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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远去的时光

  格拉斯通,安德烈府邸,破碎的副楼。lqKpk

  站在楼道间的乌鸦、夜莺和松加德看着蹬蹬蹬跑过来的法洛,后面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苏伦娜,再后面就是一片漏入楼内的月光:楼层被直接斩去一大半,整栋建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焦灼的气味充斥其中,混杂着碳与钢的味道,灰白色的烟雾伴着月光蒸腾而上,随着风与血肉的腥臭飘向远方。lqKpk

  松加德吹了吹口哨:“连锁大爆裂术。不愧是顶尖的预言法师,直接打穿了承重柱,怪不得声音这么大,半栋楼都要没了。”lqKpk

  夜莺微微颔首:“你们那边解决了吗?”lqKpk

  法洛快步向他们走来:“没有,只是解决了最先落地的那些秃鹫,现在这里很危险,我们马上出发去主楼。”lqKpk

  乌鸦靠在窗边望了一眼窗外:“法术刑侦科的人准备到达,我们是请求支援还是避开他们。”lqKpk

  法洛的双眼闪耀着鹰眼术的光芒,他指了一下侧门的方向:“情况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控制范围,安德烈大公已经离开了主楼,从方向上看是侧门。”lqKpk

  苏伦娜:“安德烈大公要逃跑吗?”lqKpk

  松加德:“那……?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搜索?还是……”lqKpk

  法洛的声音低沉如坠入湖中的石:“全力追击,逮捕安德烈大公。”lqK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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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拉斯通,镇中心街道。lqKpk

  现在是大风天气,副楼爆炸的拌夹着石灰的巨大烟尘一下子就笼罩整个镇中心,整条街上的人都被呛到咳嗽,其中便包括刚跳下马车准备集队的法术刑侦科。lqKpk

  “烟怎么那么大,什么鬼被炸了的样子。”身穿红色法袍的兰彻斯特眯起眼睛,好让自己已经开始被烟尘刺激到流泪的双眼舒服一点。lqKpk

  “安德烈大公的府邸。”套在一身标准制式重型金属甲里头的雷斯垂德慢慢下马,在马匹如释重负的呻吟声中从马背上抽出两米长的金属矛:“他们出事了。”lqKpk

  “头儿,指令?”雷斯垂德旁边给他牵着马的副手百无聊赖地询问。lqKpk

  “强行突入安德烈大公府邸,找到可能的爆炸中心,或者烟雾源。没有我的命令,除非自保,否则不允许进行杀伤。”lqKpk

  “收到。”副手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开始聚集法术刑侦科的人。lqKpk

  被冷风吹着的兰彻斯特有点焦躁。虽然出发之前就有这事不会简单了结的预感,但是一旦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他还真的没有办法去解决。因为格拉斯通的地理位置十分靠近卡拉图和费伦的边界线阿尔法河,安德烈大公一直都在帝国情报网的重点监控范围内,“牧羊人”和宫廷安全部很早之前便已经开始怀疑安德烈大公和卡拉图有联系,巫妖傀儡的出现更是证明了他们猜测的正确,但真相仍然裹在一片迷雾中:lqKpk

  管家杀死安德烈小姐的动机到底是什么?马修斯的故事到底是不是如传言所描述的那样,他为什么要攻击法洛和苏伦娜?安德烈大公在此案中到底扮演一个什么的角色?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向兰彻斯特涌来,使得他心乱如麻,一时间烦躁无比。lqKpk

  总之,先把眼前的事干完再说。lqKpk

  他这样想着摇了摇头,望着朦胧的深红月色,努力地将这种如履薄冰的感觉甩去。lqKpk

  在兰彻斯特一旁的雷斯垂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抽动了一下鼻子,轻轻说道:“血腥味,闻到了吗。”lqKpk

  “没闻到,不过你的鼻子向来比我灵得多。”兰彻斯特轻笑一声,翻身下马:“会是他们么?”lqKpk

  “法洛和乌鸦都在那里,再加上一个苏伦娜,如果会是他们的血,我们还是赶紧跑吧。”雷斯垂德正色道,随后摆正了他的头盔,任由上面的龙鹰羽毛被风吹拂。lqKpk

  他看着面前集结完毕的法术刑侦科队列,轻轻咳嗽一声,斩钉截铁地下达指令:“全体注意,进入战备状态!目标,突入安德烈大公府邸,找出烟雾源并定位安德烈大公。没有我本人的命令,除非自卫,不得进行杀伤!”lqKpk

  他又顿了顿,用洪亮的声音说道:“诸位,出鞘吧!”lqKpk

  话音刚落,他面前闪现出一片刺眼的剑光,月光之下,银白色的长剑阵列在出鞘时闪耀出冰冷的芒。lqK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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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伦娜。”lqKpk

