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里，十多名扶桑人聚在一起。空酒瓶子丢了一地。有人伏在桌上，愁眉苦脸。有人满脸通红，正在嚎啕大哭。还有人闷不做声地灌着酒。41gvK
上面是某位前线大名发布的战报，标题写着大号的“死战！壮烈！”等字样。他声称自己属下将士为了防卫城池，与数十倍的秦人鏖战。皇国武士重名轻死，绝境中舍生猪突，杀伤秦军十万，摧毁战车千乘。大名与近臣现已成功转进至海上。41gvK4
报文还特意表彰了城守，说他突入敌本阵，手刃秦卒数百，再次讨取秦悍将李信（注释称，上次系误认）。41gvK4
战报描述说，城守最后身被数十创，仍努力转向东方皇居方向，高呼三声万岁，切腹而死。敌军甚众，因此未能夺回全尸，大名甚为歉悔。41gvK
不过这些文字，是哄不了这里的人的。田中在幕府任职几十年，当然能看出这战报是什么意思。帝国最终还是被完全赶出了大陆，当年穿越者设计的多边形堡垒也没起效果。他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除了投入战斗英灵，秦人还罕见地调动了遗物武器，用一个代号“青鸟”的东西，一路铲平了障碍。41gvK2
胆怯的大名估计发现不对，早早经过密道开溜了。倒霉的城守被丢下当替死鬼，没留全尸也很正常。按他的了解，估计这位的脑袋早被秦人割去报功了。41gvK
敌人的损失肯定是随便编的。与例行夸张的数字相比，李信阵亡了两回还算是比较好圆的漏洞。41gvK
“天照大神为何不保佑皇国！”那个大哭的人又喊叫起来。41gvK
“混蛋！”田中猛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你一个武士，却只会抱怨！”41gvK
“我们有什么办法？”喝闷酒的人醉醺醺地回答：“田中大人，恕……恕我失礼，我们做不到，做不到什么的……”41gvK
“你这家伙怎么和大人说话的！”旁边的人立刻斥责道：“至少这次出使，还算是很成功的。”41gvK
“张仪早就从卡美洛的传送阵回去了，我亲眼看见的。他来这边，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到处乱转，不知去见谁。”醉汉继续说：“他从头到尾就没把咱们当回事……”41gvK
田中用力吐了口气，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不知如何是好。41gvK
战争开始时，他还很年轻，亲眼见过当年帝国军队的强大。他们拥有数以百计的穿越者和大量的第一纪武器。有能一发轰塌城门的战车，有二里外还能击杀敌人的铁炮，还有射速惊人的机铳。神迹频繁出现，加强了他们武力的同时，也让向来各自为战的领主们团结起来，前所未有地凑出一支大军。41gvK
然而仅仅二十年，武器，穿越者和神迹都消失无踪了。扶桑人失去了再次获得这种力量的能力。41gvK
田中知道，穿越者掌握一种简单的制作爆炸物的配方。然而幕府声称，为了防止被敌人也获知，要严格保密。其实，这只是上层武士和阴阳师们害怕平民也获取力量罢了。如今穿越者损失殆尽，上一任将军和亲信近臣死于中土人的刺杀，这配方竟然失传了。41gvK3
“有人需要为此负起责任。”他喃喃道。41gvK4
田中坐直身，其他人知道他有话要说，都安静下来。连那个喝醉了的，都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41gvK
“老夫想起上次在莫德雷德那里，那个中土人的话了。”他沉声说。41gvK
“您竟敢质疑天皇陛下……”那个红着脸的人又激动起来。41gvK
田中一眼瞪去，这家伙就缩了起来。他面不改色地继续道：“我们当时力量强大，形势有力，却得到如此结果，诸君却没有怀疑么？”41gvK
“他有一句，说的是对的，我们的掌权者确实太过无能了。”他缓缓道：“一个秦人都看出了问题，我等却还在蒙在鼓里。”41gvK
见没人反驳，他继续说：“天皇陛下并没有亲自掌权。诸君再想想，这到底是谁的责任？”41gvK3
