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被堵在路上的车辆将整个街道变得喧嚣，而这间小店里却是一片压抑的寂静，七八个身穿黑色外套的成年男人沉默地坐在店里，每一个男人的脸都是被战火精心烤灼过的瓷器，充满了隐涵的凶狠，这是独属于老兵的魅力。43b1u
拿起桌子上廉价的抽纸，吴凡抹掉了手上沾上的温热的暗红色液体，掏出小灵通按下了接听键。43b1u
“暂时还不忙，不过一会儿有事情要做。刚刚吃过晚饭，和田记的牛肉面辣油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冲啊。”一边说着吴凡一边把他擦过辣油的纸巾挥手扫进地上的垃圾桶里。43b1u
“最近出现了几例因为牛肉面而导致的食物中毒案件，请在上先生也要注意啊。”43b1u
“啊？我可不是你家少爷，第五小姐这是关心别人关心成习惯了啊。”吴凡无聊地挠了挠耳朵。43b1u
电话另一边的第五清沉默了一会儿，说：“名少爷……马上就要变成‘老爷’了。”43b1u
“姥爷？第一家族的人不是都死光了吗？哦……你说的是某个弹幕视频网站的会员？”43b1u
“请在上先生不要调笑……还有两天，就是少爷的成人礼了。虽然没有钱真正办一次成人礼，不过作为第一家族的家主，名少爷在成年的时候也会正式进入魔理司获得官职，届时也是会有一个小型仪式的，希望在上先生能够抽出一些时间到场。”43b1u
“魔理司调查处副处长，短期来看的话只是一个虚职。”43b1u
“切，已经很不错了。”吴凡不爽地抹了抹嘴，“副处级猎魔人每个月可是有两万元津贴的，我现在可是为了填饱肚子在魔理司的暗卫里面卖命呢，这鬼地方别说五险一金了，就连个基础工资都没有，要不是干活的报酬足够高，我也跟着你家少爷去吃香喝辣去了。”43b1u
“少爷的生活……并不会变好。”第五清的语气有些黯然，“随着名少爷的成年，第一家族背负的巨额罚款将正式由名少爷来承担，如果仅靠基础津贴的话，即使是不计算滞纳金，我们也需要两百七十五年才能还清。”43b1u
“这份钱是从工资和各种收入里面直接扣取的，而且如果定期无法完成一定的缴费，就会面临更严重的制裁。”43b1u
“我去，这群魔理司的龟儿子真不是人啊！”吴凡惊呼了一声。43b1u
但是这句话刚刚出口，吴凡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包括他自己在内，这里的黑超硬汉们可全都是魔理司的成员啊……43b1u
但是吴凡急中生智，继续对着电话讲到：“那个复兴派的暴徒就是这么说我们的，你听听，这是什么话！所以我二话不说就是一枪子赏他丫的。”43b1u
“你周围有其他暗卫的人？”电话另一端的第五清听出了吴凡这边的情况。43b1u
“是啊，我们这边要处理一个不守规矩的小妖精，再过……”吴凡说着看了看手表，“再过五分钟，就到了动手的时间了。”43b1u
“那我不打扰了，你们专心准备吧。”第五清自然知道要以什么事情为重。43b1u
“那好，挂了吧，时间是……后天是吧，地点是魔理司总部吗？我会到的。”43b1u
重新把小灵通装进口袋，吴凡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43b1u
“那种东西，还是放在安全的地方比较好吧。”一个坐在邻桌的男人对吴凡说，“如果在战斗的时候碎掉，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呢。”43b1u
“不会的。”吴凡平静地说，“只有我们这些半吊子参与的任务，肯定都是那种可以手到擒来的事情吧。”43b1u
在回答吴凡的时候，这个男人的脸上既没有被人轻视的自嘲与不甘，也没有对于这次行动毫无危险的庆幸。43b1u
暗卫，魔理司内部的特别行动队，成员没有工资，而是领取高额的任务津贴。暗卫成员组成名单仅司长个人持有，他人掌握的关于暗卫的信息仅是司长告知的。暗卫的成员极度自由也极度不自由，他们平时可以闲云野鹤，自由支配时间，连打卡签到都免了；但他们也受到最严格的管理，每天三次回报情况，并无权拒绝任务。43b1u
