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有多蠢，才会在皇子和亲的晚宴上演奏秦王破阵曲呢？3XzJlX
这已经与坏无关，只是单纯的，无以复加的，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的……愚蠢。3XzJlX
李旦，或者说李承乾，真的很想问女帝一句，为什么要演奏秦王破阵？3XzJlX5
你演奏点别的不好吗，随便什么都好啊，却偏偏要在他的面前，在李唐群臣面前演奏秦王破阵，他明明、他明明已经下了最大的决心要隐忍啊。3XzJlX
本已经做好决断，隐忍，隐忍，至少，要忍到出塞，见到突厥可汗，借到兵再杀回来把伪帝的头颅高悬玄武门外，待重掌山河，就在当初颉利可汗献舞长安的地方把他的好“岳丈”送来陪“母后”你啊。3XzJlX1
明明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明明不想冒半点风险，明明是如此珍惜这重来一次的机会，你却非要在我的面前演奏秦王破阵。3XzJlX2
如果在这里默然，如果在这里低头，装作无事发生，就算真的重整河山，等到下去见那个混蛋老爹，他又有什么脸指着他鼻子大骂，你不管选魏王还是选九弟李治都选错了，我李承乾比他们要优秀得多呢？3XzJlX
他当然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但……那也不是蠢货在他面前演奏秦王破阵曲的理由。3XzJlX4
李承乾抬起头，琉璃盏里的葡萄酿还在他指尖晃荡，方才咬破的西域甜瓜尚未咽下喉头。3XzJlX
当初他未能穿上的十二重翟衣在窸窣声中变成裂帛，他看见那个自篡位以来在诏书上盖帝王玺的尊贵妇人，此刻正被白发老臣揪着十二旒冕往龙椅上撞——原来天子衮服里的金丝也会绽线，像极了他去年秋狩时猎到的孔雀被拔了尾羽。3XzJlX
他真的很想喝止那些个老臣，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他的“母后”呢，用刀攮进去啊，抹脖子啊，攮深一些啊，捅狠一点啊！3XzJlX
哦，忘了，现在是晚宴时间，大家还真没吃饭，算了，他自己来吧。3XzJlX
李承乾起身，掀桌，以皂靴碾过满地琉璃碎片时，正踩着秦王破阵的第七叠鼓点。3XzJlX
无数侍卫、甲士自殿门外冲上殿来，但有相当一笔数目的甲士在听闻殿内曲奏后止步倒戈，说来好笑，女帝为“活跃气氛”、“为皇子践行”的奏乐此刻成了她的送葬乐。3XzJlX
在这破阵乐中，只有那些武氏子构成的甲士、护卫还拼了命地想要救驾，那些被女帝亲手提拔上去寄予厚望的女官倒是有多远躲得多远。3XzJlX2
琵琶轮指声里，李承乾反握鎏金错银短刀划出新月弧光，第一个武氏子在“商”音炸响时裂开咽喉。3XzJlX
血珠溅上十二折屏风，那上面太宗猎虎图的虎目顿时浸成赤红。3XzJlX
说起来，那一次猎“虎”，他也陪同在太宗身侧，好大一条老虎，差不多得有三十多米吧，可惜图上没有他，他被抹掉了。3XzJlX4
脱掉的金线蟒袍下摆缠住鎏金案脚，他反手将短刀钉进红毡，裂帛声与破阵乐中的羯鼓重锤同时炸响。3XzJlX
两个扑来的武氏子被案几绊了一瞬，然后僵住——他们没看见的皇子不知何时抽走的案上割肉银刀，此刻在筚篥尖啸声中插在他们喉结下方三寸。3XzJlX
身负天可汗血脉，两世为人，上一世更是贵为大唐太子，即使天赋不行，汗水却没少流，唯一的问题在于，没有武器。3XzJlX
九尺高，重甲覆身，比他高出整整一肩，“天征”动力甲下肌肉虬结如老树根盘。最骇人的是那张青面——自选的黥面刻痕自左额贯穿至右腮，獠牙状的墨线随面部抽搐蠕动，配合那颗额顶象征荣耀与战绩的金钉，宛如饕餮吞龙。3XzJlX
