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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蜂与猫的游戏

  它控制着政治制度的兴盛和衰亡,国家的自由与奴役,商务与实业的命脉,贫困与富裕的起源,以及人类总的物质福利。——弗雷德里克·索迪,谈论热力学定律3vtms

  “11057251201010380号?”3vtms

  “是。”3vtms

  “从今天起,你跟着我。”3vtms

  “我是冈崎梦美,一个科学家。以后你的人生,除了改造这个世界,再无其它。”3vtms

  ……3vtms

  那时的自己,尚不清楚改造世界意味着什么,那个人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却向杠杆另一头的目的,施加着撬动整个地球的力量。3vtms

  对刚满八岁——森罗安保区体制下,由避难所运营的福利院抚育的小女孩来说,服从大人的命令是绝对的铁则,可她却觉得面前这个人,与其他大人是截然不同——人类的自我傲慢,永不满足的贪婪……一切令这个尘世愈发难以收拾的原罪,放在她身上,都显得理所当然伟大。3vtms

  她拥有自己极端渴望的东西。3vtms

  初次见面是在闪烁着不可思议银色的巨塔内。自己身穿印有条形码和森罗纹章的白色紧身衣制服,形同囚犯,无所适从地站在透明玻璃打造的观测台上。前方延展着壮观的航天发射场,如漫游太空,脚下投影出蔚蓝青翠、于星河中旋转的地球。3vtms

  女孩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活在一座渺小的孤岛上。3vtms

  然而那个血红色的身影矗立在矮小的她眼前,如一面行走在地上的鲜红旗帜,让她觉得并不孤单。3vtms

  明明身形不十分高挑,却有着不输给巨型发射塔架的气势,血红色迎风招展的披风和大·麻花辫,比从导流槽中喷出的尾焰还耀眼,哪怕是火箭升空的动静,也无法动摇那自信的步调,多年来,一直如是。3vtms1

  那是原本除了条形码代号,就一无所有的少女认知中,赋予了后来“宇佐见莲子”这个存在——3vtms

  以价值的人。3vtms

  ……3vtms

  —————风铃苑葬礼,同时间段—————3vtms

  “莲子?你真要那样干?”3vtms

  开拓号停在前往潜龙兵工厂的秘密通道隔离区内,里香摘下防风盔,甩头扬起辫子,向坐在后座上的黑发少女做最后确认。3vtms

  再往前行驶五十米到大门前,就将面对严格的程序认证,除非享有至高无上的特权,否则所有随身携带的物品,乃至从骨骼、基因层面的生命特征都将被检测。3vtms

  莲子跳下地效飞行器,朝着金属闸门迈出几步。3vtms

  “看门的,客人到了还不出来迎接?”3vtms

  少女的呼喊回响在空旷的山体隧道内。须臾,银光从眼前的虚空渗出来,寒流缠绕的镰刀尖,几乎要触及莲子鼻头,随即以完美无缺的弧度画圆,切割开仅能容一人通过的诡异孔洞。3vtms

  “看来我这只老鼠,也得到了茶会的邀请函呢。”目视着镰刀如怪物的利爪收回洞内,莲子反头朝里香勉强笑着。森然刺骨的锋芒,令冷汗流淌的肌肤恍若麻痹。3vtms

  “小心。”里香冲她忧心地点头。3vtms

  孔洞被水银色波荡的光流覆盖,无法窥见对面是什么情况,少女只能弯腰钻进去,有如影子般虚幻的光雾,模糊了她眼睛,然后就立时一脚踏空,顺着门对面不同的重力方向,天旋地转摔趴在坚硬的混凝土上——这道空间门的另一端,竟横开在离地面足有两米高的半空。3vtms

  “欢迎参加淑女的茶会。”头戴目镜、一袭柔美紫罗兰长发的少女,对着摔了个狗啃泥的莲子,提起黑白色的洛丽塔裙,施了个无可挑剔的礼节,衣裙上以忧郁蓝色染饰的花边,也随之层层叠叠绽放开。3vtms