简单来说，他们是魔理司战斗在第一线的成员，而每一次的新成员加入的时候，那些新人的第一次任务都不是新手的入门试炼，而是……旁观。43b1u
吴凡还记得，他那次的任务是记录一场战斗，任务要求他只进行记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进入现场方圆三百米内。起初吴凡和他同批的新人们都以为这是一次教学观摩，但是很快，他们发现自己错得离谱。43b1u
那是一场真正的战争，吴凡清楚地记得，他在那些参与任务的精英成员中注意到了一位极具骑士气质的少女，他当时甚至想要不要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问她去要一下手机号。当那个女孩注意到吴凡看她的眼神的时候，女孩也看向了他，怔了一秒钟之后，她对吴凡温柔而无奈地笑了笑。43b1u
三十五分钟后，那名骑士少女在吴凡的注视之中被凌空撕开，成为了这支精英小队的第二名牺牲者。43b1u
吴凡明白了，魔理司的用意就是让这些新入的菜鸟们明白这项工作有多么危险，你们多活一秒钟都是命运的恩赐。43b1u
那一次的任务非常成功，被预估为A+级威胁的大妖只牺牲了两名灵回无缺境界的暗卫就得以消除，这简直是值得开一场庆功宴的事情。吴凡在事后向任务的负责人汇报记录的事后，那个戴着眼镜的白净中年男人也只是程式化地对牺牲者表示了两秒钟的哀悼，然后就喜滋滋地拿着记录去向上级邀功去了。43b1u
那一天晚上，吴凡他们那一批的新人们没有相互吆喝，都一起默默找了个路边摊喝酒，所有人都一句话不说。43b1u
死去的那名骑士般的少女有着惊人的魅力，他们这一批里面的男人估计大半都一眼就对她抱有好感了吧，尤其是那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也许是他们的初恋也说不定呢。他们很多人都有过猎魔雇佣兵之类的经验，死亡他们也见得多了，但是这样“理所当然”的死亡，他们还是有些无法接受。43b1u
之后的每一次任务都很简单，大多数也只是秀不入流的小鱼小虾，但是暗卫的新人们却从未怠惰过。43b1u
他们沉默，他们干练，但是他们的心里有一个焦灼的紧张点，眼睛里有一片黑暗，一生都将如此显露着。43b1u
吴凡也想过，那名不知道名字的骑士少女骑士也是从旁观的前辈的死亡开始的吧，那时候的她年纪肯定还很小吧。43b1u
所以当她看到后进的新人们在注视着她的时候，看似一直不苟言笑的她是想鼓励地笑一笑吧……也许还有一点点歉意。43b1u
感觉时间已经差不多之后，吴凡起身道：“时间到了，最后再检查一遍装备武器。”43b1u
“这一次的任务目标不详，线索是每个傍晚仙桥路和望海路交叉路口都有大量的人集体出现幻觉，根据分析威胁度为E-。”一旁的男人作为吴凡的副手开始最后一遍介绍任务。43b1u
“不要怠惰，鹰眼把目标揪出来，然后我们……一股脑把它揍挺就可以了！”43b1u
黑衣男人们利索地整理着自己的武器，他们在暗卫里面是最新的一批菜鸟，但是要说猎魔、雇佣兵之类的经验，他们无疑是最丰富的一群人。他们镌刻了咒纹的银子弹上均匀地涂抹着破障的白松油，冷兵器被放在能够瞬间抽出来的地方，而手腕之类的地方也藏着一些实用的小物件。43b1u
吴凡默默戴上了墨镜围上围巾，带着这一群提着突击步枪、霰弹枪甚至是加特林或者单兵炮的黑超硬汉们招摇过市，人们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不确定这到底是COSplay还是什么游戏的宣传活动。不过没关系，等一会儿枪炮声响过的几小时之内，就会有主流媒体跑出来帮他们洗地。43b1u
