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戴着礼帽的卢安达尔为扑鼻的臭气而皱眉,他不满地看着背对着他的人,也不满地看着那人面前桌子上的一堆脏兮兮的瓶瓶罐罐,更不满地打量着这个处于下水道系统的房间里的血迹和泥巴。lp8Lb
卢安达尔掩着鼻子叹了口气:“你一定要把实验室选在这种地方吗。”lp8Lb
那人回头,绘有蔷薇与十字的面具在枯黄色的油灯光下反射出惨白的光茫:“下水道可以掩盖很多东西,血腥、惨叫、骨粉、烂肉,这些在暗渠的臭气和水击声音前都不值一提。”lp8Lb
尼古拉·勒梅歪了歪脑袋:“也不总是,我在其他城市也有密室,没理由让他们把所有的有价值的尸体运到奥索尔来吧。”lp8Lb
卢安达尔探头去看木桌后的手术桌,上面躺着一具开膛破肚的尸体:“你这个是干什么?在做缝合怪?”lp8Lb
尼古拉·勒梅:“是的,憎恶。我在尝试把低等死灵改造成能通过命匣复活的品种。”lp8Lb
卢安达尔:“嗯哼,巫妖化死灵吗。但是低等死灵没有灵魂,你难道要走人造灵魂的禁区。”lp8Lb
尼古拉·勒梅:“还在研究中。不说这个……你的事搞好了吧。噢,我在想什么呢,你能出现在我面前就意味你成功了。”lp8Lb
尼古拉·勒梅:“那一切都好……军队围住他们了么?”lp8Lb
卢安达尔:“我下了搜索的命令,但我猜他们也围不住那四个人。费伦特种部队要是这么好抓,当年白十字早就打赢了。”lp8Lb
尼古拉·勒梅哼了一声,转身去忙他的缝合怪:“没事,只要闹出点动静就行了。卡拉图皇室最缺的就是借口,他们也对沸腾的民意焦头烂额。”lp8Lb
尼古拉·勒梅:“他们没机会的,费伦的行动会比卡拉图更快,恐怕皇室还在开会的时候费伦的宣战书已经钉在他们的木门上了。费伦北方林地快反部队应该已经在路上,但恐怕他们会止步于诺顿堡-黑玫瑰城防线,毕竟我们有制空权的优势。随后费伦应该会加大战争强度,从西部平原抽调重骑兵军团,派遣皇家法术院的法师来第一线,届时就将是费伦预言系和卡拉图塑能系的战争,而他们的胜负将决定大陆的政治走向。”lp8Lb
尼古拉·勒梅:“我?我什么都得不到,我也不需要得到什么东西,我只是历史。如果说我还有什么欲求,那就是在大国的夹缝间保存蔷薇十字。地下政治和大国政治是不同的,它不仅仅是黑帮这么简单,‘唯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在地下政治面前要多加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你要把‘利益’的定义放大到‘变态的快感’。我接触过很多人,有很多人的欲望都是莫名其妙的:有人就是喜欢看着大火熄灭,所以他不断纵火又每次都参与救火;有人就是喜欢偷东西,所以他把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又偷回来;有人就是喜欢模仿动物,所以他把自己套在束紧的猪皮里面,假装自己是一头公猪,你不妨想一下妓院开门接待一头瘦得剩下皮包骨的公猪的情景。地下政治区别于大国外交的最重要特征就是其‘利益’的语义的广度,你不能用纯粹的金钱、性、权利来揣测这些人……也不能用来揣测渴望战争的民众。卡拉图在白十字之后的国内矛盾越来越深,一个动荡而暴戾的社会是很难控制的,我们必须转嫁矛盾,至于这次战争的输赢,我当然是心向我国的,但其实输赢对我们影响并不大。”lp8Lb
卢安达尔:“我还以为你这是要解决奥喀硫斯的崛起,几年前你不是一直念叨诺查丹玛斯的那几首预言诗吗?”lp8Lb
尼古拉·勒梅:“哼,那种预言连韵都不押还敢自称预言诗?奥喀硫斯一直在打击蔷薇十字,但我们依旧存在。和千年前在信仰和宗教层面上的攻击不同,现在他们的攻击更多是在政治上的考虑。我亲眼见证过神十字教国的狂信者屠杀法师和炼金术士,也听闻过隐修会的修士们排斥以太学者,而现在和我博弈的则是奥喀硫斯的政治家们,神术和奥术也站在了人类智慧的天平上。从这个角度看,纯粹的神学统治已经不再复返了,生产力的发展淘汰了很多东西,奥喀硫斯也不再是一个宗教的象征,它是一个政治团体,宗教哲学已经退居幕后。”lp8Lb
尼古拉·勒梅摇晃着一个药剂瓶:“我什么都不想要,同时也想拥有一切。我在世俗无欲无求,我只是想探求世界的奥秘。我是个坚定的可知论者,同时也是个虔诚的十字教徒,我对圣经和法理学、基础力学、数学同样尊重。”lp8Lb
卢安达尔:“真是矛盾,十字教徒的信仰,法师的终极理想。”lp8Lb
尼古拉·勒梅做作地笑笑,卢安达尔看着他的面具,觉得他的笑声有点怪:“我只是想理解神而已。”lp8L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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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遣秃鹫部队,南卡拉图空军,战术机动小组“蜻蜓”。lp8Lb
领航员调整了一下右眼的微型六分仪,让远方的地平线保持在地平镜的中央。他放慢了奥托飞行术的速度,耐心地拨弄六分仪的活动臂进行三个小时一次的密位修正。再次校正方位角后,他平伸右臂,向右调整了一下奥托飞行术的结构。lp8Lb