  强忍住疼痛与愤懑从口中爆发,莲子爬起身,望着在茶桌落座的看门人。3vtms

  “请坐。”少女·优雅地拎起壶,往英式茶杯里倒着热腾腾的红茶。3vtms

  一定要保持理智——莲子竭力告诫着自己,哪怕她之前伤害了梅莉。森罗会派这位根源使来驻守,绝对是信任她的能力,如果无法达成共识,那自己就无计可施了。3vtms

  她们所在地位于钢铁堡垒外的天台,哪怕头顶是被金属壁支撑的山体,视野内也显得相当之空阔。四周一片清净,没有巡逻队和工作人员打扰。少女似乎把这里当成能放松休息的私人空间,精心放置着茶具的小圆桌上,还摆着副雕琢抽象的金属国际象棋。3vtms

  莲子默念着棋子的名字,帮助自己尽快冷静,来到桌前抽出椅子坐下。3vtms

  “宇佐见小姐,既然我都不计前嫌的邀请你了,那么你能否做出表示呢?”3vtms

  盯着她的那副复眼战术目镜,依然闪烁着让人厌恶的银光。3vtms

  “你想干什么。”莲子警惕地坐直。3vtms

  “道歉。”少女唇角勾起一丝调戏的微笑,“向我道歉。毕竟你上次,可是对着柔弱的淑女毫无礼貌地打了一炮呢。”3vtms

  莲子想起梅莉被攻击时,自己曾用玄爷号上的炮反击。她不甘不愿地低头。3vtms

  “对不……”3vtms

  然而话没说完,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把她头按在茶桌上,茶杯打翻,红茶霎时沿桌边流到腿上。3vtms

  夜雨假装吃惊的模样,纤纤五指掩住小嘴。3vtms

  “不这么用力也行呀,你的歉意我深深领会到了。”3vtms

  莲子眼神凶狠地抬起头,拭去满脸滚热的茶水,手反射性要掀桌子,却还是克制住了。3vtms

  “要下盘棋吗?”也不提要莲子擦干净衣服,夜雨摊开右手,指示两军对垒的棋盘。3vtms

  “ 不了。”莲子感觉脸上的皮都被烫掉,少女喉咙如强度到极限的金属拉伸着,“我是来谈正事的。”3vtms

  “象棋是考验逻辑和运算力的游戏,怎么?前科学部门首屈一指的计算物理学家,怕在这方面输给我吗?”夜雨故作失望地摇头,见莲子依然没动怒,没趣地撇撇嘴。3vtms

  “算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3vtms

  她的目镜在半空中蓦然投影出一座漆黑的通天塔,塔上被火焰环绕的真理之眼,正是莲子熟悉的森罗标志。3vtms

  “这是冈崎梦美教授的加密信函。”3vtms

  莲子的目光,定在投影中浮现的条形码一长串数字上,那是她牢记心底的烙印。3vtms

  “她提供了兵工厂的A级权限。”盯着莲子的目镜后,绝对是好笑又轻蔑的眼神,“你若接受,那么从新伊甸叛逃的罪行一笔勾销,科学部门将重新接纳一件废弃了三年的实验品。对找不着出口满地乱钻的老鼠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吧。”3vtms

  “看门的……”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理智,莲子都知道不能再让她掌握主动权。3vtms

  “叫我Rain小姐。”3vtms

  “Rain小姐——”莲子咬牙切齿的说话,又被打断了。3vtms

  “在正式开始茶会前,你能先把哔哔小子的录音功能,还有右边口袋的窃听器关掉吗?”3vtms

  莲子脸色一僵,默默地按她的要求照做。3vtms

  【果然被发现了。】但是如此,也暴露了她能力的另一面。3vtms

  “你灵能的表现形式之一,是念动力空间操纵吧?”莲子直接抛出个问题。3vtms

  夜雨悠闲地啜饮着茶,像在欣赏被揪住尾巴的老鼠玩杂技。3vtms

  “然而我推测没那么简单。”莲子拿出在毫无营养的会议上,作学术报告的口吻继续道。3vtms

  “M理论的拓展中,时空的额外维度是由无数弦与膜卷曲成的,如果有某种手段,能把时空当做一个由宇宙常数构成的函数空间,只要如解开所有线性与非线性方程一样,对环境中搜集到的信息和数据实行破解,那么也能反向进行干涉,在弦与膜的夹缝中畅游。”即使看不见目镜后的眼神,莲子也与夜雨保持直视,“你的能力,和梅莉有近似之处呢。”3vtms

