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自言自语的无趣冷笑话，一只振翅逃离的点萍青，被无色无相的心力触手捕捉，加入众多失去生机的同类中，成为半空静止的活标本。439AU
坐在拴渔船用的码头木桩上，自称来自新迦南的小人族——针妙丸大人正欣赏着悠哉的风景小憩，视野越过芦花丛摇曳的浅滩，所见是龙息河壮阔起伏的烟涛。439AU
犹如捕虫网挥落的黏性心力，抗拒着附近比她还大的飞虫们打扰——这些被当地人视为青龙神使者的蜉蝣，历经彻夜繁衍，耗尽了漫长蜕化过程中积攒的生命力——难以计数的虫子尸体，飘落堆积在船坞码头与水面上，似乎一夜间大绿海沿岸就覆盖尽了片片胡乱滋生的青萍。439AU
小手指头随意画着圆，被她盯上的点萍青们，也像被操偶线缠住在天空转圈圈乱舞，古怪的笑意爬上针妙丸嘴角。439AU
她目光忽然转向左侧的宽广河湾，遍布航道的参差舰船间，飞跃出一道银白光影——两位少女骑乘着狂野铁马，划破怒涛与钢船、大坝碰撞的激流，逆风上行。439AU
以两百公里时速驾驭“开拓”号飙车的莲子，回头张望身后扬起的夸张浪花。439AU
“再快点！”后备箱拴的缆绳，拖着一个壮汉玩筋肉冲浪。439AU1
“他没事吧？”莲子浏览着挡风板投映的光屏导航图，不知该不该提速。439AU
“没听到他还要更快吗？”灵梦背靠着她坐后座上，“好歹是个被改造过的变异人。”439AU
“开拓”号连续漂移甩着浪，疾驰抵达港口，莲子刚降低航速，灵梦就跳下摩托，单手猛扯缆绳，金刚狼呈抛物线高高飞起，砸在码头硬邦邦的水泥地板上。439AU
罗根揪着湿漉漉的头发，闷声爬起来站直，这个钢筋铁骨的男人，洗去熏天酒味，浑身煞气也和收起的狼爪一样内敛。439AU
临时组成的城管小队，置身壮丽的巨大现代化港口，机动船与吊车运转的轰鸣是绝对主旋律。439AU
“这里是？”莲子驱赶着残留在栈桥的小飞虫，她注意到港口工人们的动向，隐隐在监视她们。刚才河中也有群人开着冲锋艇跟踪，不过被灵梦随手打起的巨浪冲翻后，就没敢追上来了。439AU
“影帆港。”灵梦打头向港口中心的老旧管理楼走去，“通过运河与上城区连结，除去充当走私货物的集散地外，还垄断了整个东南最负盛名的赌博业——绿海斗船大赛。作为重中之重的传统演出，这每年都会举办一届赛艇争霸战，不过今年要延期举行了。”439AU
白城管看来在此处也积威甚久，密布港口的眼线们所泄露的紧张气息，让莲子如芒在背。439AU
“想想看。”灵梦回身振臂一挥，“从上城区运河到大绿海的一百公里超级水道，来自全世界顶尖的数百名赛船手，赌上荣誉较劲驰骋，而观众们将下注狂欢，为冠军而高呼。”439AU
眼见她又一副召开狩猎祭似的兴致，莲子顿时心生不妙。439AU
“怎么，有兴趣参加吗？”久违的狡黠笑容，在幼鬼嘴角挂出，“你驾船技术应该不错，赢家能得到不菲的赏金哦。”439AU
“你别想打什么鬼主意。”莲子阴沉着脸，跟雨天突然发现有个积水的泥坑堵住路一样。439AU
“小丫头，参加这种比赛要死人的。”罗根龇着牙狞笑，“谁不知道鳄巢是最大的水匪窝——那些畜生是赛船手？奥瑞斯养的食人鳄才对吧。你要有自信，不妨挑战看。”439AU
“杀人船赛？”莲子反应过来，该死的无良城管，果然又想发布件坑她的任务了。439AU
