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和梅莉这样，白天和船员捉迷藏，累了看看云，到了晚上，抬头就是触手可及的星辰，仿佛没有哪到不了的地方。“40wqf
梅莉还记得，这句话是偷渡时莲子说给她听的，当时她们躲在商船的餐厅偷吃晚饭，夜深时刻无人打扰她们欣赏星光，莲子温柔的笑脸沐浴着绚烂一夏的星空，让她好想留在画布上，因前途处境淤积的愁闷，全在聊天和美食饱腹的幸福中平息，那昼夜不安的短暂旅途，如今回想起却有那么近乎永恒的一刻。40wqf
少女见过数目足以遮蔽天空的飞船，但真正登上去的屈指可数，事实上从澳洲偷渡到旧亚洲的跨洋远航，是她人生中本该最值得回味的处女航，然而那也只是靠自身异能和莲子的黑客技术，偷偷摸摸在船内充当透明人，遭遇破晓天火袭击后，全船上百名乘客更是只活下她们两个。40wqf
独自待在赞巴尼号甲板上吹风，半个月前跌宕的记忆，随眼前的云飘来又散去。这艘邮政船给她的感觉很舒服，规格自然和蓬莱号那样的巨舰无法比，但却装上了充满活力的钢铁之翼。对于把天空也当成人间一部分的飞天邮差们的生活，她还挺感兴趣的，很像小时看过的旧文明动画——描绘的少年少女把面包片、小刀和手提灯装进书包，向飘扬在灯火与云海尽头的天空之城进发的冒险故事。40wqf
或许是白天人都集中在舰桥和货舱区的缘故，作为船员日常起居的生活舱显得很空旷，梅莉随意张望闲逛，路过一间敞开门的卧室时，忽然被里面摆设物的特色吸引，又倒走两步回来，瞧没人就溜进去了。40wqf
明明是卖相很普通的船员房间，却见缝插针地安置着类似植物架的化学仪器，用来固定许多装满绿色培养液的试管。核桃大的怪异种子在试管溶液中浮动，种子被刻写铭文的金属圆环从中间箍住，透明的浅绿色胞衣包裹着内核，简直像放大后的植物细胞。40wqf
梅莉凑近木桌前低头观察一根像刚开封的大试管，被她盯住的那颗种子，似乎因少女的接近而遭遇某种神奇力量催化，跟见光生长般凭借金属环勾勒的腰部，膨胀变成葫芦形状，还冒出轮廓清晰的短手短脚，顿时吓了梅莉一跳。这只受自然祝福的新生儿，纵身轻巧地鱼跃跳出试管口，落在桌面上的身躯圆乎乎的，如一只翡翠雕刻的雪人神像，眼珠五官都似由宝石妆点，摇晃脑袋憨态可掬走动的形态，可爱度如一百磅大锤直击心扉。40wqf1
“有一只恩格罗，在你身边绽放了。”睁大眼颇为惊喜的梅莉背后，冷不防传来声招呼，明明是澄净的女声，却坚定有力得一如成长后的少年。40wqf
梅莉回头见到一位差不多和她同龄、有着醒目酒红色短发的女孩，正站在门口眼神平和地注视这边，眸中恍惚连着绀碧的青空。40wqf
少女穿着简朴的居家服和紫色长裤，似乎是少数民族的习俗，她眼角下纹着两道紫罗兰色面纹，发辫和玉制头饰也暗藏着古老的出世感，整个人端庄沉静，如水波中绽放的睡莲。40wqf
“恩格罗？”梅莉小心抚摸着顺着她手臂爬上肩的小可爱，触感和坚韧光滑的弹性果冻一样。40wqf
女孩点头走向她，这人貌似不苟言笑，可在视线接触到名为“恩格罗”的生物时，却流露怜爱的温柔。40wqf
“是新迦南诞生的精灵，在我们族里地位相当于本地的‘卜酷塔’。来到沉梦之森后，我采集了龙之伤的晶体样本，催生了一批胚胎，似乎嗅到神的气息，它们变活跃了。”40wqf
“你就是小铃的客人吧。”觉察到梅莉对她本人的疑惑，女孩右拳摁上胸口，行了个古朴的礼节，“我叫娜琪亚美，是这艘船的领航员。”40wqf