  “太聪明,可是会招淑女讨厌哦。”3vtms

  夜雨又往一只空杯中倒茶,抬手便让茶盏飘着送到莲子眼前。3vtms

  “说实话,宇宙常数简直像上帝随手掷的骰子,却最终决定了世界的面貌,你不觉得这是奇迹吗?”3vtms

  “不,是真理。”莲子冷然道,她已对夜雨有了初步的认知。3vtms

  这个人对自己的能力无比自傲,个性如猫和夏季的暴雨一样善变,却又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中。所谓同类相斥,她会对梅莉出手的理由,也找到突破口了。3vtms

  少女决定进一步出击。3vtms

  “Rain小姐,废舰城存在如此大规模的森罗基地,甚至需要调遣你这种强者来保护,而破晓天火会在基地附近袭击森罗商船,而梅莉和我也恰好在那艘船上——”3vtms

  “这一切真只是个巧合?”莲子如在课堂上提出质疑,“教授到底在干什么?”3vtms

  夜雨却好整以暇地反问。3vtms

  “知道吗?其实你在我们中很有名。”3vtms

  听她语气完全把莲子当珍稀动物。3vtms

  “原本你该和我一样,却被踢出了新时代超人的队伍。”3vtms

  “从三十年前起,森罗就在各大安保区,开展了基于虫口方程而改进的公民生产生活控制计划,而在人口的前期调查时,雏蜂计划也在并行不悖。”3vtms

  从对方自傲的语气中,莲子却察觉到一种违和感。3vtms

  “这其中有多少黑幕已难以考证,森罗从这个星球上亿人中,挑选了最优秀的实验品,你不过是其中一只兢兢业业的小蜜蜂,然而冈崎教授需要的不是工蜂,而是能在未来诞下整个族群的蜂后。”3vtms

  “从雏蜂计划晋升到通天塔内部的你,应该明白吧,这一切都是围绕某个更大的工程展开。”3vtms

  莲子深深呼口气,夜雨的话,如冰雹打在她身上。3vtms

  “和梅莉有关吗?”3vtms

  夜雨望望空中宏伟的通天塔投影,无论在何处,塔顶旋转的银色魔眼,始终无悲无喜的俯瞰众生。3vtms

  “当初针对Mobius的实验,是冈崎教授默许的。她可以说是科学部门与董事会共同的道具,却又深陷各大巨头的交锋中,可你偏偏在私底下打乱了教授的部署,自己舍弃了核心圈子的待遇,怪谁呢。”3vtms

  “可现在——”夜雨不快地撇撇嘴。3vtms

  “教授愿意再给你次机会。”3vtms

  “我能申请见教授吗?”莲子在桌底死命掐着大腿,才没让脑内的发条崩断。3vtms

  夜雨一副看好戏的口吻。3vtms

  “恐怕你只有经历这次考验,才够资格。”3vtms

  “说实话,我很怀疑你身上有什么价值,能让教授对一个淘汰者如此青睐,现在的你,就像没用且多余的蜥蜴尾巴。”3vtms

  一连串恶毒的语句,不断嘲弄着莲子的徒劳挣扎。3vtms

  “我如果是你,当初绝不会从通天塔的巢穴逃走。”3vtms

  “你身为教授的学生,多年来跟随她左右,难道就不明白那个人的可怕吗?”3vtms

  “森罗公司自成立起,就担任科学部门的最高长官,五十年来打造出整套的森罗技术标准体系,一手主宰着灵能的科学化进程。而在更久的三战前,就身为普罗米修斯的高层,她是人类史上第一批灵能者,可以说真正代表森罗根骨的——不是董事会,不是监督部门,而是名为冈崎梦美的‘神’。”3vtms

