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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选择之时

  “无论是炼金术、魔法或是void,他们都是辅助我们探寻自身的道具,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请就这么理解,别太过入迷为好。这样才能炼成贤者之石这样的大奇迹。”3YBnj

  巴别塔三层,金光璀璨的穹顶之下,身穿甘道夫那样的灰色长袍的帕拉塞尔苏斯漂浮在半空中,离地约莫三四米,注视着在炼金炉上咕噜咕噜作响的贤者之卵,招手,一团似金非金的流体与一团似银非银的流体一齐呈螺旋状缓缓地落入贤者之卵中。3YBnj

  暗色的光辉一瞬即逝,纯然的白光开始盈满。3YBnj

  “贤者之卵”这个对圆底烧瓶的称呼在如今看来可真是充满各种恶趣味,先不说神秘学上,那些令人难以恭维的蛋类崇拜,反观当下,只有成功炼成过贤者石的大师们才能将其重现于世的当下,那些大师们加上这个称呼就听起来像是某种奇妙的禽类一般——贤者通过贤者之卵孵出贤者之石???3YBnj

  真是奇葩。3YBnj

  说起来,历史上记载第一位炼制出贤者石的不正是尼乐·勒梅吗?那么,他看起来像一只瓷公鸡吗?3YBnj

  ……咳咳,走神了。3YBnj

  脑内闪过这颇为恶意的想法的黛如今正坐在椅子上,倾听着帕拉塞尔苏斯的教诲。平日里她对这些知识可是专心致志、心无旁骛,以宛若佛教中的“无我”一般的状态在学习,可当下怎么就开起小差了呢?3YBnj

  貌似,自己在越来越靠近人类了,如今,若不是刻意变形,她都无法很顺畅地操控自己的身体。而这种现象似乎便是在“时空回溯”之后开始出现的,在与艾扎克见面时,她便觉得变形有些阻塞感,就像是在海水中活动身体一样。3YBnj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糟糕,又走神了!贤者之…圆底烧瓶里已经开始涌现出红色来了!3YBnj

  她将这些繁杂的思绪暂且甩出脑海,回忆着帕拉塞尔苏斯对她“告诫”,即将超自然能力看做“道具”的观念,但她对此颇为不解,因为帕拉塞尔苏斯本人可就因为一个小小的火球术而潸然泪下、留下老泪……啊啦,说是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需要这么做,那么——3YBnj

  “导师您的意思是,让我不要相信我那丰富的炼金术知识,而是要相信自己能够炼出贤者之石吗?”3YBnj

  黛这么说道。3YBnj

  “确实如此。”3YBnj

  帕拉塞尔苏斯微笑着点点头,将贤者之卵内的赤红石块给取出,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用手指夹着的鲜红石块在金辉下是如此美丽夺目,让人下意识地假想它被镶嵌在金色的壁画间,被金色簇拥着的样子,金色与红色一向是绝配。3YBnj

  “就像是理论物理与实验物理之间的区别一样……但有所不同的是,我们所学习的知识,都是可以通过我们自己的双手来实现的,是极易施行的要命行径。除了那些只能使用一次的法术,在亲手将自己脑内的奇妙知识变作确确实实的现实的扭曲前,没有任何一个法师可以打包票说你的法术已经尽善尽美,不会伤害到自己或他人。”3YBnj

  曾被无数人追捧的贤者之石被放在了桌上,没有天鹅绒垫,没有精致的盒子,就像是一块偶然拾得的鹅卵石一样被放置了,它咕噜咕噜地滚着,直到桌沿才堪堪停下。3YBnj

  “所以,来,来亲手来试一下吧,知识虽说要有所储备,但更需要相信的,是自己能够炼出贤者之石这一点。动作很蹩脚也好,剂量有偏差也好,根本不需要一一对应,只管相信就是了。”3YBnj

  他更换了一个全新的圆底烧瓶,将金和银摆放在了黛的面前。3YBnj

  黛犹豫了几秒钟后,拿起金块,站起身来,开始炼制贤者之石的准备,从金子中提取【硫磺】的工程。3YBnj

  火焰灼灼燃烧,金子慢慢地被熬成了液体,注视着坩埚内的液体黄金,黛的思绪因为单调的颜色和帕拉塞尔苏斯的话语而又开始飘忽起来。3YBnj

  自己拥有塑造舞台的能力,艾扎克这么对她说。3YBnj

  但塑造舞台又是什么意思,自己似乎会下意识地将记忆中那些或真或假的景象给搬出来,堆砌到现实之中,就如同搭建一个舞台一样,随后,让周围的人按照自己记忆中的、一种另类的剧本而进行活动……自己是在操控别人的行动,操控别人的命运吗?3YBnj

