了那奇异的、矮胖的、穿着长袍、戴着兜帽的祭祀们在参加某种可怕的仪式的想象中……月亮引起了我的注意……它大得可怕,那闪闪发光的表面,奇怪地没有像我们今天所知的那样布满许多坑洞的痕迹……这让我(在梦中)怀疑这是不是某个遥远的,前寒武纪时代的景象——就在那时,一个可怕的飞行物闪过一轮满月的银色表面——有棱纹,膜状翅膀和丑陋的长喙——是遥远的中生代于天空活动的一种活翼龙!3v04a
——我身处一座巨大的巨石建筑中,这些石块每边大概有60或70英尺高……这是一个庞大的大厅,就像卡纳克的多柱大厅一样排列着巨大的圆柱……同时这些柱子上覆盖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肯定不是人类语言的怪异表意文字。3v04a
我走近了巨大的祭坛,它像海星一样呈放射状,中间是镂空的,其中有一些红色的液体(血?)。我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在这个奇特的星状祭坛后面墙上巨大的浅浮雕上,在一种超自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中,我认出了它与那个从波纳佩附近水域来的原始玉像有着可怕的相似之处——但是却比它大一万倍,而且非常精细,几乎像照片一样清晰——噢我的上帝啊!我突然意识到它是根据一个活生生的模特制作的——我尖叫着醒来,喉咙发痛,我的管家紧紧抓住她胸前的和服,问我是否还好。好吗?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梦不可能在我的脑海中产生……除非是其它什么东西导致!3v04a
另一个晚上,我发现自己走近了一座巨石庙宇,它坐落在一个巨大的山顶上。又是黑夜了,邪恶的、病态的月亮透过盘绕的美杜莎薄雾斜睨着……当我抵达山顶后,发现周围都是人——在哭泣,在跪拜,在蜷缩。它们不完全是人类——矮胖、驼背、类人猿,体毛比现在正常的人的多很多,几乎相当于一层皮毛。他们有一种模糊的亚洲人的外表,柠檬黄色的皮肤,倾斜的黑眼睛,突出的下巴和棕色的脊。3v04a
信徒们正在努力避免一些可能是自然的厄运或惩罚;当我走上长长的斜坡时(我注意到,上面覆盖着看起来像侏罗纪针叶树的东西!),我脚下的大地在颤抖,雷声在云雾缭绕的天空中咆哮——突然,地角线上一排黑色的山脉一个个燃烧起来!硫磺按顺序降落在一大片火山上,就像一排蜡烛一样,由一只看不见的手依次点燃!我周围的人——或者非人类——正在咏唱着一些地狱般的、咕哝着的祷文——“伊德-雅, 伊索格达; 克苏鲁; 纳格—”3v04a
突然,在我脚下的地穴上裂开了一道裂缝——深得像世界一样,黑得像深渊一样!它迅速地充满了汩汩作响的黏液,那些蜷缩、低吟的崇拜者们从这巨大的、潮湿的、闪闪发光的、白色的、肉质的、类蠕虫的东西面前以一种莫名的恐惧逃跑了——我受不了了;我强迫自己醒过来……3v04a
在这个梦里,我正在慢慢下行,绿色的光逐渐变得越来越暗淡;好像我正在下沉(或被拉下去?)到海洋的深处。寒冷潮湿的黑暗压在我身上,让我感到窒息,压抑……然后我漂浮在一堆光滑的黑泥上。它被淹没在绿黑色的阴影中,几乎看不见……现在我接近海底一个真正巨大的火山口……我在边缘滑行了很长一段时间……火山口似乎有几英里深……最后残留的翡翠光慢慢地消失在彻底的深黑中。3v04a
当我终于触到低气压区的底部时,不知怎么的,我又能看见了——我认为是覆盖裂缝底部的油性软泥由于衰变或放射性而发出微弱的磷光……现在我正接近火山口中心的一个大土丘……这是我从逐渐变得几乎无法穿透地的黑暗中做出的决定……它是某种建筑,但不是人工建造的,它的石块是大型砖石,那一排排截断的柱子是……这就是我先前做过的梦,做过的梦,做过的梦!这是佐斯-奥莫格的宅邸——哦,基督啊,拯救我——那令人作呕的光!门上那旧印发出的刺眼的光——不,该死的,我不会……,移开……,释放……——我必须醒过来……3v04a
据我看,沃尔斯通开的药对我一点作用也没有,因为我已经连续七个晚上做了同样的梦,在各方面都完全一样:我穿着睡衣站在圣地亚哥郊区威克斯顿码头的海滩上;我冷得发抖,但心里却涌起一种奇怪而可怕的兴奋……我手里攥着一张纸——我在库普兰德的报纸上找了又找的东西——《传唤于格亚》——这是来自于那本该死的、令人作呕的《于格亚圣歌》的伟大祷词,那是疯狂的白痴库普兰德在旧金山海滨从印度水手那里买来的——哦,上帝,我要大声读它——我费了很大的劲,累得浑身发抖,喘不过气来,挣扎着把自己弄醒了……我必须把那本《传唤》烧掉——对,还有那本肮脏的旧书!我……一定要……3v04a
今晚我睡着了,睡得很沉,就像下了药似的,虽然前两个晚上我没有吃过药,因为担心会有副作用,这使我松懈,没有反应,而且奇怪地缺乏意志力。……我在梦中渐渐半醒,有人用柔和的、带喉音的、诱惑性的声音对我耳语——在我挣扎半醒之前,已经对我耳语了很久——突然我完全醒来,发现自己在大开着的窗前颤抖着,语无定词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不!不!我不会这么做的!”3v04a