  “你一直在搜集教授的情报吧。”莲子心情简直如加入薄荷糖的可乐,“否则不可能这么清楚。”3vtms

  “只是出于对伟大前辈的景仰罢了。”夜雨抿口茶轻松道。3vtms

  “那么她的灵能工程,一定有突破性进展了。”莲子从她的态度瞧出了端倪,夜雨透露这番信息,绝对有着个人目的。3vtms

  虽然表面上把人当老鼠耍,但是这女人该有一个更解释得通的行动理由才对,基于这个理由,夜雨也想跨入统合着所有工程的禁区。3vtms

  “冈崎梦美模型。”3vtms

  在莲子吐出这个名词时,夜雨没被目镜遮住的半张脸,一刹那凝固了。3vtms

  从下决心面对这个名字起,莲子就知道自己争取到主动权了,也是踏上了无可挽回的悖逆的道路。3vtms

  “这是教授对灵能研究的最高思想结晶,也是森罗内唯有极少数人能踏入的圣域。”3vtms

  “她的目的是什么我并不清楚,我也没那个资格。只是从古至今科学的历史,便是一部记录着持续改造世界的巨大工程实验的笔记。”3vtms

  “人力有时而尽,教授曾对我说过古老道德经中的一句话,‘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建立秩序和发展文明,都是以周围环境的更大混乱为代价来实现。”3vtms

  “这就是熵系统中,名为‘人类’的子单元。一切都在朝无可挽回的终结前进。”3vtms

  听到这里,夜雨也如拿爪子挠脸的小猫咪般,姿态可爱地点头。3vtms

  “的确呢,比如咱们森罗的霸权,不就是以安保区为核心的殖民统治,对星球的压榨为代价么?哪怕再怎么发展科技,那些耗费的能源也永远的失去了。”3vtms

  莲子漠然地望向通天塔顶明亮的火焰。3vtms

  “科学真是门非常伟大的学问,它能够使这一代的傻瓜超越上一代的天才,能够让没有翅膀的人类飞上太空,然而如果把科学和人捆绑在一起,它也是有极限的。”3vtms

  “人类会进入百年废土就是明证。科学与技术带来进步,却也将人类文明带入死循环,不发展就灭亡,一切都得到改变,却没带来根本上的改变。我们科学家,不过是被放在滚轮笼中不停跑的老鼠,在向前迈步的同时,也在不断给笼外灭亡的倒计时加速。”3vtms

  少女叹口气,与虚幻的真理之眼对视。3vtms

  “这仅仅是我作为一介学生,对教授目的的猜测,她要借三战最重大的发现,来将人类从热寂灭的桎梏中提前救出来。”3vtms3

  夜雨也收回丰富的表情,正经问。3vtms

  “你是说灵能吗?”3vtms

  思绪似飞跃到那通天塔的顶层,莲子重重点头。3vtms

  “是。”3vtms

  “一个多世纪来,灵能对这世界的影响,是于特定历史环境下产生的,也因此具备了强烈的时代性。人们将它称为龙芽,于宗教等各种文化意义上,赋予了美好的包装。”3vtms

  “可教授说过,这不过是对灵能作用于人类社会结构、三观的表现形式的解读,人们对更深层精神领域的探索,即灵能为何能借人的内在,发挥出如此强大效应的问题,还远远没能触及。”3vtms

  “熵定律作用于全部物质时空的领域,然而这个从宇宙诞生之初就存在的暴君,其专制统治,却始终徘徊于无涯的精神之海门外。灵能基于物质却不受物质局限,更重视发挥精神世界的能动性,拜梅莉所赐,我也看到了教授描绘的无限可能性,精神与物质的子单元,在更深邃的层面上统一,超然又无处不在,灵能——”3vtms2

