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发一下……
在别的联盟公民眼中，基安娜随身带着这么一个皮钱包是种很奇怪的行为艺术，因为众所周知，联盟一等公民在生活标准上是乌托邦式富足的水准，对外贸易也是用能量币进行结算。X6UBE
当然，基安娜不是在搞行为艺术，她的钱包更像是一个藏品而非日用品。X6UBE
大部分，被基安娜搜集来的各种旧人类文明的钱币（实质是这个时代一些闲着没事干的爱好者手搓的艺术品）占据。X6UBE
但占据C位的并非钱币，而是一张故意做成黑白相片的老照片。X6UBE
画面上，是一望无际的天空，布满砾石的平沙地，以及一字排开的旧人类文明二战时代的老式坦克，还有它们的主人。X6UBE
说实话，这张照片拍摄的并不好，画面的布局让人不知道这到底是在拍坦克还是在拍坦克的主人，不知道到底是物景照还是合影照。X6UBE
画面上，T-44、虎王HSla.16、62式轻坦、T26E5、以及黑豹II五辆战车道体系中被划分为IV级的二战老车排列成劣弧出现在照片上，它们的车长或依靠在装甲旁，或待在车长塔上。X6UBE
至于像炮手、装填手、机枪手、驾驶员等职位……因为当时是在虚拟宇宙，所以都是车长的分身，作为独立个体行动的子线程在扮演，不露面无所谓。X6UBE
而由于是故意做旧的黑白老相片，为了那种颗粒感效果清晰度自然没保证，所以照片上的人都用笔在自己的爱车签下了姓名——X6U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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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烆抽出了这张照片，双眸中满是回忆：“啊，这张当年战车道社团搞春游时和好朋友在突尼斯·荒漠小镇拍的合影真是令人怀念……那段青葱岁月仿佛还在眼前。”X6UBE
基安娜伸手抽回照片：“确实很令人怀念，可惜当时我们本打算去柏林·国会大厦那张巷战地图拍，没想到大家都喜欢那张图，根本排不上，只好退而求其次了——所以，你拿我的照片想干什么？”X6UBE
“你上次和她们联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和她们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呗？”X6UBE
基安娜瞬间明白了白烆的潜台词，要不是仿生机体故意没做这方面的功能，此刻她的脸色真的就会变成铁青了。X6UBE
基安娜克制着憋了半天，最后搜肠刮肚才说了一个极其委婉的德语词：“Geschlechtsverkehr？”X6UBE1
“难道在和我抢夺身体控制权之外，你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吗？”X6UBE
联盟公民因为集体虚拟飞升的缘故，构成身体的存在不再是碳基有机质，遗传物质也不再是DNA、RNA一类的核糖核酸，而是统一为了源代码。X6UBE
仿生机体什么的，不过是源代码本体外套的一层皮，其性质更接辶皮肤，这里不做过多讨论。X6UBE
说回源代码，它的道理就像是酸菜——明明都叫酸菜，酸菜鱼里的酸菜和德式小酸菜不是一码事——现代联盟的源代码和旧人类文明那基于二进制的数字代码也不是同一回事。X6UBE
至少现在的联盟公民并不存在诸如隔壁太空死灵那般没有灵魂只剩空虚的机械飞升最大难题。X6UBE
当然了，因为生命形态的改变，哪怕不曾遭遇机飞最大难题，其它的次一级的难题也是不少，最显著的便是性别和繁育，以及由此衍生出的伦里道德观的变更。X6UBE
简单来说，现在的联盟公民（仅限二等和一等）并不存在“性别”的概念，繁育下一代的形式也变成了一种抽象复杂的形式。X6UBE