“嗯。比赛除了船，赌的还有人命，这也算是本城特色旅游产业吧。”439AU
“要参加你去！不对，你怕是被禁赛了吧。”莲子咬牙切齿强调。439AU
“总算来了。”一小团绿光忽然穿过蜉蝣海，围着三人飞来转去，莲子还以为是只大蜻蜓，结果却看到近来神出鬼没的针妙丸君现身。439AU
“我都要被虫子烦死啦。”小人儿降落到灵梦右肩，扯着藤蔓似的细辫，把自己固定在专用座驾上。439AU
“在呢。”针妙丸扶稳像用强力胶粘在头上的小碗，“她从昨晚就躲进老鼠洞，也没从其它暗道逃跑。”439AU
“总算没扑个空。”灵梦招呼正停放“开拓”号的莲子，“把车停这就好了，还没谁敢偷城管的执法工具。”439AU
莲子跟着两个地头蛇离开码头装货区，一路上不止是被工人注目，港口内外甚至有巡逻军队严阵以待。439AU
“自警队在这也建了基地？”莲子借视线余光，警惕地寻找不安全因素，“制服对不上。”439AU
“那是奥瑞斯家囤积的私兵。”金刚狼不耐烦地插嘴，冲灵梦抱怨，“你新招了只菜鸟当手下？”439AU
“不好意思，这里不是离上城区很近吗？”莲子勉强以谦和的笑回应，“竟然会允许政府军以外的武装力量驻扎？”439AU
“他们隶属正规的安保公司，而且还挂靠在万象集团旗下。”针妙丸依然喜欢多嘴，“影帆港最早可是被叫做鳄巢的地方，奥瑞斯老头就是从这起家的。”439AU
“就是这样。”灵梦摊开手，“艾伦的爷爷是议长，沉梦之森最有钱的本土财阀，他的‘影鳄’之名，可不是白叫的，只要抛出足够瓶盖，手下能动用的军力多达数万。”439AU
“那我们来找谁？”莲子深为忌惮问，灵梦身为城主派的重要战力，还与那位喜欢玩影子和猫的健忘魔女交恶，深入对手老巢，自己不被当杂鱼顺手排除掉就该庆幸了，“不会还是那个烟熏妆的黑道大姐吧。”439AU
“Bingo。”灵梦打个响指，“阿清作为奥瑞斯的‘金手指’，地位早就超出了普通黑道的概念，她的组织代理的不仅是奥瑞斯家族，更是整个东南财阀和万象集团高层的走私业。”439AU
“哪怕名义上统辖废舰城的是阿求姐，可论对城市暗面的掌控，恐怕还没阿清强，毕竟在奥瑞斯养的鳄崽子里，她是活得最久的那只。”439AU
一艘宏伟的飞空战舰，越过远处上城区围墙与堤坝组成的界限，抵达港口空域，在月白色的舰壳外，涂着持枪的帅气月兔纹章。439AU1
灵梦仰头望向投下阴影的重型钢铁造物，少女的发辫和蝴蝶结系带，被气流刮得拂动不息。439AU
“是“静海”安保公司的标志。”罗根如受到威胁的野兽毛发倒竖，“听说前阵万象总部有大人物来。”439AU
“当然是大人物啦，万象集团说到底，不过是天上那群高等人的工具。”439AU
“你说月民来了。”金刚狼脸色变得更臭，“那只肥兔子胆小怕事，常年躲在固若金汤的双耳大厦，这次顶头上司视察，她肯定坐不住了。”439AU
“罗根先生他——”莲子忍不住问灵梦，“对万象集团也很了解吗？”439AU
“喂，别以为同属协会，我就拿你这虫子没办法。”金刚狼亮出钢爪朝针妙丸威胁，小人充耳不闻地吹起口哨。439AU
她们抵达管控大楼内，从看门的到在仓库搬运的上百彪形大汉们，看见她们都不自觉让出条路来。439AU
“很好，到点准时发往城外。”一位正指挥货物装卸的黑背心猛男，见到闯进来的灵梦，嘴里叼的烟头都掉啦。439AU