但是为什么窗户开着呢?我在睡前就已经把它锁上了——就像每天晚上我做的一样,当风从海面上吹来的时候……还有,那些粘在窗台上的黏糊糊的东西是什么呢?——就像蜗牛上的黏液,如果真是这样,那它就是蜗牛之父……3v04a
我的病情在不断恶化;现在,我的症状包括梦游,因为威尔金斯太太说在过去的一周半时间里发现我有七次梦游,有一次她发现我蹒跚地走在通往街道的车道上……我问她(有点害怕听到回答)我是往哪个方向走?她说水边——朝向码头。3v04a
我必须烧掉那咒语;还有那本可怕的古书;我也希望上帝保佑,我没有让主管们说服我把库普兰德翻译的《赞苏石板》中的那篇冗长的叙述,或者刊登在《大洋古物期刊》上的他的亚洲日记中那篇极具挑逗性的摘录印出来!看在上帝的份上,为什么我不告诉他们我有多了解——我至少应该暗示一下———那令人震惊的索斯传说的真相!3v04a
昨晚,那个声音又来了,在我半醒半睡的时候,它在我耳边低声说了好几个小时。……哦,我真想看看金属大脑居住的遥远的阿比斯,看看日奥斯和那被刻在犹格斯拉格金属板上的旧书,那些书比地球诞生早三千七百万年——上帝帮助我,我想在参宿四的火塔淹没和践踏它之前看到充满原始和灾难的姆大陆——于格亚可以将我的思想剥离(他们耳语),让我在时空中获得自由……去拜访塞拉伊诺、伊斯、依玛尔和可怕的夏盖……但我不愿做旧日支配者的代理人,也不愿让我的灵魂背负这个星球的毁灭者的巨大罪孽……如果我按他们的吩咐行事,从他的深渊中释放可怕的佐斯-奥莫格,这种罪孽必将接踵而来……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3v04a
后记:8月3日晚,一辆圣地亚哥警车看到一名身穿白色睡衣的男子站在威克斯顿码头附近的海浪中,齐膝深,显然是在一根火柴的灯光下读一封信。哈洛和凯勒向他走去,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脸。他似乎睡着了,但耀眼的灯光把他惊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他没有注意到巡警,突然用苍白颤抖的手指,用燃烧着的火柴点着了他手里那张纸,并扔进了冒着泡沫的黑暗的水中。与此同时,随着燃烧的文件扔下水,凯勒军官把灯转向了黑色的水面,报告说他瞥见了一个巨大的、圆的、光滑的、白色的东西——但他肯定,那一点也不像人的形体。3v04a
就在那一刻,这个眼神疯狂的人——后来被确认为亨利·斯蒂芬森·布莱恩博士,他是这座城市的桑伯恩研究所的手稿收藏馆长——显然在海浪中看到了那个东西——并且比两位警官看得更清楚。因为他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一名曾在圣昆廷监狱担任狱警,也曾在一家疯人院担任过保安的一位警官说那是一个被诅咒的灵魂发出的尖叫声——“这是我从人的喉咙里听到的最可怕的声音。”他脸色苍白,咒骂着说。3v04a
当两名巡警涉水向他走去时,布莱恩博士双膝跪倒在泛起泡沫的浪花中,双手捂着脸,捂住眼睛,嘶哑地尖叫着:“上帝啊,上帝啊!太可怕了——我看见了一只于格!一只于格!——天啊——上帝啊——一只于格!——上帝啊——Iä! 佐斯-奥莫格!——cf’ayak ghaaa yrrl’th tho-Yuggya! Yataad-n’gh——”3v04a
警察围住了他将他制服;据说他没有抵抗,但他因为剧烈的颤抖而站不住脚,被抬上了警车。一路上,他急切地对两个绑架者——也就是救援者说:“我已经疯了或在疯狂的边缘——到研究所去找霍奇金斯——波纳佩的雕像——该死的库普兰德,他就是疯子蠢货!——告诉霍奇金斯——那个玉像必须被摧毁——一定要打烂,听见了吗?——杀了它,杀了它,杀了它,杀了了了了了了——”3v04a
布莱恩博士随后因极度疲劳而昏倒,于凌晨3点被送入仁慈医院精神急症室。他到那里已经两个月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一个字也没说过,只发出一遍又一遍地咕哝的声音,像是“于格——于格于格!”3v04a
我仔细阅读了在他桌上的文件中找到的手稿,是他的助手霍奇金斯先生转交给我的。对于它和它混乱的内容,我已经得出它没有最终的结论。3v04a
有些事情我们不该知道;有些知识学之是危险的。对此,回忆起病人资料中关于这种他称之为“于格”的怪物的恐惧和厌恶,他相信在警察手电筒的强光下他清楚地看到了其一:看到的是死亡和疯狂。3v04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