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窗中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点敲打着屋檐，发出清脆而安宁的声音，就好像森林女神正弹奏着竖琴。lq11k3
慎二原本就挺喜欢这种偶尔才有的悠闲而宁静的早晨的，而开启起源之后，这种感觉似乎也跟着被无限扩大了。lq11k
整个世界像是由一个垂暮的老人变回了初生的婴儿，正躺在摇篮里，在雨中安睡。lq11k
他深深吸了口气，换好衣服。他走出房间，穿过光线昏暗的玄关楼梯，下到一楼，走进客厅。他把客厅的窗户打开一条缝，准备好早餐，吃完自己那一份，然后在把青子和有珠的份放好保温。lq11k
因为是雨天，客厅里的光线比较昏暗，沙发外皮摸上去冰冷冰冷的。lq11k
那台三十英寸的彩电孤零零地摆放在墙边的电视架上，地上波斯制的高级毛毯也显得有些黯淡无光。lq11k
墙上的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指针正不急不缓地走着。lq11k
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有没收拾好的茶具随意放在上面。慎二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到嘴边抿了一口，然后眉头轻轻皱了一下。lq11k
茶壶里装着的是香草茶，大概是Jackson的Fruit herb。茶水差不多已经冷掉了，茶壶还是兼泡咖啡用的。残留在壶里浓郁的咖啡香味盖掉了茶叶的芬芳，茶水里面也混进了若有若无的酸苦。lq11k
能够泡出这种茶的，大概也就只有才搬进久远寺邸没几天的草十郎了吧。lq11k
慎二在心里正这样想着，玄关的那里就响起了开门声。片刻之后，草十郎推开客厅的门走了进来。lq11k
“早上好，慎二。”草十郎也向着慎二挥了挥手，然后在慎二对面坐下。lq11k
“我刚刚在做早餐来着，不过没有准备你的份，如果你现在要吃的话我再去做？”慎二问道。lq11k
“早餐的话，我打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草十郎摇了摇头，“不过还真是少见呐，慎二你今天那么早就下来了。”lq11k
“啊，那个啊。”慎二张了张嘴，“因为一直在制作中的使魔昨晚终于完成了，所以一下子就闲下来了。”lq11k
“类似能给魔术师打下手，或者辅助战斗的人工生物吧。不过我制作的那个对人类而言并不怎么友好，所以没办法给静希君看啦，像是在游乐园里被一群怪物追逐这样的经历，你应该也不会想再经历一次吧？”lq11k
“那种程度的话，我敬谢不敏！”草十郎连忙摇了摇头。lq11k
“哈哈，是开玩笑的啦，有珠那种程度的魔术我可做不到。”慎二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又扫了眼茶几上那半壶茶，然后随口问道，“比起这个，静希你那边怎么样？”lq11k
“我那边吗？”草十郎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侧过头想了下，“学校一直相安无事，打工那边也挺顺利的吧。”lq11k
“之前也在打工的地方遇到过，但是最近似乎出现得更加频繁了，是一个穿着绿色西装，带着四只大箱子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很危险的样子。”草十郎说着，不知为何，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向着窗外飘去。lq11k
被慎二盯得有些不自在的草十郎皱了皱眉，然后问道：“怎么了吗？”lq11k
慎二摇了摇头：“只是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在背后说人坏话，稍微感到一点意外。”lq11k
只见草十郎脸上露出一点不满地表情：“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lq11k
“一般来讲，这样反而显得更加失礼吧？”听到草十郎的回答，慎二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你说得没错，那个女人的确很危险，倒不如说，这座城市里最危险的人应该就是她了。”lq11k
“当然是，而且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她应该是青子的姐姐吧。”慎二说道。lq11k
“原来苍崎还有一个姐姐吗？”这一次，轮到草十郎露出惊讶的表情了。lq11k