梅莉刚想问好，娜琪亚美轻轻招手，恩格罗就像和母亲戏耍的小童，从梅莉肩头滑落，跳进这神秘少女的怀抱，“请随我来。”40wqf
梅莉一头雾水跟着娜琪亚美往外走，在船舱里绕来绕去时，她偶然回头，却见到两个眼熟的小丫头缩墙角边，看来偷偷跟在她们身后一阵了。40wqf
梅莉第一眼认出两人是风铃苑里被她赠与了折纸鹤“魔法”的小桃子，还有她抱着补丁布娃娃的朋友。40wqf
“梅莉姐姐。”女童脸上压抑的表情，在喊完人后就转瞬如被水冲塌的沙堡崩溃。40wqf
“大家都不见了。”她再忍不住冲出来，撞到梅莉怀里嚎啕大哭，“老师叫我休息，可我睡不着，一闭眼就死了那么多人……小绿姐……小绿姐也变成怪物了！”40wqf
梅莉慌张失措搂住哭个不停的女孩，温热与脆弱发颤的娇小身躯，让她觉得陡然接住了沉重的包袱。40wqf
“不要哭泣。”娜琪亚美见状无奈地叹口气，将小桃子从梅莉怀里轻柔拉出来，蹲下身抱住她的肩侧安慰道，“人的灵魂活在思念中，让泪水流出来，灵魂就会变单薄的。”40wqf
她的话如奏响催眠韵律的咒语，让小桃子啜泣声渐渐变弱，被鼻涕泪水阻塞的呼吸，也顺畅许多。40wqf
“是啊，别哭了，我们回去吧，姐姐们应该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另一个小丫头把脸埋进布娃娃的脑袋，可她眼睛明明也红肿了一圈。40wqf
“乖，恩格罗会保佑你们的。”娜琪亚美用拇指拭去糊满女孩脸颊的泪水，她肩头攀爬的恩格罗也使劲跳到半空——这只能感应人心的奇异精灵，瞬间拉长了橡皮泥似的身体，分裂成两半，扑向两个小丫头，化成玉制护身符一般缠绕在她们手臂上。40wqf
娜琪亚美又挥手呼唤不远处一个看热闹的、和她同种族打扮的小女孩：“可巴克，带她们去帮忙布置祈愿树，等晚上吃大餐。”40wqf
目视孩子们没精打采地离去，娜琪亚美也没示意梅莉跟随，又沉默着在前面引路，穿过锅炉房来到一间封闭的小舱室前。40wqf
“娜琪亚美小姐，请问我们去干什么？”梅莉看着她拉开扇圆形小铁门。40wqf
“每位受邀来赞巴尼号的访客，都要参拜天心上人，这是船上的规矩。”娜琪亚美迟疑着道。40wqf
根本没想到船上还有这种乘客，梅莉稍微发蒙后，也跟着弯腰的娜琪亚美，匍匐钻进舱室内。40wqf
房间不过三坪大小，焚烧缭绕的熏香隔绝了船舱外的机油味，地板上铺着鹅黄色榻榻米，厚实得能让人舒服的打滚。40wqf
梅莉见到一位穿戴朴素白袍的尼姑坐在小神龛前，佝偻驼背、身形衰老的她仿佛随时可能寿终正清，尼姑眯着眼神态似正陷入睡梦中，膝上横置着一柄镶满银环的锡杖。40wqf
娜琪亚美绕过老尼姑来到神龛前，参拜完就退后跪坐在旁边低头祷告，梅莉好奇打量着神龛里供奉的雕像，那是一株大气磅礴的御神木木雕，状如通天塔，盘绕着直欲翔天的青龙。40wqf
“我问你，根源之女哦，为什么来这。”老尼姑突然半睁开右眼，随着开口说话，脸上布满老人斑的肌肉僵硬抖动，声音虽沙哑冷淡如铁铲铲石子，却自有老而弥坚的底气。40wqf
答案似乎并未令这位致力散播天启的传火者满意，她目光开合间闪烁森森冷意。40wqf
少女回想起在森罗图书馆，与莲子搜集关于废土各种民俗传说的事。40wqf
“每逢千年，巨大空虚的灵魂，将代表世间深沉的悲痛，自黑暗中而生。”天心上人低眉慨叹，“无数殉道者为了纠正扭曲的世界，甘愿献祭，舍弃不净的身躯，来弥合黑暗的空洞，让世界回归自然之流中得以重生。40wqf