  她可以让一个对音乐一无所知的人演奏恢弘的曲目,可以让枯木生花,可以让人在水上行走,或许,她还可以重现神迹,让白水变作美酒,让大海分作两道。3YBnj

  因为这些都曾“出现”过。3YBnj

  所以她才会对没有“出现”过的“炼制贤者石”手足无措。3YBnj

  ……这才是真正的“不能滥用”的能力。3YBnj

  它会泯灭一切努力,会消减一切反抗,本就处于命运中的牢笼中的她,又对别人施加了自己的牢笼。为自己表演一出笑不出来的滑稽戏剧。3YBnj

  很伟大、很美丽、很奇妙的权力。3YBnj

  黛对这种力量的感情是复杂而矛盾的。3YBnj

  虽然并不期望自己真的能够反抗命运,但好歹,也不能让别人也感受到这“被支配着”的恐惧,更不能让别人在既定的命运面前臣服。这么做的话,不就显得挑战命运的自己两面三刀,里外不是人了吗?嗯,自己已经拥有舞台了,那么再制作舞台也只应属于自己,将自己高高地托举起来,就像是蛋糕塔一样。3YBnj

  ……就目前看来,这才是真正的,需要当做“道具”看待的能力。3YBnj

  “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搭建好的舞台吗?觉得自己本应如此吗?”3YBnj

  黛轻声地自言自语,明明说着有些丧气的话语,但她脸上却带着看起来颇为愉悦的不吉微笑,半眯着的绀青色双眼注视着被搅拌成螺旋状的液体黄金,那一圈圈的螺纹让人昏昏欲睡。3YBnj

  但黛并无睡意3YBnj

  因为一团流体的金色被过滤了出来。3YBnj

  ——一次成功。3YBnj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这并无意义。因为当这种力量适用于自己时,就是自己在支配自己,换而言之,我在做出选择,面对命运做出了选择,还因为这只适用于自身的能力而实体化。”3YBnj

  如今,这个力量就是自己与命运博弈的最大依仗。3YBnj

  无论是否成功,但好歹有了“我做出了选择”的实感。3YBnj

  然后接下来提取【水银】的动作就失败了。3YBnj1

  自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3YBnj

  ……3YBnj

  “呐,克里斯汀女士,”帕拉塞尔苏斯说出这个从艾扎克那里听闻来的名字,“你觉得人类追求真理的意义是什么?”3YBnj

  “嗯?”3YBnj

  背靠着拱门状的窗户的黛听到这句话转过头来,看向双手撑在淡白石料上的帕拉塞尔苏斯。3YBnj

  【这是额外授课吗?】3YBnj

  黛耸了耸肩,这么说到——3YBnj

  “真理,或者说绝对的真理,也就是指这个世界的基本运行方式吧,也就是那最初的‘一’,或者‘零’,或者由‘零’变作‘一’的过程?你看,我们连真理是什么都无法确定呢!而我们常说的‘掌握了真理’,那也只能是立基于人类身上的‘相对的真理’吧。”3YBnj

  “说到底,我们是生命,而非世界,就算再怎么思考,也会受到生命本身的局限性。说白了,追寻真理是一种永远得不到结果的行为,但这种念头仿佛执拗地根植在了人类的基因之中,让一代代人去不断追寻,就像是夸父逐日一般。”3YBnj

  黛的语气略带伤感。3YBnj

  “连你们这样的非人都得不到答案吗?也是受到局限的吗?明明是来自那据说塑造了一切的临界……”3YBnj

  帕拉塞尔苏斯的声音依旧平淡。3YBnj

  “没办法啊……”黛深深地叹了口气,“但生命在面对难题时总会想要得到解答,‘得到解答’这一点便是求知欲的表现,而追求真理,那便应当是最高级的求知欲了吧。”3YBnj

  “也就是说,是本性咯?”3YBnj

  注视着窗外一片让人心烦的纯白,帕拉塞尔苏斯如此说道。3YBnj

  “就是这样,不过导师您应该比我更加了解这点才对啊。”3YBnj

  “……”3YBnj

  帕拉塞尔苏斯沉默半晌,随之突然双手撑开,噗的一声躺在窗户上,之所以用“躺在窗户上”来形容,是因为这些开凿在塔面上的窗户,比起“窗户”一词,用“做工精巧的窟窿”来形容或许更为准确。光是组成“窗户”这一概念的“宽度”,就有足够人在上面开展两场并行的篮球赛的宽阔程度(30M+)。3YBnj

  “因为是本性所以并无意义,只是执着与否……吗?话说东方有一句老话,叫做‘朝闻道夕死可矣’(中文)吧。”3YBnj

  注视着被窗户分割为两半的小牢笼和大牢笼,帕拉塞尔苏斯突然间露出了已然满足了的微笑。3YBnj

  再加确认后,他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即便知道那是艾扎克那臭小鬼下的坑也好,他也会坚定不移地跳下去,毕竟,他们都是蠢得要死的家伙。3YBnj