  莲子如怀着朝圣的心情。3vtms

  “正是有史以来,人类挑战热力学一二定律的最强工具。”3vtms

  “看来我有点小瞧你了。”夜雨歪着头,用手背撑住脸颊,“但你对本小姐说这些超前的思想,要证明什么呢?”3vtms

  “你就不想知道更多吗?”莲子抱手靠在椅背上,如夜雨对她的嘲弄一般,露出如出一辙的表情。3vtms

  少女决定图穷匕见。3vtms

  “由教授一手创立的森罗科学部门,如今僵化的体制,导致你只会是执行者,一颗无法得见棋局全貌的棋子。”3vtms

  “不甘心吧,所以你才嫉妒梅莉。”3vtms

  “哦,强行扯上的因果关系,会让人很困扰啊。”夜雨的声线透出不似开玩笑的冷意。3vtms

  “说说,我为什么要嫉妒一个被我当老鼠耍的弱者。”3vtms

  “因为她才是计划的核心。你们从雏蜂计划毕业的灵能者,都不过是为她铺垫的实验品。”莲子大胆地道出推断,“既然从多年前就涉及到教授的计划,那梅莉的能力,也该是最核心的部分。”3vtms

  “正如太阳的光谱线,我们是不会被肉眼发现,甚至对人体有害的光,而梅莉却是能级波长都耀眼,却能为人接受的可见光,注定恩泽她能照到的所有地方。”3vtms

  夜雨倏地放下茶杯,也终于放下她的矜持和骄傲。3vtms

  “你到底知道多少。”3vtms

  莲子扬眉一笑,将哔哔小子对准半空的通天塔投影,选择接受了教授的信函授权。无意识中,她也在模仿那个人的笑容。3vtms

  少女又从怀里掏出个简陋的金属小盒子,“啪”地一声按在棋盘上,所有棋子、包括岿然不动的国王全都七零八落。3vtms

  “这是我做的云路由器。”莲子声音沉着跟浇了水泥一样,“都是些常见的零件。”3vtms

  “我们使用的哔哔小子是森罗制造的最新产品,如果与身在兵工厂的你进行加密联络,必须通过总部控制的量子卫星,如果访问频繁的话,一定会令高层起疑。 ”3vtms

  “只要你选择与我直接连线,再借助你能力的掩护,哪怕是用如此原始的工具当中转站访问,森罗也无法查探你的动向,我们可以进行双赢的信息交换。”3vtms

  “你是要向我开放全部权限么?”夜雨饶有兴致地打量小盒子。3vtms

  “对。”莲子斩钉截铁道,“我接下来将开始入侵森罗数据库,利用这儿的设备和网络,开启在教授科技体系留下的后门,希望你能默许。透过这个路由器,你也能对我的行为和获取的信息进行全面监视。”3vtms

  “如果失败,可以把责任都推给我。”莲子直白地阐明利害关系,“你应该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吧,连小概率的风险也不必承受,就能收获你想知道的真相,不是很划算吗?而这份风险对缩在体制堡垒内的你来说,恐怕也只是轻如一级的震感罢了。”3vtms

  少女庆幸自己曾身为教授的学生,参与到森罗的各项工程中,无论是量子通讯设施还是神经元网络中,都有自己心血链接的成果。这份过往价值的积累,也能成为干扰夜雨判断、不敢小觑自己的依据,只要能让夜雨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她俩都能找到共同利益才对。3vtms

  轻轻梳理着一束紫罗兰色发丝,夜雨无奈似地笑出声。3vtms

  “你真考虑过露陷的后果吗?”3vtms

  “当然。”3vtms

  莲子直视着那昆虫复眼般冷漠,却明显流露出恶意的目镜。3vtms

  大不了让梅莉带自己逃跑。3vtms

  这是个与虎谋皮的赌博。3vtms

  夜雨当然会认为自己很可能隐瞒关键信息,她一定得考虑能否破解自己的陷阱,获得全部资讯,将局势牢牢掌控在手。3vtms

  自己已经抛出了毛线球,而线头则握在手中,剩下的就是看这只坏脾气的猫,会不会因好奇而伸出爪子了。或许在她眼中,自己不过是只不自量力飞到猫爪子前的蜜蜂,随时能被一爪子拍死。3vtms

