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仅有自己为之哭泣的事业
空气中弥散着咖啡豆的香醇气味，优雅的爵士小调在耳边徜徉，维斯考特身穿一件褐色的风衣，戴着一顶猎鹿帽走了进来，蓬松的灰白色短发似乎好些日子没有打理了，已经盖过了双耳，半眯的、如狐狸一般的深蓝双眼打量着在屋内一角谈话的两人。微微点头。3tO9Z
召开这场“向疯子答问环节”的维斯考特这么想到，在见到黛拿出巴别塔的“混乱之门”，也就是那张木质卡片的时候，他更是忍不住露出了微笑。3tO9Z
这时，维斯考特身后的一位中年男性突然发出了这个提问，这位男子对这意料之外的访客颇为在意，尤其是看到她拿出了那张他无比熟悉的卡片的时候。3tO9Z
他，艾略特·鲍德温·伍德曼也有一段在巴别塔内学习的日子，还被一个看起来老气横秋的少年讨要自家收藏的神秘学书籍来着。3tO9Z
——“那是我家的孽徒从我们这里偷偷拿走的！有好几本我都还没看完呢！呸！专挑好的偷！”3tO9Z
当时那位“真正的提供商”气急败坏的样子令伍德曼哭笑不得。3tO9Z
蓄着“Balbo”式胡须，将一头黑色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伍德曼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西装来赴会，布料与设计都是精致典雅的上品。他可不会对这场名讳取自英国下议院每周三的“向首相答问环节”的惯例会谈有丝毫的马虎或不着调。3tO9Z
但，依然没能习惯得了维斯考特给他抛出的源源不绝的惊讶。3tO9Z
维斯考特的语气带有明显的戏谑与愉悦，微扬的嘴角仿佛看穿了一切。话说“看穿”这一点，是在他伸出手将无色的void弥散开来，布下了隔音效果的“结界”时，表现得相当明显。3tO9Z
听着两位的异口同声的惊呼，注视着两人脸上同时涌出的难以置信，以及一位当事人“你是不是有病啊”的扭曲表情。眼前一切正如他所预想的一样，因此，维斯考特微微点头，以咏叹式的语调说道：“完美。”3tO9Z
他对他那密不透风的保密工作感到衷心的自豪。3tO9Z1
开口的是伍德曼，爱莲虽然也是一脸惊讶，但身为“骑士”的素质让她耐心地等待着维斯考特接下来的话语，她跟随了维斯考特“十二年零八个月零二十一天零九个小时零二十八分零三十六秒（自我计算）”，对这位性格恶劣的先生已经相当熟悉了。3tO9Z
但她还是对所谓的“精灵（Spirit）”，这区别于传说和小说，只在维斯考特家族的书本上记载的、被大多数人认为是谵妄的妄想中的生命，此时正坐在自己对面有着一股相当的陌生感和不真实感。她首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又用void探查了一番，才确定自己并非身处梦中。3tO9Z
现在，听到伍德曼的询问，她突然开始喜欢起伍德曼这种美式性格，若是只有她、维斯考特和这名“精灵”……爱莲有这种自知——在这名精灵不开口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喝上一天的咖啡。3tO9Z
因此，她现在乐享其成地、按照这场“向疯子答问环节”的流程，先用自己的void覆盖了这一小片区域，制造出例行的假象，虽说她一开始对光学幻象、海市蜃楼什么的并不擅长，但重复了同样的工作近百次后，她也算是克服了这项短板。3tO9Z
此时，见到爱莲已经用void展开“第二结界”，又被称为“面纱”的光学幻象时，不需要再压低声线了的现在，他的诘问的声调也开始变得愈发高昂起来。3tO9Z
“解释什么？哦，她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标，虽然相似但绝不相同。你知道她到来时的空间震影响有多大吗？嗯，我可是亲自进行的实验，并没有像伍德曼你所瞎想的那样，又暗地里培养了一群人，来做几十年前，在通古斯河畔那样的疯狂之举。”3tO9Z
听到维斯考特口中“亲自”这个词时，爱莲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3tO9Z