  “导师您在说些什么呢?您身体出问题了吗!”3YBnj

  发现帕拉塞尔苏斯忽然躺下的黛快步跑了过来,大声地叫道,俏脸上满是焦急。3YBnj

  而且,自己就算是就这么潇洒的消失了也好,先不说这么死去很帅气,能培养出这唯一的一位关门弟子,也算是满足了吧。还是一位美少女呢……3YBnj

  ——“没什么,我没事!休息时间到了,你还不去练习【水银】的提取!?”3YBnj

  ……3YBnj

  ——“我要继续做我的研究。”3YBnj

  啪嚓——3YBnj

  话音刚落,盛满美酒的酒瓶猝然从尼乐·勒梅手中脱落,在盘缠的树根上摔成一地碎片。而尼乐·勒梅的表情就像是注视到了断头台一般绝望,嘴角僵硬,双眼一眨也不眨,整个人都宕机了。他也没再问自己是否听错,呆愣了好几秒后,他就直截了当地晕了过去。3YBnj

  说是对他的报应都太轻松了一些。3YBnj

  年轻的尼乐·勒梅被比他小一百多岁的帕拉塞尔苏斯抱到了床上,就像一个被爷爷照顾的孙子。紧接着,经过手忙脚乱的抢救和复苏工作,他才悠悠醒转,而睁开眼睛,看到一旁的帕拉塞尔苏斯所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3YBnj

  “你真的打算那么做吗?”3YBnj

  出乎意料,不是自我欺瞒,不是再度确认,不是咆哮,也非哀嚎,没有质疑,也没有询问源头……尽管声音虚弱,但他还是没有情绪激动、歇斯底里,无论是表情还是语调都平淡而普通,就像是两人习惯性的饭后聊天一样——抱怨今晚的晚餐又有哪里味道不好,赞美魔法曾遗留下来的奇迹,聊天打趣,在时间模糊的巴别塔中虚度时光。3YBnj

  如今,他是多么留恋那平淡的、无趣的、浪费生命的日常啊……3YBnj

  谁都知道,曾在饭桌上因为帕拉塞尔苏斯体质虚弱不宜授课就大声咆哮、甚至要与他最满意的弟子大动干戈的尼乐·勒梅说出这句平淡话是耗费了多大的勇气,支付了多大的自制力,面临着怎样的绝望、怎样的痛苦!3YBnj

  “……是的!”3YBnj

  帕拉塞尔苏斯也知道,他也很明白!他也很清楚!目睹着尼乐·勒梅,这位堪比他的父亲一般的角色在他面前忽然晕倒,他心底里立即是打了退堂鼓!信念瞬间便宛若在施虐的风暴中的小舟一般,随时可能倾覆!他是多么的想要微笑着说出“我是在骗你的”这句话啊!3YBnj

  可是不行,可是…不行!3YBnj

  自己不想再这么拖着一具行尸走肉的状态活下去了!自己不想再喝着苦涩的煎药苟延残喘了!自己想要实现自己的最后价值,将那究极的真理,稍微地,稍微地,拉向人类可以看到的地方!自己是魔法师!就算如今再蹩脚,再无能,也是一位曾经扭曲过现实,改写过自然的魔法师!3YBnj

  帕拉塞尔苏斯说出这句承认的话语的同时缓缓地,慢慢地,点了点头。3YBnj

  那双眼睛充满悲怆,却又满含坚定,就像是一团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执着地燃烧着的火焰,是与这位垂暮的老人相配的火焰。3YBnj

  “啊,我知道了……我,我,确实知道了……你先走吧,你顶着一个老人的半残躯体,还来照顾我?真是胡闹,等到换身体再来这么做吧。我会给你做出……唉……”3YBnj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声深深的叹息,尼乐·勒梅阖上双眸,翻动身体背对着帕拉塞尔苏斯,随即发出深沉的、做作的呼吸声。3YBnj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3YBnj

  帕拉塞尔苏斯见状,缓缓地站起身来,对着床上的尼乐·勒梅,深深地鞠了一躬。3YBnj

  两人都看不见对方的时候,同样处于牢笼中、互相扶持的两位饱经沧桑的老人,一同流下了苦涩的泪水。3YBnj

  这是属于他们的命运,也是只属于他们这类人的奖章。3YBnj

  ——“会给你做出前所未有的超棒躯体的。”3YBnj1

  这是尼乐·勒梅未尽的话语。3YBnj



  ps.deadline前完稿,4300字,勉勉强强吧,有细纲就是好写。各位元宵节快乐!我能求一点推荐票和月票吗?毕竟是新的一个月了呢!

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