  莲子内心在苦笑着,却没表现于脸上,而以绝对会让人火大的口吻挑衅。3vtms

  “如何,愿意陪我玩这个游戏吗?”3vtms

  夜雨形状优美的下颔,以高高在上的角度仰起来,她挤出玩腻了的危险笑容。3vtms

  “有趣。”3vtms

  她突然冷漠道。3vtms

  “求我啊。”3vtms

  莲子脸色一沉。3vtms

  “说到底你这个游戏,都建立在我承认的基础上,我可以选择玩或不玩,而你却必须玩才行。作为冒犯淑女的代价,求我我就答应。”3vtms

  虽然语气透着刻骨的冷酷,动作却任性得如小恶魔般,将纤盈的食指贴在唇边,诱惑地伸出小香舌舔着。3vtms

  “跪下来。”3vtms

  面对这难堪的命令,莲子如得哮喘艰难地吸着气。少女动作比关节生锈的机器人还显迟钝地离开座椅。这是她第二次放下自尊,不是被念力压迫,而是自己弯着膝盖,缓缓跪在桌前,向面前的少女深伏下头。3vtms

  “拜托了,Rain小姐。”3vtms

  莲子因下跪而胀红的脸,带着憋屈又狠狠豁出一切的表情。3vtms

  夜雨的半张脸上说不清是嘲弄还是满意,她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喝下杯中最后一口红茶。3vtms

  当莲子重新抬起头时,已被送回兵工厂内里香的办公室。3vtms

  “莲子,还好吧。”里香被吓了一跳。3vtms

  “我很好。”少女拍拍膝盖起身,她冷静地打开哔哔小子,已接收到了夜雨的直连请求。3vtms

  “能让我稍微休息会么?”3vtms

  少女往墙边的折叠床上一躺,闭上眼,脑子里却回溯着潜龙兵工厂所见的景象。3vtms

  典型的森罗特色。3vtms

  自己可是要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搞鬼啊,当年实验室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哪怕她获得了A级权限,也不敢轻举妄动,森罗标准体系的反制措施,仍然能把她限制得死死的,更何况她向夜雨说在各系统留有后门,全都是撒谎,只是为了达成合作目的,而摆出来充门面的假筹码罢了。3vtms

  【又要回到通天塔内了么?】3vtms

  少女提不起劲嘟哝着:“这场逃亡,真像是场闹剧啊。”3vtms

  无论如何,森罗成就了自己。3vtms

  如今名为“宇佐见莲子”的存在,曾有幸在那常人无法企及的通天塔高度上,见证着这个世界的模型。或许梅莉也意识到了,却仍选择反抗把她纳入囚笼中运转的体制。自己就是对梅莉的这点着迷,才愿追随她吧。3vtms

  【我曾是个科学家。】莲子在内心想确定着什么。3vtms

  科学家到底要干什么?自己学来的知识到底有何用?3vtms

  十年来,由杠杆、齿轮、螺丝构成的机械世界,成为了她坚固的立足之地。以认知理论铺展的电路为导体,接受着世间万物的信号。波粒的振动、温度的升降、能量的转化……人类仰仗科技,将地球上的资源改造为支撑社会的基石。她追逐着最微小单位的精确性,捕捉每一个数据掀起的浪花,在信息化的海洋中探索,仿佛那是证实自己存在于这个世上最可靠的依托。3vtms

  可是——3vtms

  那个人说过,除了数据和原理,科学还要了解人心。3vtms

  如果真是这样。3vtms

  梅莉就是她渴望了解人心的唯一途径,不,是无法回头的路。或许自己从没摆脱过老师的影响,老师又是否曾像现在的自己,把目光从冷冰冰的实验器具上挪开,全神贯注地观察过某个人呢。3vtms

