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凝小姐,葬在南山,少当家可曾去过。”邱凝听到了符临带着些微怒意的声音,三年多了,自少主人决定复仇后,他从未去过,可杜娘丽娘总会在忌日当天休沐前往祭扫。3XzJlX
“……”长久的沉默,少主人没有接话,果不其然,大当家差了人来到房门外,可没有时间让他考虑这些过往了,杜娘扣响了门,打断了谈话,“少当家,大当家在找您。”3XzJlX
“知道了。”少主人放下酒杯,他看向坐在对面的白发青年,时间不等人,再不到宴会上主持应酬,流言蜚语也会产生不必要的影响,“我想同她再见一面,想问问她恨我吗。”3XzJlX
“少当家,不能再拖延了。”门外又一次传来催促,四少爷拿起边上的折扇,甩开扇面后和少主人眨了眨眼,他决定先替自己的二哥挡上一挡,只是邱凝觉得能有一刻钟就不错了,大当家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3XzJlX
随着门外传来四少爷和侍从对话的远去,符临看向了邱凝所坐着的轩窗,清灯节的长街人声鼎沸,让室内显得更为安静,他回头看向那个因为思虑过重,命不久矣的青年才俊,叹了口气。3XzJlX
“可有邱凝小姐亲手制作的贴身之物。”听闻此言,少当家愣怔了一瞬,从腰间解下一个眼熟的香袋来,正是四年前邱凝负责楼内事务时抽空缝制的物件,青竹环佩,她还特意寻了副竹丹香放入袋中。3XzJlX
芊香楼,不过是京都的一座青楼,楼内的厢房住着各色佳人,只是在最顶层空出了办公的地方,却也透出少主人算不上好的装修品味,虽贵却显得太过浮夸。3XzJlX
邱凝每半旬会到楼内对一次账,也会过目近期收集的情报事宜,毕竟这是专供达官显贵的地方,名帖的含金量不够那连门都进不得,处理完账目,安排好管事和人员,邱凝才得了些空,走到楼内今日休息的柳宁房内,就看到她正收拾着棋盘上的明玉棋子。3XzJlX
“手谈一局?”柳宁无愧于楼内第一美人的称号,未施粉黛的眉眼流转间就勾得人浮想联翩,邱凝坐在她的对面,从袖袋内抽出信件交到她的手中,才从坐笼的架子上抽出绣到一半的香袋,见来者没有切磋的想法,柳宁也只是拆开信件读了起来。3XzJlX
“柳姐~”门外传来敲门声,是负责少主人出行的小厮,想必是来传达口信的,没在楼上找到邱凝,就寻到这儿来了,柳宁把信收入妆奁的暗层内,走到外面打发了来找邱凝的人,回来时手上拿着四层餐盒。3XzJlX
“阿凝,”柳宁把餐盒在房中的花桌上摆开,招呼邱凝过去落座,香袋上的图样快要缝制完毕,抬眼视线落到桌上熟悉的菜肴时却忍不住一声叹息,利落地收了针脚,邱凝同柳宁说好当晚再叙,便下楼唤来小厮备车,时不时被打断休息,也是常态了。3XzJlX
但香袋完工的那天,邱凝还是去了城中最资深的香堂买下了竹丹香的方子,又改良放进了这个好不容易做好的香袋中,少主人收到时还念叨着不够精细,却一直贴身带着,他捏着那个因为磨损褪色的香袋,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最终还是把它交给了符临。3XzJlX
“那么,三天后我再前往魏府拜访少当家。”符临接过香袋,如此同少主人说完便起身离开,随着房门的关闭,这小小的内室里只剩下了少主人一人,和无人注意的她一鬼。3XzJlX
“阿凝,居然已经四年了。”邱凝有些惊讶地回头,烛光中独坐的苍白青年透过她所在的窗台,看向楼下喧闹的舞台,马上故事就要转入波折,并在多重磨难后获得幸福,可为何故事外的他几乎却看不到结尾,“杜娘,什么时辰了。”3XzJlX
“还有一刻钟就到戌时。”门扉轻启,杜娘垂首站在一旁,还不算太迟,少主人站起身,也不多说什么,离开了此处,一时间厢房内恢复了无人的模样。3XzJlX
宴场应是何样,又会有几多人,邱凝没有想过,她不紧不慢地和杜娘一起走在少主人身后,就像过去多次被拉到宴场上一样,只是这次,没人会对她四处张望颇有微词了,毕竟谁能要求一个鬼守规矩呢。3XzJlX
丽娘守在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身旁,邱凝认出了她,是大当家的妻子——史国公的爱女,过去曾教她该如何宴客的漂亮女子,但在上任家主过世后,年轻的女主人便从伤心的老夫人手中接过了魏氏一族的职责,如今争斗四起,想来过去那无忧无虑的日子是再没有了。3XzJlX
邱凝还在出神,而少主人已经被守在门口的近侍引到了座位上,早他一步入场的四少爷就坐在他的右侧上首,见到他入座才松懈下来,一分神本应由他接驳的诗句便落了空,大笑无妨却又被接连罚了数杯。3XzJlX
大当家则是在少主人出场时抬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却无甚变化,只是继续同宾客交谈,毕竟是那种吃饭都不能好好吃,是只能交际的场所,明明只是一个为了清灯节举办的晚席,可来赴宴的人们却各怀心事,何来的普通呢。3XzJlX
“没有人会无事献殷勤的,阿凝,你个傻姑娘。”过去是曾有这么一回事,临水的亭台上,她和史家二小姐曾有过如此对话,邱凝俯身行了一礼,年轻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是一家主母,早在四年前,聪慧的女子便已经看破了当下的处境,那时她不知道这番话的意思,如今她却再也没机会说自己懂了。3XzJlX
一礼毕,邱凝却感受到一阵拉扯的力量,在她当鬼的这四年是从未有过的,最多也就是某些地方去不得,身为鬼魂这体验还是相当不同,身体被拖着在空中飞过,最后停住时头晕目眩,缓过神,入眼就是符临黑沉的脸。3XzJlX
“怪不得师傅叫我别推了这趟差事。”待符临说完此话,邱凝正茫然地站在他的对面,准确来说她正站在一个用墨线画出的方形简易法阵内,白发道长躲开了宴会喧嚣,在这楼内的一间客房内,一手端着个正在飘着白烟的香炉,另一只手上捏着那个邱凝亲手制作的香袋。3XzJlX
“推了会被施老先生念叨吧。”邱凝想起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先生,每年总会见上至少一面,但每当师傅提起符临时,却总是摇头不语,想来是操心的老先生会说上些什么罢,她打量着内室的装潢,不难看出管事还是上了心的,给符临准备的是雅房,听到她的声音,青年抬起头。3XzJlX
“那也轮不到你评判我,邱凝。”被青年叫到名字的亡者正仗着自己不被人注意,背对着对方踩着床边的画架打量一个玉像,符临捏了捏眉心,邱凝扭头,一脸惊讶地指着自己,见到道长点头,才悻悻然地飘到桌边地椅子上坐下。3XzJlX
他似乎总是拿不准自己对她的态度,这在过去是没有的,也是不该有的,符临把那枚荷包咚地放在桌上,把小姑娘吓了一跳,是啊,她死去的那年也才及笄,可不就是个半大小孩吗。3XzJl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