而伍德曼听到对他的忧虑的解答，紧皱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些。3tO9Z
“好吧，既然你还坐在这里……等等，奇怪。你还坐在这里！？”3tO9Z
但在将维斯考特的说明思考了一番后，他忍不住一拍桌子，猛地一下站起身来！整张脸也全然地被迷惑不解与惊讶充斥！3tO9Z
“我现在可真是一头雾水了，别告诉我她只破坏了你的实验室？那个空空荡荡的地方？”3tO9Z
“也没那么夸张。不，说不定原本就是那么夸张吧。”维斯考特联系到自己当时的“撬门”行为，颇为自嘲地微微摇头，“准确而言，是三分之一个宅邸，啊，我无大碍，宅邸也已经修好了大半了，还重装修了一番，无须担心，爱莲。”3tO9Z
维斯考特看了一眼笑容僵硬、动作局促的黛，接着说道——3tO9Z
“总而言之，她是一个意外，一个巧合，你可以将她看作人类，如果你可以的话。你也可以将她看做精灵，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她是这两者之中，或许是二者之外，关于这一点，无论她还是我这个第一接触人，都没有定论。”3tO9Z
“虽然我的导师尼乐·勒梅有所猜想，但他跟我说，他也不确定。在与他与她的谈话中，导师也没有将他的猜想提出……‘那会发生偏导’，他这么说道，那是难得一见的导师他推荐别人进行自主探究的时候。”3tO9Z
伍德曼默默地听完了维斯考特的说明，缓缓地坐了下来，思虑了几秒后，他用了他更为青睐的“代称”——3tO9Z
“唉，我并不关心你是怎么让这位‘精灵’加入我们的计划的，也不在乎她为什么是‘这副’模样，既然她已经坐在了这里，那这些问题就毫无意义了……哦，我要一杯浓缩咖啡，顺便请给这位小姐……”3tO9Z
对着突然造访的年轻服务员，伍德曼就像是熟稔变脸的川剧演员一样，转身对这位二十多岁的普通女孩露出了“杀伤力”极强的帅气而优雅的微笑。诘问的语调也骤然压下，就像是日常的谈话一般随和自然。3tO9Z1
他点了自己习惯喝的咖啡后，指了指一旁表情冷漠、啜饮着维也纳咖啡的爱莲，接着说道——3tO9Z
爱莲的动作一僵。她不明白，这位时而优雅时而邋遢的美国佬是怎么知道自己对于草莓蛋糕的癖好的。她有些恼怒地将杯子放下，双颊上染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绯红，说道3tO9Z
她在说这句话时瞥了一眼笑得与狐狸别无两样的维斯考特，3tO9Z
——“没关系，爱莲。”艾扎克双手摆出“尖塔”状的手势，阳光的微笑取代了不吉的笑容，“我们或许要谈……比较长的时间，来一些美味的点心作为调剂能够缓解一下那些过于严肃的话题所带来的糟糕气氛。嗯，我要一杯摩卡，拉花要B17号，甜点要提拉米苏。你呢？克里斯汀？”3tO9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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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这个名字来称呼黛。但这个颇为特殊的名字似乎吓到了爱莲和魏德曼，前者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面色更冷一分。而后者，他嘴角抽搐，似乎很难再维持下去这个帅气而“平常”的微笑了。3tO9Z
感知到两人情绪的克里斯汀忙不迭地将预想的吃食说出。3tO9Z
伍德曼的语气相较刚才要急促了不少。在送走了服务员后，他立即转过头来，说道——3tO9Z
“艾克，我只想知道开始和结束，你是怎么把这位‘女士’从临界中召唤而来，造成了什么影响，然后，她参与到我们的计划中以后，会给我们带来多少帮助……我仅仅在意这点。”3tO9Z
“多出一个人，更何况这位还是拥有通向巴别塔的通行证的人，那么在你看来，她确是能提供帮助的。但我需要实质性的东西。多亏你的惊喜安排，我现在对克里斯汀一无所知，爱莲也一样。维斯考特，你自己都说过——这个改变世界的特别行动队，连能带来微小协助的人都嫌弃不已，更不可能接受一个无能之人。”3tO9Z
