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世界上第一把沐浴鲜血的长剑出现后,“铁风雷火之人”的称号就一直伴随着手持利剑斩杀敌人的剑术大师们。他们高举寒铁,以狂风、雷霆、烈火的威能将剑术这一古老的杀戮艺术发展到极致,活生生将剑术师推上无敌的神坛。在那个古典而令人向往的时代,利剑区别于长矛和强弓,成为唯一同时象征着暴力和优雅的凶器。kY122
法师与炼金术士崛起后,灵长类对以太位面的研究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逐渐遗弃了旧日的剑术。随着学科交叉的深度越来越深,法术已经深深地改变了剑术的形式,纯粹剑术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已经和法术深层结合的奥术剑术,以及专门面向法师和炼金术士的破法者剑术。kY122
如今,纯粹剑术只是一门纯粹的表演艺术,它唯一能焕发些微光辉的地方,恐怕只是吟游诗人的剑舞上了。但是,古典纯粹剑术真的已经被法术和炼金术的浪潮淹没,随着古典剑术大师们的逝去而逝去了吗?kY122
“虽然剑术师曾几度落败,但剑术本身,永世不败。”kY1221
安德烈大公将长剑从夜莺的右肩抽出,一脚将她踢开。刺杀大师的身躯在地上滚了几圈,软绵绵瘫在松加德的脚边,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kY122
松加德倾尽全力加速自己细胞和血小板的再生,绞尽脑汁去赞美安德烈大公,以期能拖一下时间。虽然他早就对大公的强悍和“破灭之枝”的效果有所耳闻,但真正面对两者的结合的时候才发现多么让人绝望。kY122
“破灭之枝”会驱除几乎一切法术加持和法术作用,除非传奇亲自出手,否则没有任何接触类法术能够对大公造成威胁,相对的,大公也无法使用任何法术加持。而这时,古典纯粹剑术终于露出久违的獠牙,安德烈大公挥舞长剑,以绝对无敌的姿态击碎松加德和夜莺所有的进攻。在安德烈大公的剑影中,松加德看到了约翰尼斯·理查特纳尔、汉斯·塔尔科夫、雅各布·苏托、西格蒙德·塔恩瑞克的身影,看到了那些存在于吟游诗人口中的,纯粹剑术黄金时代的传奇剑术大师们。kY122
在这一刻,松加德终于明白,纯粹剑术的时代从未远去,灵长类最古老的杀戮艺术从来没有失去过它的光芒。kY122
大公一言不发,将剑柄举起回复窗口式(Posta_Finestra)的姿势,随即一个凌厉的单手前突刺出手,如闪电般击碎了松加德仓促之间凝成的石甲术,在他的左胸留下一道狭窄的剑痕,只差分毫就能捅入他的心脏。kY122
松加德因强烈的痛楚而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血。他右手的筋腱早已被斩断,大量的出血和精神力的极限压榨让他游走在休克的边缘。但他毕竟是皇家特种部队的守夜人,以铁为骨以火为血的费伦军人,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那种绝对的冷酷与精准依旧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kY122
他就地打了一个滚,用最后的体力完美地避开了大公的上挑。他用仅存的左手从怀里拉出一条项链,毫不犹豫地挤出项链上镶嵌的淡蓝色刚玉,将它抛向空中。kY122
“Nai_tiruvantel_ar_varyuvantel_i……”kY122
松加德压缩到极致的咒语只念出了一半,大公以超越他想象力的速度再次突进,锋利的剑尖抵在了他的喉咙,刺入了气管,他的剩下所有咒术音节全部变形,化作一声单纯的呼啸透出口腔。kY122
安德烈大公只需要再在剑上稍稍加力,就能刺穿松加德的喉咙。kY122
“……Valar_tielyanna_nu_vilya!(精灵语:愿众神护佑你世间的路程)”kY122
千钧一发之际,倒地的夜莺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帮他接上缺失的咒文,在散发着魔力光辉的淡蓝刚玉落地之前完成了法术的构造。kY122