莲子对这个虎鱼哥还有点印象，是前阵子带着大队流氓去里香家捣乱，想强征维修店的黑道头目。439AU
像嫌拦路的木箱太碍事，率先入场的金刚狼，一脚暴躁的直接把几只货箱踢翻，里面装的货物咕噜噜滚得满地都是，出乎莲子意料的全都是罐头。439AU
遭到糟糕的暴力挑衅，平时无法无天的黑道们霎时爆发騷动。439AU
“安静！”虎鱼哥举手叫停，“眼瞎啦！没看到是城管大人光临啊？”439AU
虎鱼哥吞着口水，瞧瞧周围噤若寒蝉的小弟，挤出可怜巴巴的惨笑，这笑有多难看，灵梦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应该就有多深。439AU
“城管大人，大姐头吩咐了，万一您来了，请去办公室找她。”439AU
“缩在下水道当沟鼠了吗？”灵梦揭开罐头盖，鼻头凑近嗅嗅，顺手倒进嘴里大快朵颐。439AU
“大人。”虎鱼哥为难搓着手，“这是预备给难民的安置物资。”439AU
“难民营？”灵梦挑起眉毛，“你们还改行做慈善事业了。”439AU
“大人，现在城内实行红色戒严令，因为兽潮和白莲教南下卷起的战乱，灾民大肆涌入，却没法得到安置。”439AU
也难为他那习惯凶神恶煞的脸部肌肉，强撑起讨好的笑了。439AU
“没人管他们，我们管。大家都贱命一条，总不能让大绿海的水，再像五年前那样被腐尸泡臭。”439AU
她示意针妙丸带路，留下大群有活力的社会群众发呆，跳上运货的传送带逆向跑进仓库里。439AU
从第一层下到地底工厂，穿过一座敞开的防空洞，通道连结着庞大的下水道系统，是构造坚固合理的人防工程，在改造成办公楼的多层空间最底部，她们见到了孤身在会议室处理文件的阿清。439AU
“你帮我守住门口，莲子陪我。”灵梦吩咐完金刚狼，大喇喇走进去。439AU
“你的手下都很服你。”进去灵梦就不客气的坐上主位，正对着阿清把腿搭上议事桌，“虽然大家都骂你白眼狼，看来你给的福利还是很不错的。”439AU
“从上次找你问话起，已经过了三天，这段时间你也没闲着吧。”少女从兜里掏出枚瓶盖，用指头转着，神色漫不经心，却是无可违逆的表态，“告诉我夜枭的下落。”439AU
“怕了？”幼鬼的语气咄咄逼人到莲子都觉得过分，“不过是清扫一只害鸟的窝。”439AU
“我们办事，只是让下水道和港口多些喂鱼的饵料，可你们，却能让整个大绿海都泛起赤潮。”439AU
莲子不自禁打心底赞同，她从狩猎祭起，见惯的就是流血漂橹的惨象。439AU
“突然提她干嘛？不懂人心的恶鬼，也对别人的私事感兴趣？”439AU
“对不住我？”阿清阴阳怪气说，“比起她，我只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被她爸从垃圾堆里捡回来，身上沾着洗不掉的臭味。”439AU
“是啊，现在还沾了夜枭的臭味。”灵梦眨眼把瓶盖捏成小球。439AU
“我不是傻瓜。”灵梦抬手向身后竖起大拇指，“奥瑞斯一直在调查阿求姐与秘密组织合作的事。”439AU
冷不防被灵梦指住，莲子一时愕然，随之涌起的是难压制的愤怒。439AU
“破晓天火袭击她们搭乘的空船，肯定是从奥瑞斯那收到了情报。只是不确定这情报是否由你经手流出的。”439AU