那些什么学院新闻部的人洗地功夫顶多也就是能把煤球洗白，主流媒体的洗地功底可比他们强多了，煤球这种东西在他们看来本身就是白色的，他们主要负责洗的是……算了，除了黑洞他们洗不了，别的没什么黑是他们不能洗的。43b1u1
“三点钟方向，两潘的高度！”43b1u3
“二营长，开炮！”43b1u1
2016年5月1日，第一家族现任家主第一名成年，按照惯例，第一名在帝都觐见了九州帝国当朝皇帝九方齐安，在受到皇帝的钦封之后，第一名就将正式入职魔理司。43b1u
第一家族作为四大家族中曾经最为强盛的一支，其家主第一名的入职自然也是引来了各方的关注，在众多的旁观者之中，吴凡和第五清并肩而立，看着那辆载着第一名的豪华轿车缓缓驶入魔理司总部，身穿顶级成衣的第一名从车上走下，从容地走进了魔理司总部的大门。43b1u
“你之前，脖子上一直都有一个挂坠，那是一件驱魔灵器，而现在没有了。”吴凡说，“那应该是你家传的东西吧？之前你们过得这么苦，甚至不惜累得自己生病，劳作到手指变形，你都没有卖掉它，它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家人留给你的最后的东西了吧？仅仅是为了他今天这短暂的体面，你就将你一直以来的坚持放弃……”43b1u
“你不懂。”第五清摇着头打断了吴凡的话，“这不是体面，他是第一家族的家主，今天他就是整个第一家族，我只是第一家族的仆役，这是我的责任和本分。”43b1u
“你一直在强调自己只是第一家族的仆人，这句话其实你不是对别人说的，你是对自己说的吧。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僭越，你就这么喜欢……这么爱他吗？”吴凡转头看向了第五清。43b1u
“我只是第一家族的一名女仆。”第五清只是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就不再做声了。43b1u
吴凡有些怔怔地看着这个女人，这个世界只是一个由人类的扭曲意志集结而成的“雾之国”，为什么在这种理应充满丑恶与扭曲的世界里，会出现第五清这样的傻女人？43b1u
不，她不是傻女人，那些越是傻的女人其实越是聪明，第五清是个多聪明的女人啊，她的“傻”只为了一个人。43b1u
吴凡想起了“支线任务·我们的感情”里那句旁白似的话：43b1u
「每个人都是一个匣子，他们都想要把最美好的、也是别人最想看到的东西装点在表面，将最珍贵的、也是最想留个自己东西装在里面。有些人将感情视为美好的东西，将它们袒露出来，而有些人将感情视为珍宝，将它们深藏于心。但是无论如何，请正视你们之间的感情。」43b1u
这些话很大程度上说的就是第五清和第一名之间的感情吧，纯真而诚挚，却又被种种桎梏所束缚；如果不能坦然面对这份情感的话，它终究就只是被珍藏在盒子里的珍宝，在封闭与黑暗之中孤独闪耀。43b1u
吴凡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叹息，回头看着周围的风景，换上了轻松的语气对第五清说：“今后你的打算呢？先休息两个月吧，这些年你已经很累了。”43b1u
“因为猎魔人的特殊性，魔理司官员可以指定自己的助理，我打算以助理的身份进入魔理司。”43b1u
吴凡再次转过头看向第五清，想从她的眼睛里找到一些能够让人动容的情绪。但是吴凡失败了，她的眼睛依旧平静如秋夜的湖水。魔理司的猎魔人要想赚更多钱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多出外勤，进行那些劳累而危险的工作。吴凡记得很清楚，他上个月和第一名谈过让第五清多休息的建议，第一名说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说第五清有痛经的毛病，过去的劳作也让她一受凉脊柱就会又痛又麻，第一名还因此特地学了按摩理疗。43b1u
如果第五清入职魔理司，那等待着她就是更加劳累的工作生活。43b1u