  与梅莉思维感知连结的残余影响,让莲子觉得——自己对人心的敏感变化也有所把握,就像夜雨那个人,莲子看出了她绝不是那些甘愿被体制化的实验品。3vtms

  灵能者,果然都是些任性的家伙啊。3vtms

  这次的临时观测算成功了。3vtms

  可最重要的,今后她对梅莉的观测能奏效么?3vtms

  “给我空间与运动,我可以造出宇宙来。”笛卡尔的这句话,开启了近代科学信仰的黄金时代,那梅莉创造的世界,该扎根于她的高贵幻想,还是渗入自己这卑微的现实去干涉呢?3vtms

  自己最好的朋友,在老师的计划里又涉及到什么?3vtms

  【莲子,快想想。老师近几年针对灵能的研究重心是什么。】3vtms

  少女只感觉自己如同一只被栓在绳子上的蚂蚱,费尽心思蹦跶着。3vtms

  【对,混沌效应。】3vtms

  她仿佛抓住根救命稻草,也不管能不能当笔,就在脑子里书写起参考笔记。3vtms

  【最后一次在实验室见老师时,她提到了这句话——与所有天然存在的复杂系统相似,灵能正是混沌效应的完美诠释。】3vtms

  亿万个神经细胞都认真地寻找思路,少女飞快进入状态。3vtms

  【首先是长期演化过程趋向不可预测的初值敏感性。灵能者个体和集群,因其生理心理构成及行为模式的特异性,对自身、社会乃至自然的长远辐射影响,若放在错综复杂的宏观环境条件下观测,都是常理和线性方程难以推断的。】3vtms

  【森罗数据库中迄今登录的——超过十万位灵能者的庞大资讯,每年耗费天文数字资金堆积的实验记录和分析模型,哪怕由最先进的量子智脑、人力智库进行推演,也没得出过令董事会信服的概论。】3vtms

  【而自相似递归的分形性也能得到解释,所有千奇百怪的灵能力,在不规范化的表面运转模式下,一定还具备隐蔽的内部有序模式支配,就像所有能量的转化现象,都符合热力学定律,虽然没接触过老师对这方面的实验数据,但她肯定观测到了足以作为依据的现象,否则绝不会展开牵涉面如此之广的工程。】3vtms

  【还有最终将一切诱导向指数型发散的奇异吸引子特性,如果自己没看错,在对抗黄金八目鳗时,梅莉的膜时空原本是趋于静态平衡态的,无疑被收敛性吸引子统治着,却突然像被台风刮过的海面一样活性化,绝对又受到了奇异吸引子的影响——可灵能的奇异吸引子究竟是什么?受精神思考共鸣的龙芽粒子?还是精神本身?抑或人类从未证明过的灵魂?】3vtms

  总而言之,灵能的特性完全符合混沌效应,每一位灵能者都是搅乱这大气的蝴蝶。3vtms

  自己虽然在梅莉面前信誓旦旦宣称,灵能由意志决定着发展空间,只要完全了解自己和那世界的信息,就能不断开拓出符合期待的美好未来——但以牛顿、拉普拉斯为代表的机械决定论高塔,早已被量子不确定性和混沌理论的巨浪颠覆,风暴的形成不是由蝴蝶的翅膀控制,而是这世界本身规律所实现的不可思议概率。3vtms