“嘛，具体的我也没有听青子说过。”慎二耸了耸肩，“不过也不是值得惊讶的事情，差不多半数以上的魔术师都会有一两个兄弟姐妹，因为拥有魔术师才能的人在人类之中是极其稀有的。魔术师们为了使自己的后代拥有更好的魔术才能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生上七八个孩子让他们彼此争斗，并且从中选出素质相对较好的作为继承者，那样的做法都算是普通的了，还有使用药物和菌类改造肉体之类的，或者像配种一样选择体质较好的交配对象——当然，就算这样，也会有很大的概率出现后代根本不具备魔术才能的情况。静希你是没见过因为生不出优秀后代而被逼疯的家伙。”lq11k
静希瘪起嘴，或许是对魔术师为了生育后代不择手段的做法感到不快吧，不过他并没有在这点上发表自己观点的意思，而是选择了转移话题：“那么，慎二你也有兄弟姐妹吗？”lq11k
听到这个问题，慎二撇了撇嘴：“姑且算是有一个妹妹……但是我们家的情况比较复杂，应该没什么参考性就是了。顺带一提，师匠没有作为魔术师的兄弟姐妹，不过像她那样的家庭情况……”lq11k
话说到最后，慎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变成了小声嘀咕，与此同时，他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lq11k1
然后，就在草十郎脸上微微露出困惑的神情的时候。慎二忽然一拍手从沙发上站起来：“啊，对了，静希君，要喝茶吗？”lq11k
他这样问道，然后也不等草十郎回答，他就匆匆忙忙地提起茶几上的茶壶跑进厨房里。lq11k
慎二把茶壶里的茶叶连同茶水一起倒掉，把茶具晾到了一边，然后换上专门泡茶的茶壶。lq11k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慎二端着茶壶回到客厅，发现静希还在一脸出神地盯着窗外。慎二搁下茶壶，把茶杯放到草十郎身前的茶几上，然后自己坐回到沙发上。lq11k
因为离开的时间有点长，原本已经焐热的沙发已经失去了温度，慎二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lq11k
“啊，差点忘记了。”他把茶杯放回茶几上，然后开口说道，“静希君你早上起来的时候在客厅里泡了茶，对吧？”lq11k
“是这样没错……先前被苍崎同学批评了，反省一下，没有擅自动用FAUCHON，泡茶的时候也用上了茶壶，不过还是……难道说今天的茶叶也不能用吗？”草十郎问道。lq11k
慎二摇了摇头：“倒不是不能用。不过你今天用来泡茶的茶壶是兼泡咖啡的，所以，和香草茶并不相称。”lq11k
“唔。”草十郎瞪大了眼睛，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啊啊……感觉还真是深奥啊，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做不好不习惯的事情吧。”lq11k
慎二耸了耸肩：“嘛，也别太放在心上，毕竟也没有人是天生什么都会的。不论是知识的积累还是习惯的养成都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lq11k
草十郎点了点头，拿起茶几上的茶杯，也不细加品味就一口喝尽，然后又倒上第二杯：“不过慎二你真的很会泡茶呢。”lq11k
“我说啊，静希君。”慎二放下茶杯，“就算你这样夸我也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何况我这种人呢，并不怎么喜欢被人夸奖。”lq11k1
“倒也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慎二说道，“只不过总是听着他人的评价的话，容易让人产生混乱吧。”lq11k
“是这样的。”慎二肯定地点了点头，“静希君你是在山上长大的或许没什么感觉，但是在城市里的话，类似的现象可是多到让我厌烦啊。比如说什么‘你是天才’，‘你没有才能’，‘你很擅长这种事情’，‘你比他优秀’，‘这样是不会成功的’，还有‘肯定会出人头地’，之类的话。”lq11k
“当然有，因为这些评价都不够中肯，而且都毫无意义啊。”慎二回答道。lq11k
慎二点了下头：“比如‘你是天才’这种话，都只是十分主观的评价。到底什么是‘天才’，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定义。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只要认为别人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会给那个人冠上天才的头衔。比如，不好好学习也能在测试的时候获得满分，我做不到，所以他是天才；能够不知昼夜地努力学习，我做不到，所以他是天才；画画画得很好，我做不到，所以他是天才；字写得很漂亮，我做不到，所以他是天才；饭做得很好吃，我做不到，所以他是天才……总之只是类似这样的想法，人总是把自己无法理解的成功归结于才能，这样一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管那些成功背后的原因了。”lq11k