吴凡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他转身走到第五清的面前挡住她的视线，用认真严肃的语气盯着她的眼睛说：“如果你真的这么在乎他，那你首先就应该正视自己的感情。也许爱情是不求回报的，但爱情需要回应，没有回应的爱情就是没有雨水的花朵，迟早是要枯萎的。”43b1u
“人终有一天是要死去的，第五清，你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你不应该在死去的时候把悔恨和遗憾带进坟墓。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所应得的幸福不是自私的幸福，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能够得到所有人祝福的幸福，你为什么还要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束缚呢？”43b1u
说着说着，吴凡看着第五清依旧毫无波动的眼睛，心中出现了一股无名之火，这让他分外急躁。43b1u
“我就不懂了，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你爱他，他爱你，你们这两个蠢蛋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你这个蠢女人都快把自己玩残、玩死了，再这么下去，你想着就是在你临死的时候他站在你病床前都说不出来那句话？就算他说出来了那又怎样？你悲苦辞世，他愧疚一生，这就是你们想象的完美结局？很好啊你们，悲剧控啊，苦情虐恋自己玩起来也很带感是吧？”43b1u1
吴凡在暴躁地大喊大叫，周围的人都开始偷偷侧眼看着他们，并悄悄指指点点起来。43b1u
“在上先生，我一会儿还要去交接魔理司调查处副处长助理的职务，请您不要干扰到我的工作。”43b1u
吴凡转头左右看了看正在围观的人们，心中的烦躁愈演愈烈，干脆气愤地一跺脚：“你们这对蠢蛋的事情我不管了，你们爱苦情就继续苦下去吧。”说完就挤出人群离开了。43b1u
离开了魔理司总部很远的距离，吴凡在路边找了条长椅坐下，心烦意乱的时候他喜欢想些其它的东西来让自己安静下来。43b1u
来到这个模拟场景已经一个多月了，他用了四十天的时间来进行修炼和等待伞先生，用了一天的时间通过考核加入魔理司暗卫，然后用两天的时间完成了六个任务，以恐怖的效率得到了魔理司的认可，成为了新人组的组长……43b1u
但是他看到不到继续任务的线索，仅仅靠着“小萌”这个名字想要在全世界几十亿人里面找到她，简直比十连抽全是SSR的概率还要低。而吴凡每次要求支援系统计算这个“小萌”的更多信息时，支援系统又会以已知条件不足而拒绝他的请求。43b1u2
吴凡很清楚，他现在是在雾之国的模拟世界里面，虽然只是一个模拟世界，但它肯定和那些真实的雾之国一样，遵循着共同的法则。作为一个由扭曲意志集结而成的世界，吴凡的终极目标就是摧毁它，而完成这个任务的关键恐怕就在于那个将要被召唤出来的“门”上。43b1u
绝望的世界需要靠希望来摧毁，与“逃避”和“自我束缚”相对应的就是“面对”和“解放”。43b1u
结合支援系统给出的一系列任务，吴凡渐渐理清了思路，之前心中的烦躁也被一点点压了下去。43b1u
“如果这个世界感觉到了会被摧毁的危险，那么它的关键之处就会自己暴露出来吧。”吴凡自言自语着站了起来，“虽然需要的时间有点漫长……但是我已经想明白应该怎么做了。”43b1u
“之前是我太急功近利了啊。”吴凡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任何侵蚀我的迹象，而且这里的时间流动和外界相比恐怕也是异常的缓慢，那么，我何必要心急呢？”43b1u
“这个世界啊！”43b1u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