  在巨大的非线性系统中,梅莉也不过是能力的囚徒而已。3vtms

  千头万绪同时在少女脑海中激荡,如盛夏水塘里密集的孑孓乱游着。3vtms

  【可恶,还是搞不清楚。】3vtms

  理性和感情的漩涡交织,无数方程组、数字、代号和分函图,汇聚成充满疑虑和惶恐的暗流,撕绞着莲子的神经。3vtms

  到底还有什么关键被遗漏了?对混沌效应是不是还忽视了什么?3vtms

  少女侧过身面对墙壁,迷茫中生出了幻视——蝶海汹涌的色彩,闪过梅莉两对惊鸿一瞥的光翼。3vtms

  那只蝴蝶的翅膀,实质上是无形无色的。3vtms

  无形无色的灵能,无形无色的境界,正如无形无色的数学,无形无色的真理。3vtms

  “真理之子高距云端,生来就是为了见证更浩瀚的世界!”3vtms

  毫无征兆地,联想到老师罕有表露出情绪化特征的话语。3vtms

  “教授,您还真是给我留了个困难的课题啊。”莲子蓦地抱住脑袋,发出令里香也为之侧目的呻·吟。3vtms

  少女明白,真理之子只是个哲学上的概念。3vtms

  客观上,人类永远无法对这宇宙的“存在本质”进行干涉,所以仅能止步于观测,对真理支配的表象——即物质存在的形态,进行能力限定范围内的认知和修改。3vtms

  可这能让人满足吗?3vtms

  面对有违常理的现状,谁会让世界天翻地覆?3vtms

  人与世界的对抗,本质是人与人间世界观的对抗,从潜移默化哺育每个人的世界观囚笼中,发现不合理的扭曲,在挣脱囚笼或加固囚笼的过程中,人们彼此认可又对抗着。3vtms

  在现实面前,莲子恍惚感受到代表过去“高塔上的自我”,与代表现在“泥潭中的自我”冲撞,仿佛触摸到了梅莉内心的茧壳。3vtms

  虽然自己只有微不足道的力量,可如果是为了她……3vtms

  为了那堇色的温柔,金色的闪耀,无色的幻想。3vtms

  哪怕与森罗对立,也会鼓起举世为敌的勇气。3vtms

  夜雨半张脸上傲慢的笑容,似乎仍烙印在虹膜中,少女双手死死捏紧膝盖。3vtms

  尽管得意吧。3vtms

  在被观测到前,影响薛定谔猫生死的那颗原子的状态,可是无法确定的。3vtms

  PS:本章大家再次感受到教授的气魄没?话说妄图统治或毁灭世界的邪恶博士,一定要穿披风的BOSS风范,到底是从哪部作品开始的?但我觉得教授真是太适合红披风了,只要想起她振臂一挥,顺便撩起披风,大·麻花辫飞扬,背后鲜红十字架闪耀的姿势,真是帅气到堪比宇宙起源大爆炸啊。真正的女神,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侧影,一个微笑,便能够征服所有人的心,现在逐步萌豚化卖肉化的审美,恐怕是越来越难见到这样因内在而更耀眼的人物了。3vtms3

  反正这本用于自我满足又没人气的书,能追到现在的都是死忠,我已经忍不住要剧透了,欢迎大家来讨论。作为一个坚定的教授控,在我设定中,龙芽圣女成就永恒升华后,冈崎梦美就是名副其实的最强人类,也是莲子最终要面对的人——她的能力,就在开头引用的那句话中——莲子,将要和统治新旧时代之交的人类物理学法则战斗!3vtms5

  当然这本质上是哲学之争,是理念之争,是作者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但也是我想看到最后,亲手创造出的故事——痛苦和爱,绝望与希望携手走向幸福的结局。3vtms

  对于灵能的混沌效应的解释,莲子确实因为过于复杂的心情和疑问,而忽视了一个关键,即混沌效应宏观上是一种怎样的行为。当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就是废舰城篇所隐藏的世界观真相揭露的时候。莲子和梅莉的两条主线,都是对真相的探索,梅莉是注重于与人的交往沟通过程,以此展现她的个人魅力和心路历程,而莲子接下来,则是在充满压力和敌意的大环境中,自己分析探索,去挖掘线索,去挣扎着战斗,两位主角最终殊途同归。只不过梅莉容易被人诱导,而莲子自己则会在这过程中越来越顽强,向着认定的出口唯一的方向爬去,成为梅莉心目中与世界对等的人的雏形,并最终孵化。3vtms

  现在大家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了吧,真正钦定的主角,就要经历更大的磨练啊。3vtms

  另外莲子童年条形码上的数字,11057251201010380,有人能找出其中的信息吗?这个迷让大家自己猜吧——总之现在弱小的她,虽然被夜雨压着打脸,但以后绝对会打回来的,尽请期待吧,而且还有喜闻乐见的展开哦。3vtms4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