“传说将有‘圣王’引导巡礼而诞世，而为孕育圣王，就需要合适的龙芽使。在新迦南的‘言灵’中，龙芽使的定义，乃是在龙芽引导之下，调停世界之物。如今新的混沌将至，播撒于大地的种子纷纷发芽，为了开花结果之时，聚集于人心灵中。”40wqf
“这预言充满宿命感呢。”少女仿佛听人述说着一场荒谬大梦。40wqf
天心上人如坠地枯叶的尖耳朵，因梅莉的低语而微微颤抖。40wqf
“伟大的青龙，在地面刻下伤痕，那是孕育王的胎宫，你的能力，让你看见了什么？”40wqf
“深渊中的一切——”梅莉茫然与僧侣那双完全变成眼白的眼珠对视，“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像火烧剩的灰烬，被黑暗的水吞噬，我记不起来。请问大师，如果真的有青龙神，有向它祈祷的我，那我们寻求的到底是何物。”40wqf
“我已如朽烂的木雕，尸居余气，无法帮你见证，愿意的话，就跟娜琪亚美去寻找时机吧。”天心上人把锡杖平放在膝上，望向闻言抬头的红发女孩，“她是泰希克一族的斩云天女，为龙芽呼魂之人。”40wqf
船长室里，伊舟无聊地放下书，把注意力集中到身旁读一封信的小铃身上。40wqf
“哪怕不相信圣王存在，但引领一个时代、在历史幕后推动人类前进的英雄，总是会出现的。”40wqf
“我见惯了有觉悟的英雄，这份觉悟会带来信念，铸造胜利，但也会让你明白，在未来注定会迎来悲惨的结局。”横跨世界无数地方天空的船长，早已对天空下的世界不抱有过多的期待，“明白得越早，越是如此。”40wqf
“事已至此，深陷乱云中，也找不准方向，只能闯过去了。我从来都是个行动派。”伊舟抬动着自己似乎不太灵活的右手，“大绿海又是逢龙遇虎的时节啊，我断的手虽然长回来了，但这几年，战斗的可怕仍然让人做噩梦。”40wqf
“伊舟。”小铃凝视着身旁依偎的可靠身影，眼神中的感动分外含蓄，“辛苦你了。”40wqf
伊舟笑着爽朗饮下一口红酒，她猛然抱紧小铃，把人俯身压上沙发，捏住女孩如珍贵艺术品般把玩不厌的下巴，重重吻了下去。被久违的狂乱气息侵略，小铃也本能的挣扎着、扭动着，两人发热的脸印在一块露出痴态，红酒液成了荷尔蒙最亲密的信使，顺着纠缠的舌头唇齿溢出，在贪婪与迷醉的流动中，交换着彼此的温度和味道。40wqf1
“这就是报酬。”伊舟急剧喘息着，双眸沸动着愛欲之血，“我的小铃铛，你真是美味。”40wqf
小铃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也染上枫叶之殷红，她捂住了恋人渴求更多的唇，别过头，没说话回应这份爱。40wqf
“不会再把你让给司马阿求了。”体内澎湃的对怀中女孩的巨大渴望，让伊舟想完全化成灼热的血液融化她。撩动起那双马尾上缠的金铃铛，伊舟喜欢听风铃在天空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已经辜负了你的信任，回赞巴尼号上来吧。”40wqf1
“明天，我会和她对质。”小铃决绝地推开恋人，与她凛然对视，“当年我们曾交换了愿望，我想知道，过去五年，她到底变成怎样的人。”40wq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