链锯剑劈落的瞬间，李承乾后撤半步，青铜机括爆鸣声中，玄铁锯齿撕开蟠龙柱金漆，即使一剑斩在柱上，对方的选择也不是抽剑拔身，而是断柱再斩。3XzJlX
链锯剑的锯齿在烛火下爆出幽蓝火星，这柄足有五尺长的凶器竟被这怪物单手抡出满月弧光。李承乾后仰时嗅到烧灼的鬓发焦味，剑锋擦着鼻尖劈进盘龙柱，汉白玉碎屑混着青铜龙鳞到处乱飞。3XzJlX
羯鼓恰在此时捶响第九叠。李承乾旋身蹬柱，借着反冲力膝撞向对方喉甲。3XzJlX
金属凹陷声与骨裂声同时炸响，那怪物却只是晃了晃头颅，被撞得半碎的喉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隆起。3XzJlX
即使对方必然接受过成为蓟县战士的改造，这个表现……也不合常理。3XzJlX1
只是比起深究怪物身上的蹊跷，在半废了一条腿的情况如何继续战斗才是需要优先考虑的事先，哪怕他曾经瘸过一次。3XzJlX
那是他坐在末席的，名义上的“四哥”，李显，李明非。3XzJlX
虽然有些想要诟病对方为什么到现在才堪堪反应过来加入战场，但，当务之急是诛杀女帝，没有这个余裕。3XzJlX
在青玉砖破碎的崩解声中，李显倒拖着鎏金仪刀狂奔而来，蟒袍下隆起的小臂肌肉竟比武氏子不遑多让。重达五十斤的仪刀被他当成门闩横扫，武氏子抬臂格挡的瞬间，“天征”甲与鎏金仪刀相撞，发出金属交击的巨响。3XzJlX
李承乾趁机蹬柱翻身，忍着剧痛咬牙以沾血皂靴在对方肩甲借力一踏。当劈向李显的链锯剑因这记重踏偏斜半尺时，李显的膝撞已轰在敌人腰眼。3XzJlX
李显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扣在武士子的两臂间，能够单手挥舞链锯剑的怪物被硬生生止住动作，李承乾的断刀就趁着这时捅进“天征”缝隙——不是咽喉也不是心口，而是对方因发力暴起的颈侧青筋。3XzJlX
“撒手！”李显额头青筋暴起，单膝压碎敌人胫甲，“给老子跪！”3XzJlX2
李承乾举起染红的断刀链锯，发现“四哥”已经用蛮力将对方胳膊反剪到后背。3XzJlX
断刀链锯卡进喉甲三寸时，武氏子的瞳孔终于开始扩散。这个怪物居然还能抬起膝盖顶向他的腹部，但李显的右臂已经砸在对方天灵盖上。3XzJlX
赤手空拳做到这个地步，他已经不知该称呼谁为怪物。3XzJlX
刀刃终于贯穿武氏子的胸膛，锯齿绞出扇形血雾喷在盘龙柱上。断裂的青铜龙须沾着脑浆，正巧落进太宗猎虎图里猛虎大张的口中。3XzJlX
没有与李显絮叨两句的心情，李承乾踩着倒下的武氏子脊梁跃起，攥紧手中链锯断锋他已瞄准女帝的方向。3XzJlX
也是在这时，他听见了那已被打得几乎跪地的女帝除讨饶、哀嚎以外的声音。3XzJlX
“吾儿武奉先何在？”3XzJlX1
【“吾儿武奉先何在？”】3XzJlX8
对于李承乾来说，这只是一声死到临头无济于事的求救，但，对李明非来说不是。3XzJlX
也是因此，他才比谁都要先意识到那一声尖啸意味着什么，李明非本能地捂住了左耳——本就敏锐非常，只是平时可以手动关闭，如果刻意，甚至足以听清三丈外蚂蚁爬树的耳蜗，此刻灌进殿外百斤铜链的摩擦声。3XzJlX
不是马蹄，不是甲胄，是某种巨物撕开皮肉时筋骨舒展的爆响，裹着铁锈味的腥风好似穿透了三重织锦帐。3XzJlX
承尘在震颤。殿内三十七根蟠龙柱微不可察地摇晃了一瞬，从丹凤门方向涌来的闷雷，碾过九百九十九级汉白玉阶的轰鸣正贴着地衣爬来……3XzJlX15
——然后，一整面宫墙，在他眼前崩塌。3XzJlX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