整个小组的士兵一齐跟随着领航员向右以小角度飞行。从地上望向天空,虽然无法看清他们身上的内嵌防寒棉絮的轻质硬化皮甲、三把俯冲冲击专用一次性轻质长剑、一把落地用阔刃双手战剑,但涂在皮甲上的黄色荧光标识足够在昏暗的日出晨光中被辨认出来。lp8Lb
“蜻蜓”小组正在全速赶往通过黑色信号箭发出求援信号的信标地点,卡拉图用来传达军事指令的手段依旧很落后,他们使用的是哨站系统:垂直向上射出黑色信号箭意味求援,随后所有观察到黑色信号箭的哨站同样需要射出黑色信号箭并派人向临近友军求援,而作为指引,所有哨站将会以四十五度的仰角每隔一小时向求援方向射出一发黄黑色信号箭,入夜便会射出荧光信号箭。lp8Lb
现在,这些在空中飞翔的秃鹫们已经赶了十六个小时的路,沿途的哨站纷纷为其提供指引,信号箭的呼啸声响成一片。一般情况下奥托飞行术只能支持三个小时,需要八小时的完全充能,而他们在落地之后依旧全速行军向求援方向前行。因为他们将会是第一支面对费伦军队的卡拉图空军,他们肩负着追杀费伦特种部队和侦察可能越过阿尔法河的费伦军队的重任。lp8Lb
处于领航员身后的小组指令长罗伊打着战术手势,不断地下达指令。lp8Lb
全体挂载奥术灵视和生命侦测,准备第一轮侦测性俯冲。lp8Lb
罗伊抽出冲击用剑,双手持剑,将剑面对着自己的脸,剑尖竖直指向自己的头上,摆出理查特纳尔长剑术中的“女皇式”。这是秃鹫部队在侦察性俯冲时的规定冲击姿势,能够有效地防护自己的头部并方便随时拉开架势,转入斩杀冲击姿势“长铁门式”。lp8Lb
蜻蜓小组在低空谨慎地盘旋了一圈,他们已经看到了卡拉图步兵团,理论上说地上的人们也应该又看到蜻蜓小组,但是他们并没有派出旗语手来指引空军部队。罗伊有些疑惑,不过他们在刚才的盘旋中没有侦测到任何幻术和结界,生命侦测也十分正常且稳定地观察到了地上的士兵们。lp8Lb
罗伊撤去奥托飞行术随后迅速躬下身躯,他在地上轻巧地打了个滚,打滚的时候阔剑已经出鞘。他对卡拉图友军的动作有点疑惑,在空中俯视时,他看到的是松散的队形和三三两两的士兵,完全没有陆军严明的军纪和森严的纪律。lp8Lb
罗伊眯起眼睛,没人来接待他这个军官,远处的士兵貌似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他看到一堆士兵围在一个将熄未熄的火堆边沉默地喝酒,于是快步走上前去质问这些东倒西歪像坨烂泥的军人们:“士兵!你们在干什么!”lp8Lb
罗伊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威严一些:“你这是对长官说话的态度吗?站起来!”lp8Lb
那个拿着朗姆酒杯的士兵老大不情愿地站起,他旁边的战友一阵哄笑。lp8Lb
士兵往一个营帐的方向努努嘴:“你自己去找他们吧。”lp8Lb
罗伊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现在是一肚子气,发誓一定要把这个步兵团指挥官的指挥不力、管理松散、目无军纪一路告状上去。他在围坐在火堆边的士兵们的窃笑中大步流星走向那个营帐,狠狠地拨开营帐的帷角。lp8Lb
罗伊被营帐里嗡嗡乱飞的苍蝇和扑鼻的臭气逼了出来,他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大声往火堆那边的人群喊:“这他妈是什么意思!”lp8Lb
“没有指挥官了!长官!他们都死光了!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火堆那边传来的声音带有酒鬼特有的含糊语调。lp8Lb
罗伊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他勾勒出了大概的图景:费伦特种部队在夜晚发动刺杀,杀死了步兵团的大量指战员,让本来就低落的士气全线崩溃。他在到来之前就已经预想过士气的低落,毕竟他们以千人之旅包围几个人还要求援,可见对手之棘手。但他没想到费伦特种部队这么有胆识和战略眼光,能在这种情况下发动反手刺杀,要知道,陆军步兵的营地布置可是很紧凑的,指挥官能被暗杀,只能说明费伦特种部队的潜入能力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力。lp8Lb
火堆又传来了另一个年轻点的声音,这次是稍微清晰了些:“天知道!原来在那边的树林里!”lp8Lb
火堆那边乱哄哄地在呼喊:“他们有高等法师,我们围不过去的!耗也耗不过他们,他们好像根本就不会累!你要去就自己去吧,我们没那个胆子!”lp8Lb
“还有我们军人的气节是吧?!是是是,丢光了!你们没有看到那些树的树干都被血染红了吗?还有那些草地上全部是一条条的肠子。送死你们去吧,我们害怕了!你要把我们送上军事法庭就送吧,我们不想死!祝阁下武运昌隆!”lp8Lb
罗伊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一言不发,向列队等待他的蜻蜓小组大步走去。lp8Lb
罗伊飞在领队位置,他正在带领蜻蜓小组慢慢滑翔接近那片浓密的树林。他有些不信邪,但还是保有必要的谨慎,维持在一百五十米的高度,以缓慢的速度扫瞄着这片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血肉磨坊。lp8L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