黛并没有从这些话里感受到对她的丝毫敌意，那每一个清晰吐出的单词背后，都蕴含着这几位“疯子”的认真和决意。她突然明白，塞巴斯蒂安那样的正经人是怎么和包括自己的这些疯子为伍的了，就像一周前在唐宁街11号一样，黛开始打心底里对这两位素不相识的人信任起来。3tO9Z
而完美加入其中的她自己，也的确需要拿出一点实质性的成果。3tO9Z
尽管在国王十字站时她是如此渴望休假，但现在，她衷心地感谢在那一个星期，能够完善“疏导部分”的自己。3tO9Z
心中已被“九又四分之三”深深地植入了惰性的某人如此想到。3tO9Z
克里斯汀用这句《麦克白》中的名言作为对伍德曼的回应。3tO9Z
这句话全句是“生如痴人说梦，讲得慷慨激昂，却没有任何意义。”，既是承认伍德曼的“语言苍白”，又是自讽了他们要进行的事业。3tO9Z
伴随着这句名台词所拿出的，是一本封面写着一个哥特体的“M”的小册子，附有精美的手绘书封，看起来就像是插画集。可当伍德曼将信将疑地翻开这本很明显是前不久刚整理的资料册，首先冲入他的眼帘的，便是上面写满了的各国文字。3tO9Z
这些一看就令人发晕的复杂文字对应了“疏导”部分中的所有术式的追根溯源，即“原典”。因为术式本身就太过复杂，糅杂许多，因而光是文字种类就包括了希伯来文、梵文、如尼文、楔形文字和小篆等等十多种古文字。3tO9Z
在这些记载了神秘知识的文字基础上，又配上手绘的繁复而绚丽的阵图（分块节选）说明了研究时的思路和改进对比，让这本不过十四页的小册子成为了一本深邃而复杂的魔道书籍。3tO9Z
放在五百年前，这本小册子是可以把绝大部分魔法师给难住，令他们终其一生去研究。因为时代的局限性，他们不可能同时涉猎那么多文化的“魔法”。3tO9Z
更何况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天才”的奇思妙想，这些颇为个性化的术式又由当下的“天才”（艾扎克）进行统筹结合。放到现在，也是令尼乐·勒梅都会觉得十分麻烦的东西。3tO9Z
当然，那是在没有接触过艾扎克所编写的那个大仪式的情况下。3tO9Z
伍德曼十分有耐心，在咖啡与天平被服务员送上来时，他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视线始终不离开这本小册子，他还与艾扎克、爱莲同时探讨，他们三个就像是检察学生的毕业论文一样，将黛这个当事人排除在外。3tO9Z
并非没有问题要询问，只是黛做的这个小册子实在是太过完善。只需要偶尔的问几句，确认一下自己的思路是否与黛相合，便可以继续进行研讨，无论伍德曼，或是爱莲，甚至艾扎克都是如此。3tO9Z
因此，黛现在只能被尴尬地晾在一旁，为三人动都没有动的咖啡与甜点加上一层保温的void。3tO9Z
抿了一口香醇美味的蓝山咖啡，注视着自己对面正在激烈研讨的三人，黛心中突然涌出了一种安心感。觉得思绪都要随氤氲的白雾飘散离去，在碎片化的脑海里，她思考了很多东西，回忆了自己这么些天所接触到的一切非同凡想的事物，不由得露出幸福的微笑。3tO9Z
“即便是幻梦也好，我也恳求，这种身为同类的大家坐在一起，共同为同一目标而奋斗努力的时光，能再延长一些。都是很可爱的人啊……”3tO9Z1
两辈子加起来也还是那般年轻的某人，轻声地说出了像尼乐·勒梅般那样老气横秋的话语。3tO9Z
遗忘了有关《约战》的她，正在为这在未来或许会宛若笑话般的场景而深深着迷着——DEM社的两位“反派”与Ratatoskr的老总，主角队的幕后协助人相谈得其乐融融？3tO9Z1
说起来，这些日子去巴别塔时，很少见尼乐·勒梅呢……他是去哪儿喝酒去了吗？3tO9Z
——“我们的事业，将默默地、但是永恒发挥作用地存在下去，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3tO9Z
注视着三人的第四人深吸了一口气，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调，声若蚊蝇地说出了这句或许有点“中二”的名言。3tO9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