最核心的，乃是现代联盟并没有传统的家庭观念，没有以血缘为纽带构筑社会人际关系的必要与前提——据说这是主脑为了消灭私有制顺势为之的移风易俗计划，但基安娜毕竟不是专业的社会学家，所以对此不置可否。X6UBE
不过传统家庭观念的消失也不意味着现在的联盟就没有个体以家庭为单位参与社会生活的情况了，这也延伸出了联盟公民明明本质上是无性别的一坨源代码，却还保留了“先生”和“女士”，“学长”和“学姐”一类的带有明确性别指向的人称代词的话题。X6UBE
生命形态从碳基生物跃迁成源代码聚合体并不等同于欲望的消失，自然进化而来的知性生命必然具备由激素和基因之类不受主观意识完全控制的生理因素衍生出来的若干本能欲望，哪怕从苦肉的血肉中摆脱出来也不过是将这些欲望从很难被主观意识彻底控制的本能纳入了可受意识控制范畴之中。X6UBE
换言之，哪怕不是出于旧人类接宗传代的延续本能，联盟公民在某一天突然开窍以后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始搞瑟瑟。X6UBE
只是此时的搞瑟瑟并非不受控制的本能，而是自然进化的些许残余，知性生命的必然追求。X6UBE
用旧人类文明的话讲，这种就是典型的“柏拉图式爱情”。X6UBE
参与的双方最初大概率只是因为彼此看对眼才开展的试探彼此长短深浅的行为，之后要么从此分道扬镳，要么形成不同稳定程度的更亲密人际关系。X6UBE
客观来说，由于虚拟飞升后联盟公民失去了狭义上的自然生育能力（社会形态剧变的根源之一），主脑并不会干预公民的私人生活，也没有制定太多的条条框框——换言之怎么玩都行，只要不因情徇私枉法，或是把本来无意参与你们混乱而充满花活儿的人际关系的人强行拉进来就行。X6UBE
约定俗成的一些不成文规定同样存在，其中一条就很好地解答了联盟迄今为止还保留了带有明确性别指向人称代词的原因：在这种关系中，处于稳定T方的旁人会用阳性人称代词称呼，稳定处于P方的旁人会用阴性人称代词称呼。X6UBE
——你以为基安娜是有什么悲催凄惨的黑暗童年？比如被白那个眼里只有联盟利益的恶魔科学家抓去当实验品？X6UBE
基安娜最初只是实在无法承认自己是个弱气受才不愿意回联盟本土！上到她几乎当做母亲的普拉瑞思学姐，下到几个发小玩伴，她总是被压制的那个！X6UBE1
报名参加戴森球计划确实是为了实现人生价值，可要不是戴森球计划的工作场所山高皇帝远，独身一人别无杂念，她也不会选择此条道路作为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途径。X6UBE
基安娜没对年糕说谎，她确实不到2000岁，今年最多1800。X6UBE
这1800年的岁月中，她除了最初的几十年时光是在联盟本土的虚拟宇宙里度过的，经历了出生、成长，接受教育，缔结友谊……在联盟社会的大部分人际关系只占了她生命长度的十分之一多一点。X6UBE
这是导致她对联盟归属感不深的直接原因，到并非她的本意。X6UBE
扪心自问，基安娜对联盟的忠诚或许不多，但绝对不可动摇。X6UBE
除去那十分之一多，剩下五分之四多的岁月被基安娜系数奉献给了戴森球计划，不是在目标星区锤戴森球，就是在任务完成后放弃休假直接奔赴下个星区的路上，从未回过联盟本土。X6UBE
基安娜喜欢这种生活，因为全程都是孤身一人在宇宙间漂泊、打灰，没人烦她，更不会有人再说她是弱气受了。X6UBE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生活逐渐重塑着她，将她变成了另一副模样：X6UBE
难得短暂重逢的昔日挚友，还有短暂相遇的同事，都会统一口径给她起了个“顽石”的绰号。X6UBE
而凭借着对黑雾作战不是在大捷就是在大捷路上的剽悍战绩，不仅本人从刚入职的准尉飙升到准将，众人又在她的绰号前加上了“内外皆钢”之类的修饰前缀。X6UBE
基安娜万万没想到，活化过来的律者人格会又把她死去的记忆拉回来。X6UBE