聂兹然蓝宝石护幕一瞬间展开,一个浮空的蓝色方形护幕卡在了长剑的中间,牢牢地控制住了长剑——原本松加德的计划是,在宝石落地之前,大公突刺的瞬间撑开蓝宝石护幕,将长剑卡在护幕中间。但是大公的冲击能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的气管被刺破,已经没有控制法术的能力。kY122
大公不费吹灰之力将长剑从裂痕遍布的护幕中抽出,以一个标准的竖劈击碎了本来就十分暗淡的法术立场。kY122
松加德浅金色的头发布满血迹,他无力地捂着喉咙跪下,所有话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kY122
松加德张开锐利的冰蓝色双眼,风情万种地给大公翻了个白眼。kY122
大公无奈地歪了歪头,谨慎地用剑量了量松加德和他之间的距离,确定自己能够砍到他的脖子后,举起剑瞄准。kY122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伴着这句话的是利剑划破空气的尖锐鸣音:“大公,不打算留一下你的遗言吗?”kY122
大公瞳孔遽缩,在生死之间久经磨砺的本能让他汗毛倒竖。他无暇顾及松加德,而是立即转身以巨大的幅度劈砍,以期能防御来自后方的攻击。kY122
一声清脆而铮然的声音。两把双手剑交接在一起,在这一瞬间,大公看到同样一身黑袍的剑术师,看到了那双漆黑如最深夜空的双眼,溢满了晨光破晓前最后的疯狂。kY122
“越过我国边境线阿尔法河的卡拉图步兵连,一共一百四十五人,自指挥官到普通士兵,全部被击杀,无一幸免。帝国特种部队织雾人最高指令长,代号乌鸦,向大公报告。”kY1222
乌鸦的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在深红的朦胧月色下,大公从他锋利的犬牙中看到了沸腾的杀戮意志:kY122
“大公,白十字的恶鬼回来找你了。”kY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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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问战火为何而燃,如询秋叶为何而落。天性不可夺,吾辈心中亦有惑。kY1223
白十字战争对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它是我们命运的转折点,把我们从本来平凡而安静的生活中一脚踢进血与骨的深湖;或许它是悲痛的离殇,我们被迫与那些我们所爱的人相离,连一声诀别都无法道出;或许它是我们永远的噩梦,在无数个夜晚梦到那些死去的人,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冷汗浸透;或许它是刺穿我们良心的长钉,将我们钉在十字架上,为自己同样诸多的杀戮赎罪;或许数者皆有?kY122
我一般很少去思考生死意义的问题。因为它对于一个镇长的大小姐来说实在太过沉重和遥远,而对于一个满手血腥的刺杀大师而言又未免显得伪善和做作。但白十字的确把这个问题摆到了我们面前,我们织雾人面前:我等到底为何而拔剑。kY122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不知道我的答案。我是为了什么?溢满暴怒的仇恨吗,保家卫国的慷慨吗,守护挚爱的誓言吗?许多年过去了,我从十七岁长大到了二十七岁,但依然没有摸到谜底。kY122
而乌鸦,自他把还穿着舞裙的我从摇摇欲坠的大厅废墟中拖出来后,我就一直跟随着他,三年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十年里,他同样始终无法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曾无数次地低声询问我:kY122