“哈。”草十郎点了点头，慎二说的话他倒是能够听懂，但是在他看来，就算不管“成功”背后的原因也没什么关系。lq11k
“当然了，如果本来就对成功背后的道理不感兴趣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但如果是那样的人，可不会说出‘你是天才’这样酸溜溜的话来。”像是看穿了草十郎的想法，慎二轻声说道，“像是天才、才能一类的都是很不讲道理的东西，而但凡是指代这些不讲道理的事物的词便是‘神秘’的隐喻。”lq11k
“神秘的……隐喻？”草十郎眨了眨眼，“扯到神秘的话，那已经是魔术师的话题了吧？那种东西难道不应该保密吗？”lq11k
“嘛，只说到这个地步的话是无关大雅的哦。”慎二耸了耸肩，“还是说草十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lq11k
“那我就继续说下去了。”慎二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因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迹可循的，既然有追溯的方法，就必定存在着某种法则。觉得无法理解或者不讲道理，是因为你没有追寻到事情的源头。lq11k
“就拿‘即使不努力学习也能考满分这件事’来说，其背后存在的可能性就有很多种。有些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相当严厉的家庭教育了，像是小学的时候就学完了高中课程，这样的例子也是比比皆是。能做到这种事，跟所谓的才能没有关系。只要把其他人小时候用来玩耍的时间全部用到学习上，也是很容易的。因为别人在更早的时候花下的功夫是你的好几倍还多，打下的基础也更加深厚，所以在之后的时间里，以为凭着超出其一点点的努力就能胜过他，那是不可能的事情。”lq11k
“除此之外的话，所谓的努力也是很难量化的东西。”慎二又开口说道，“比如一天学习两个小时的人，一天学习四个小时的人，和一天学习八个小时的人，到底谁更努力一点呢？”lq11k
“不根据具体的情况判断的话是得不出结论的。”不等草十郎回答，慎二直接抛出了结论。lq11k
“比如说，百分之八十时间用来发呆的八小时学习和聚精会神的两小时到底哪一个才是更加努力的一方呢？”lq11k
“所以学习时间的长短并不能说明努力的程度。”慎二如此说道，“这明明是仔细想想就能想明白的事，但人们却选择性地忽视了其中的关键点，因为忽视的话，对他们看更有利。如果别人是天才，而自己不是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自甘堕落了，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了，就算本人不愿意承认，在内心深处也会隐隐存在这种想法，一面放宽对自己的要求，一面又把别的人逼上死路。”lq11k
说到这里，慎二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而且，本来就是用来糊弄自己的东西还要拿出来糊弄别人。总是被别人称作‘天才’的话，无论是谁都会隐隐产生‘我是天才’的错觉吧？甚至还有一些欣然接受了这种被强安上的头衔，被赞美的言语冲昏了头脑以至于看不清自己，整天像是梦游般活着。”lq11k
慎二耸了耸肩：“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复杂的事情的。”lq11k
“是这样吗？”草十郎一脸怀疑，就好像慎二刚刚讲了一个冷笑话。lq11k
“就我看来，才能、性质之类的未免也太过戏言了，可能性、希望之类的更是荒谬得让人心痛，要依赖这些的话，就已经是三流的证据了。”似乎是察觉到自己今天的话说得太多了些，慎二顿了顿，然后加快了语速，“总之，想要成为什么的话就去成为，想要追求什么的话就去追求，至于达成目的的方法和手段，等走在路上的时候再慢慢摸索好了，所谓的人生，在我看来就应该是这样的。”lq11k
像是宣言般快速得出自己的结论，然后，慎二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lq11k
就在这个时候，壁钟的指针指向了上午八点，同时发出“咚咚咚”的声音。lq11k
“已经这个时间了吗？”慎二从沙发上站起来，“差不多是时候叫青子前辈和师匠起床了，静希君你也稍微准备一下，否则的话上学可是会迟到的……静希君？”lq11k
不知道为什么，草十郎又在看着窗外发呆，直到慎二走上去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才回过神来。lq11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