  奔跑在廊道间的夜莺望了眼天空,盘旋的秃鹫依旧暂时不敢俯冲。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们离开屋顶的掩护,秃鹫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夜莺站定思考了一下,叫住了跟着法洛的苏伦娜。lqKpk

  “什么事?”苏伦娜回头一脸傻乎乎地问。lqKpk

  “准备连锁闪电。”夜莺扔给她几个微光洞穴蘑菇,后者忙不迭地接着。lqKpk

  苏伦娜向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当然除了在法洛面前。她打量了一下廊道间高大的罗曼柱,闪进一个安全的位置进行吟唱。随着她的吟唱,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噼里啪啦的静电声从无到有,浅蓝色的电弧开始在她的指尖凝聚。lqKpk

  夜莺略一沉吟,给乌鸦打了个眼色。乌鸦会意,望向松加德和法洛,指了指廊道的尽头。法洛看到乌鸦的指示愣了愣,但毫不迟疑地和松加德冲了出去,而乌鸦亦紧随其后。lqKpk

  夜莺看着他们三人冲出了屋檐的掩护,看着朝她示意已经准备完毕的苏伦娜,看着盘旋的秃鹫原本松散的阵型突然变得紧凑而密集,最终无奈地摇摇头:“原谅我吧。”lqKpk

  她打开封装的晨露,将它倒在手心,将其抛在空中。晨露的水滴在空中迅速在法术元素的作用下分解消失,大片的雾气在晨露分解后涌起,轻纱般的雾气裹住廊道的尽头。手指上闪烁着一个连锁闪电的苏伦娜一眼就看出这是弱化的雾隐术,随即明白她的战术意图,朝她点点头。lqKpk

  夜莺低声自言自语:“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被称为‘织雾人’。”lqKpk

  她看着螺旋冲锋的秃鹫,又伸了个懒腰。lqK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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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拉斯通,七十五米高空。lqKpk

  “进入螺旋规避姿态。”lqKpk

  “螺旋接驳完毕,没有受到法术冲击或结界抵抗。”lqKpk

  “全体进入冲击轨道。”lqKpk

  指令长满意地看着在空中有序地散成冲击阵列的秃鹫部队,他们已经进入最后的冲击阶段。在夜色下,他们身上卡拉图空军的鸟翼标识依稀可辨,而他们手中长剑的锐利寒芒让人心悸,如同一只只在苍穹中翱翔的雄鹰,将要用它的利爪撕破敌人的喉咙。lqKpk

  这就是卡拉图高地的雄鹰,当它振起双翼,日月的光也要被遮蔽。lqKpk

  他轻扬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失去屋檐掩护的三人。在他眼中,秃鹫的长剑将毫无阻碍地斩落他们的头颅,在高频振动的高温长剑的攻击下,就算是号称究极防护的虹光护盾也绝不可能抵挡雄鹰的侵彻。lqKpk

  一声冰冷的哼声后,已经不屑于将注意力集中在被马与车围攻的王的他转而望向棋盘之外的远方。他深深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格拉斯通无云的月夜十分清丽,森森绿野围裹的城镇笼在轻柔的月光中。吹了声口哨后,他的目光沿着格拉斯通星火点点的大街一路延伸回来,只见一抹薄雾安然地伏于地上,迷蒙了三人的身影,如同死刑之时循着血腥而来的乌鸦,将要啄食死者的体躯。lqKpk

  指令长的嘴角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直到居高临下的他看到在薄雾的边角处突然绽放的连锁闪电,笑容直接凝固在脸上。lqKpk

  雾。lqKpk

  织雾人。lqKpk

  他的瞳孔急速放大,在似乎将要得胜的喜悦下,他完全抛开了卡拉图在白十字战争后建立的铁则:见雾必避,逢林勿入,遇夜停行。这些信条是费伦帝国三支最负盛名的特种部队——最强杀戮机器“织雾人”、林地游击部队“巡林人”、顶尖刺杀小组“守夜人”所教会卡拉图的。在白十字尘埃落定后,卡拉图终于从累累的白骨中总结出了这三条铁则,并且不顾脸面地一再强调费伦特种部队在小规模战场上的所向披靡。lqKpk2

  但是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盛开的闪电一瞬间就沿着这片雾炸开一片,将整个府邸映成冰冷的蓝色。细微的电弧随着弥漫的水汽飞窜,尽管在这种湿度条件下,雷电并不能直接碳化人体,但却完全能做到麻痹肌肉。lqKpk

  对于俯冲而下的秃鹫来说,可能被闪电直接碳化是个更好的解脱。lqKpk

  高空中的指令长脸色发白地看着蔓延的电弧荡过冲击的秃鹫,后者的长剑纷纷从他们僵硬的手中随着凛冽的风坠地。而身着盔甲的士兵们完全无法抵御他们高速移动的惯性,一瞬间就在大理石板上用血和肉涂了一层油画。lqKpk1