我总是这样讪讪笑着回答他。每次听到这个回答,他都会不屑地扯起一个让人心烦的微笑,然后被我气鼓鼓地打发走,过了一段时间后又会找我来问同样的问题,重复同样的问答。kY122
我知道他需要慰藉,但我并不能满足他所有的欲望。每次缠绵之后我只能轻轻抚摸他背上的疤痕,感叹他的仇恨何时才能熄灭:kY122
然而当夜莺顶着锁骨碎裂的剧痛和血液流逝的虚弱,用尽全力抬头,看到乌鸦暗黄色的爬行类双瞳,里面流动着的不是复仇的疯癫,而是另外一种她未曾理解过的狂热。这时她才终于明白,乌鸦的暴怒不过是虚妄的伪装,他的眼里,闪耀着的分明是对血的渴望。那份远眺天涯的喜悦,只需看一眼就足够让夜莺胆寒:kY122
一只暴食的恶鬼,无论用多少鲜血与白骨都无法填满它的食欲。kY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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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术师之间的对决就像是草地上两只独角仙的角斗,除去繁杂而无休止的试探,剩下的就只有互相冲击搏杀的一刹那。“铁风雷火之人”绝非浪得虚名,作为剑术大师的乌鸦稳稳压制住大公的进攻,在双手剑相互的疯狂撕咬中完全控制住了节奏,等待决胜的一剑到来。kY122
吟游诗人一直在传言,与施法者的决斗里的那些枯燥而绝对的数据计算不同,顶尖剑术师之间的残杀比拼的并不只是剑术的造诣,还有各自的内心。“执剑如心,独步天下,静行林中,随云雀之鸣。”正是吟游诗人口中剑术大师们的写照,静谧沉稳如入鞘之剑,出鞘之时若铁风雷火降临,剑刃闪耀必见血光。kY122
安德烈大公纵横沙场数十年,倒在他剑下的冤魂浩瀚如海,多到他记不清。他也曾和许多剑术大师交过手,在无数次交锋中意欲领悟何为静波一般内敛锋芒的内心,但他心中的古蛇蠢蠢欲动,让他一直无法跨越通往树顶的壁垒。kY122
但是他面前的对手,和曾经交手过的剑术大师们的剑术风格完全不同,只需要看着他的剑势就能感受到何为寒铁、狂风、雷霆与烈火。在他咄咄逼人的进攻中安德烈大公甚至感觉自己并没有喝下那瓶破灭之枝。本该是疯狂进攻的自己转入守势,而刚刚完成了一整个步兵连的屠杀的剑术大师理应疲劳无比,但他的威势如同凌空的狮鹫与持镰的死神,直接将大公逼入死地。kY122
从乌鸦肌肉浮起的青蓝血管和他爬行类动物的瞳孔,安德烈大公能够判断出对手喝下了“狼”、“狐”、“蛇”,但他依然无法理解自己为何陷入劣势。破灭之枝副作用的体现是突然且无法预料的,没到内脏被掏空、完全断绝能量供应之前都感知不到自己的败亡,他必须在副作用对自己身体的损害无可逆转之前喝下解毒剂。kY122
“不愧是费伦最顶尖的剑术大师之一。”两剑相交,双方进入角力阶段,安德烈大公疯狂地给剑柄施加压力,以对抗乌鸦。乌鸦并不足以抵挡喝下了破灭之枝的大公的力量,在草地上被一路平推开数米:“你知道你的眼睛是什么样子吗,乌鸦,我看到很多东西。”kY122
“比如说?”乌鸦巧妙地撤去力量,侧身让自己的剑面从大公的剑刃边滑开,以剑柄直取大公的面门。kY122
“你和我一样,都是渴望着某些东西的人,单纯的、纯粹的欲望。我刚开始以为你说的‘恶鬼’会是复仇的鬼魂,想不到和我一样,也是暴食的鬼。”kY122
大公后撤闪身就躲开了乌鸦这一下突然的进攻,拉开距离后再扑了上去。kY122
“执剑如心,大公,你的剑乱了。”乌鸦稳稳格挡住大公的挥劈,只是回以一个冷冷的评价。kY122
“……”大公无言,只能长呼一口气。他开始感受到破灭之枝对他身躯的腐蚀了,有些地方的神经已经感知不到剧烈运动的痛楚——他已经不得不喝下解毒剂。kY122
大公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用最快速度摸出一瓶绿色的药水,单手拔出瓶塞,喝下解毒剂。kY122
大公喘着粗气把空瓶子扔到一边,双眼里的血丝开始迅速褪去。他看着乌鸦,乌鸦看着他,双方静默许久,最后由大公打破沉默:“乌鸦,让你放过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kY122