莲子视线来回在两人间打转——阿清的沉默，暗示着灵梦没推断错，这个不到十三岁靠蛮力肆意妄为的女孩，看事情的脉络很清楚，439AU
“和我不同，里香是个重情义到愚蠢的女人。”灵梦口吻普通得像个正常女孩子聊着没兴致的天，“我怕干掉你，会让她难过。当初我们三个度过了很长一段时光，但如果你的行为真的威胁到废舰城，恐怕不用我，里香会亲自找上门做个了断。要这就是你的追求，因为自己所作所为让姐妹间的路背道而驰，那我也没办法。”439AU
金属小球从灵梦指间落地的声音，成了阿清开口回应的信号。439AU
“我活在‘鳄巢’里，看惯了彼此吞食。在脏水里泡得久了，想上岸反而成了致命弱点。灵梦，被造物主选中的你，是不会知道，必须靠泥水保护，才能觅食求生的鳄鱼的心情。”439AU
年轻的黑道掌舵者垂下头，失去了继续对抗的意志，她从哔哔小子里掏出块卡片，随手抛向阴沉瞪着她的幼鬼。439AU
莲子眼尖地捕捉到那在空中翻转的是块读取卡，少女立马察觉到，这位奥瑞斯的代理人早有准备。439AU
“破晓天火的情报，在这块记忆芯片里，和我们的联系断绝后，夜枭就彻底失控了，我的人付出很惨的代价，才推断出那群食腐鸟几个可能的落脚点，至于害鸟会在哪筑巢，自己去做判断吧，我的城管大人。”439AU
“奈奈·翰伯顿明天在荷碧典兹举办大宴，考虑到她的背景，夜枭肯定会有所行动。”439AU
无论目的何在，夜枭当初确实袭击了她和梅莉搭乘的森罗商船，而同样由森罗出身，还操盘着大项目的奈奈，难保不被针对。439AU
“她真有胆子把东南财阀的权贵一锅端吗？”针妙丸飞到灵梦手心，抬起芯片很好奇问。439AU
“那是个真正的恐怖分子。”莲子不自觉插嘴，“什么都干得出。”439AU
一滴墨水从笔尖渗出，漆黑的液体球却违反重力，离桌面数厘米漂浮着，长出厚度稀薄的小身体，墨水成形的圆球状头部，睁开却是大块纯净的眼白，只点缀着个瘆人的黑斑充当瞳孔，整颗眼珠就是它的脑袋。439AU
当她与那只眼珠对上视线，灵波霎时连结了两人的思维。439AU
【你是个合格的拉幕人。】墨水怪迟缓落到账本上，【夜枭已经久候多时了。】439AU
【她布置的舞台再华丽，面对恶鬼也逃不脱崩塌的下场。】阿清眼神笃定，【你们瞒着我，有后备手段。】439AU
【彼此彼此吧。与Noir那两只蝙蝠的交涉，你又是何居心呢？】439AU
【奥瑞斯把重任托付给你，可你却在那头影鳄眼皮底下搞鬼。连我都难以判断你胆子到底多大——不，敢和我这样打上反人类烙印的‘拜龙余孽’勾结，你已经疯了。】439AU
【你不也是吗？】阿清一指头把墨水怪弹得翻跟头，【背叛恩师、蒙蔽上司，连收容自己的家，也漠视被摧毁。】439AU
【我没有家，只是逃离了五年前的灾厄，苟活的小怪物罢了，没有能耐，也没有胆量，安稳的日子过着，都嫌太奢侈。】439AU
眼珠里的黑斑扭曲紊乱，凝聚着浓厚的恶意，化成黑水流出来。439AU
【但我看得出来，清，你心里在哭，虽然会相信鳄鱼流泪的人都被吃了，但你，为得不到的痴心妄想而痛苦。】439AU
【我们都是棋子，被抛弃的丧家犬，明白这点却投身局中，不就是追求点可怜的欲望吗？】439AU
【会议明天就要召开了，不拖住幼鬼和劫炎凤凰，计划无法实施，夜枭打算怎么对付她们。】439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