  他看到从士兵的盔甲缝隙间漏出的内脏,无力地在空中晃了晃,几乎维持不住奥托飞行术。lqKpk

  半透明的法拉第避雷护盾悬浮在三人的四周,法洛抬头远望空中的指令长,举起手中加持着音爆加速和延时爆裂的十字弩。大钝角流线型的弩头上所散发的无尽杀机,透过深沉的夜色倒映在他的瞳孔,让空中的秃鹫不自觉地发抖。lqKpk

  挂着鹰眼术的两人静静地相隔千米无言地对望。lqKpk

  “吾名不眠之眼,吾即费伦之剑,皇帝之矛。无可阻挡,无可违逆。”lqKpk

  颤栗的他从法洛的唇语中读出这句话。lqKpk

  “晚安。”棋盘上的王轻轻对着他吐出最后一个词,心不在焉地扣下扳机。lqKpk

  随即,一发流星带着巨大的音爆声射穿迷雾,从无垠的浩土射向同样无垠的苍穹。lqKp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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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拉斯通,安德烈府邸,侧门。lqKpk

  牵着马的安德烈大公看着灰袍者为他推开的侧门,上面已经爬满藤蔓,显然仆人们已经很久没仔细清理过这里。他不满地冷哼一声,回头再深深看一眼被冠以他姓氏的府邸,像是终于从一场梦中惊醒。数十年的光阴在他的眼前涌起又飞逝,不知不觉间他已泪眼朦胧。lqKpk

  “卡拉图部队全灭,大公,还是请你加快速度。”灰袍者站在侧门轻声催促。lqKpk

  安德烈大公深深吸一口气:“我的半生埋在这里。”lqKpk

  灰袍者:“是的。”lqKpk

  安德烈大公的声音有些唏嘘:“我老了。数十年前我能挥起巨剑,我能拉满强弩,我能举起重盾。当年我站在阿尔法河岸边一动不动地面对箭雨,一人单骑手持马刀和重装骑兵团对冲,顶着烈焰风暴朝着塑能法师团撒尿。但现在我只剩下一个老去的灵魂,带着这副腐朽的身躯,站在枯井边回忆我蒙尘的过去。六七十年的岁月,只不过是一场不知生死的梦。”lqKpk3

  灰袍者:“您老了。过多而不合时的回忆也是一个人衰老的标志。但您放心,我们的条件都已经成熟,可以做到万无一失。十年前的失误引发了阿尔法之骨事件,而这次我们不会再失败。”lqKpk

  安德烈大公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在颤抖。年轻的我绝不会畏惧死亡,当年我懵懂单纯而意气风发,随时准备着为国捐躯、血洒沙场,想象着自己是女武神瓦尔基里(Valkyrja)一般永远冷酷而无情。但当我老去,见得太多残忍和诀别,多少人曾在我面前死去,终于明白我头上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上面刻着的是‘生与死’。”lqKpk

  灰袍者轻叹:“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放下一切安然去往他的国。但,大公,越过死亡这个坎,你能看到的,你能经历的,将会是无法想象的多。”lqKpk

  安德烈大公冷笑着反问:“衰老的亡命徒可以为了活下去而付出一切。你们说你们可以通过将我转化成死灵,来让我看这个世界更久。但试问,这真的能够让我归于‘不朽’吗?”lqKpk

  灰袍者一时语塞:“……您该知道,无论如何,一切都有尽头。就算是行走于大地之上的亡者,也有命运的终点。”lqKpk

  安德烈大公冷哼一声,扭头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望着灰袍的炼金术士。炼金术士向前一步踏入月光里,大公透过他脸上绘有蔷薇与十字的面具和他的双眼对视:“你能理解吗,炼金术士,生命是一件多么宝贵的东西。越是拥有,就越是畏惧失去。”lqKpk

  灰袍的炼金术士谦卑地轻声回应:“人皆向死而生。(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lqKpk1

  “那我便逆流而上。”lqKpk1

  安德烈大公策马前行,夜色下的深红色的大麾随风舞动,虽颤抖而瘦削的身躯不再如以往健壮,但金色大沿帽下的双眼仍是永恒的不屈和坚毅。在他逝去的数十年中,他参加过费伦对卡拉图的攻坚战,战线一度推进到卡拉图首都奥索尔;他带领的皇家军队曾兵临奥喀硫斯城下,教廷也不得不向着这只威武的狮鹫低头;他的车辙留在了北方林地大德鲁伊的帐前,他的马蹄印在了无尽之海(Oceamus 俄刻阿诺斯)的岸边,他的披风划过高等精灵女王的裙裾,他的盔甲上有兽人剑圣刻下的刀痕。lqKpk1

  而这次,他的剑,要斩下死神的头颅,将它钉在白十字上。lqKpk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