基安娜递给白烆一个嫌弃的眼神：“我拒绝承认你是我的一部分，等到上行通信连接恢复，我回联盟立刻办理切割手续！”X6UBE
嗯，同样是因为生命形态的变化，旧人类称为人格分裂的精神疾病对联盟公民来说不再严重，更接辶一场发生不受控的出芽生殖行为。X6UBE
但也变得更麻烦了——如果新人格不能和旧人格达成共识，变成某种意义上的统一体，那么经一方提起，双方同意，便可办理名为“切割”的手续，从此两个人格变成两个社会意义上的独立个体。X6UBE
对，麻烦就在这里：切割不仅是切割彼此的存在，还涉及到了分割旧人格的财产，特别是工作、军衔，以及享有权力这些无形的存在。X6UBE
更别说如果旧人格从事关乎联盟机密的工作，其已知的机密多半新人格也知道，这样又得重新设定保密权限，必要时还得给新人格清除一波记忆……X6UBE
基安娜眼下扬言要回到联盟就办理此手续，全然不顾忌这到底有多麻烦足以说明此刻的她有多厌恶白烆。X6UBE
白烆微微一笑，讥讽道：“为什么你就是不承认，我就是你内心深处最卑劣的欲望呢？”X6UBE
“算了，”白烆头轻摇，自行略过了这个话题，“恢复上行链接后，我不在乎我们是否需要办理切割手续——总之，我想回联盟本土，和‘我们（她加重了语气）’曾经的好友们再续前缘。”X6UBE
基安娜嘴上不说，但手还是很老实地在契约上加上了这一条：“姑且问一下，我讨厌普拉瑞思胜过其他人，不找她行吗？”X6UBE
“我可不是随便的人，如果我要是真的只是为了交配，那我回联盟大可随便找几个学妹，问问人家要不要‘亚拉那一卡’。”X6UBE
白烆双手一摊，表情却有些落寞：“我可不是满脑袋涩涩的野兽，我只是……有点孤独。”X6UBE
基安娜手一顿：“果然，你是软弱的我，拥抱了欲望的我。”X6UBE
“我会。”基安娜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欲望只会让人变得软弱，变得浑身破绽。”X6UBE
“但在这个时代，人和人工智能之间的唯一区别只剩下了人有欲望，但人工智能没有。”X6UBE
基安娜微微一笑，在契约上落下最后一笔：“我最大的欲望就是对过去软弱的我的痛恨啊，现在的我，只想变强，只想进步，明白吗？”X6UBE
白烆虽然被基安娜冠以“软弱”之名，但只是相对于她的。X6UBE
“那你变强和进步是为了什么？只为了自己？你只爱自己？”X6UBE
白烆最后一笔落下，契约的机制生效，化作点点光粒消散在半空，又逐渐分成两股金色的流云没入二人胸口。X6UBE
等待片刻时，白烆忽然又对基安娜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X6UBE
基安娜沉默片刻，说道：“至少现在是，我只爱我自己。”X6UBE
“嗯？满脑袋只想着自己的基安娜？呵呵，还挺顺口的。”X6UBE
基安娜收起钱包，摸摸口袋，掏出了一包烟和火机，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又给了白烆一支。X6UBE
她长呼了一口气，看着烟雾缓缓上升，神情竟有些忧郁。X6UBE
“我只是还没碰到能够和我一起活到生命尽头的另一半罢了。”X6UBE
白烆叼着烟卷，同样目送着烟雾消散在半空：“啧，所以你真的不考虑普拉瑞思学姐吗？她只是……嗯，表达爱意的方法有点问题。”X6UBE
“她那不是有一点——谁家正经人从小培养自己相中的老婆？”基安娜猛吸一口，“要不是她知道分寸，就没有现在的科学家阿梅利亚·普拉瑞思了，而是一千五百年前就被处以死刑，登上联盟法典成为经典反面案例的炼（Cu）术士术士阿梅利亚·普拉瑞思了。”X6UBE
基安娜将燃尽的烟头丢到地上，抬脚碾灭：“所以我才不喜欢她啊——从小就这样，长大了更是假正经的女变态一个。”X6U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