“只是一个交易,你可以要求一切我能做到的,金钱、权力、女人、力量,或者可以让我学狗叫,可以让我跪下,可以让我舔你的鞋,但这只是代价。我从不求饶。”破灭之枝的效果逐渐在大公身上消失,大公的身躯恢复了那副老人的模样,浪涌般的力量如潮水般褪去,虚弱再次找上了他:kY122
“而且,杀了我有意义吗,你要复仇?还是满足你杀人的欲望?”kY122
乌鸦的眉毛向上挑了挑,他轻轻说道:“‘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大公,我是你放出来的恶鬼,如今我只是回到一切的源头。有话要说的话,去跟那些永远不能再在阿尔法河游泳的人说吧。”kY122
安德烈大公:“乌鸦,我劝你再考虑一下,你到底为什么执剑指向我。恕我无法理解,一个珍惜生命和尚存理智的人并不会做这种事,这是有意义的事情吗?”kY122
“大公,我刚好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我有自己的正义——那就是沿着我父亲消失的小路,一路杀回起点。我说过,无需缘由,白十字的恶鬼回来找你了。”kY122
乌鸦站直,认真地向大公行了一个骑士礼,这也预示着决胜的一剑终于到来。乌鸦回复突击姿势,谨慎地判断在这个距离上,自己的冲击能否够到大公。随后身体重心下移,脚部开始沉积力量,青蓝血管内流动的磅礴力量将灌注在这一发突刺上。kY122
大公有些按捺不住情绪,他的声音陡然变高,花白的胡子不住地抖动:“你真的要杀我……你有考虑过后果吗?皇帝陛下不可能会容忍帝国的贵族被一个平民杀掉,哪怕你是乌鸦!”kY122
“Fiat_jsutitia!reat_caelum!(拉丁法谚:为了实现正义,哪怕天崩地裂)”kY122
乌鸦的怒吼响彻苍穹,如同火焰与雷霆在崩裂的大地上流动。倒地的夜莺深深地看他,终于明白自己所有的祈求都是阳光下被风吹起的蒲公英,从未触及与黑夜共生的寒鸦。她只能躺在地上翻身仰望黑夜,在面对深空的本能恐惧中无力地拭去泪水。kY122
不要再杀下去了,乌鸦!宽容你的一切,不然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呢。kY122
谁他妈要原谅他们!我也是人,为什么要和他们不同?kY1223
剑术大师提步突刺,长剑如毒蛇吐舌般出手。大公难以拨开灌注力量的剑尖,只好侧身回避。但乌鸦的刺只是佯攻,长剑的突刺在大公转身之时遽然而停,迅速抽回,转换成强而有力的劈斩。他所有的动作与细节都久经磨砺,剑刃所向,大公已退无可退。kY122
大公想回敬以同样的劈砍,这也是理查特纳尔古典长剑术的特色:攻防一体,能在同一个动作里完成进攻和防守。乌鸦的进攻其实会比大公慢一拍,双方的劈砍抵消之后,大公的剑尖刚好可以顶在乌鸦的喉咙。kY122
剑锋就要挥来之际,大公被死亡的恐惧攥住心脏,绝望之龙尼德霍格终于咬穿了他的树根,支撑着他的世界之树(Yggdrasil)轰然倒塌。全身的肌群一瞬间紧绷,肾上腺素流遍全身,他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如巨钟般轰鸣,跳动出绝对的求生意志。kY122
在生死的一刹那,大公选择举剑横向格挡。两人同时出手,乌鸦已不再多想,这一剑已是决胜之剑,没有后手,没有佯攻,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倾尽全力的挥砍呼啸着劈下,大公横向格挡的构型根本无法抵挡乌鸦从上而下的全力竖劈,乌鸦的剑锋裹挟着铁风雷火,直接从根部敲碎了大公的剑。kY122
在利刃碎裂迸发的钢铁碎渣中,大公最后看到的是临面而来的死亡。眼中写满恐惧,他的意志已经和长剑一齐断裂。kY122
当法医从飞溅的鲜血中抬眼的时候,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劈断大公的锁骨。kY122
安德烈大公无力地抬起手,指向已经开始破晓的天涯。他的泪压抑不住地涌出,打湿了他斑白的胡须,垂死而充满憎恨的低吟回荡在林风同样低声的叹息中:kY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