“是将军和他的帮凶们。”田中的脸色因为愤怒狰狞起来：“他们向上蒙蔽天皇，向下愚弄我等。为了私利，不惜牺牲皇国的利益。大神不再眷顾我们，一定也是这个原因！”41gvK7
“田中先生说的没错！”角落里有人大声应道：“一直以来，特权之士，不可一世，家国之事，不闻不问。武士们在前线拼杀，幕府众人却在后方作威作福。我们得有所行动了。”41gvK
“可是那毕竟是将军，甚至我们自己，也是拿他发的俸禄，接受他的委任啊……”有人低声质疑道。41gvK
“他犯下如此罪行，理应承担责任，将权力交还天皇。”田中为了说明道理，索性用上了之前从那个秦人那里学来的说辞，略加改动，就大声说道：“如果恋位不去，我等就应当讨伐他。因为他已不再是将军，而是独夫，是国贼！”41gvK
“对！”醉酒的家伙直接跳了起来，抽出佩刀，大声喊道：“天诛国贼！”41gvK
“尊皇讨奸！”41gvK2
众人纷纷大叫，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41gvK2
隔间外，食客们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只是有人在里面耍酒疯，大家都见怪不怪。现在却闹成这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离得最近的一对男女匆匆结账，慌乱地离开了。41gvK
“诸位志士。”他扫视众人，说：“此刻的心情，我理解。只是幕府势力根深蒂固，绝非一次就能成功。回国后，我等再寻找更多助力。还请诸君严守秘密。”41gvK
“此事事关重大。诸君都是身世清白的武家子弟，应该有所了解。很多人认为，我们是在重复第一纪的历史——那是既定的命运。”田中严肃地说：“不过诸君真的甘心，走向和第一纪的皇国，相同的结局么？”41gvK
众人嚷道。他们挥舞手臂，面红耳赤地喧哗着，显得十分兴奋。41gvK
“从来只有疯狂，只有愚勇能改写历史！”立刻有反驳声传来。41gvK
有人已经开始讨论今后计划，众人七嘴八舌，相互交谈。41gvK
“要不要告诉冲田？”红着脸的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她好像中了不列颠鬼畜的邪术，还在静养。我就没通知她。”41gvK2
“不用。”田中摇摇头：“冲田不过一介浪人，常年受幕府恩惠才能到现在的地步。再加上她的性格……恐怕与我等不是同路人。”41gvK
“好了，今天就到这吧。”他有些欣慰地看着这里的年轻人们：“诸君，努力！”41gvK
一艘刚下水的战舰正停泊着，巨大的魔力波动传来，似乎上面正在进行什么仪式。41gvK
一群军官站在码头上，正低声讨论着。他们的打扮与寻常武士差别很大，倒是和不列颠海军的服装挺像。41gvK
“这真的能激活什么舰灵么？”一个年轻人有些担忧地问：“这种幅度的波动……我觉得那些巫女更可能直接搞炸了。”41gvK
“放心，这是向不列颠人学的。人家用的很熟了。”旁边一名中年军官回答。41gvK
“我总觉得不列颠人不可靠。”年轻军官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袖口，低头瞅了眼制服：“这样全盘去学，真的是好事么？”41gvK
“那你还想怎么办？”中年军官揶揄道：“当年的穿越者，都没有会造咱们需要的这种战舰的，咱们自己技术也很一般。难道你要划着你家浴桶，去和秦人交战？”41gvK
“我听人猜测，不列颠人花了大力气，稳住天竺的局势，明显是想认真经营那里。”中年军官眺望着远处，陈述道：41gvK
“不过秦人势头正盛，肯定不会满足现状，他们迟早会从中土‘出来’的——话说回来，这还是被我们‘启发’的呢。”他无奈地自嘲道。41gvK
“您的意思是，不列颠人在提防秦人？不过秦人就算南下，也不会和他们有太多冲突吧。”年轻军官质疑道。41gvK
“作为势力范围，并不远。秦人很快就会对交趾下手吧，不列颠人恐怕也不会放弃可以作为门户的海峡。更别说南方的岛屿上，还有西洋人的贸易站。”中年军官分析道：“他们认为今后有这个趋势，但如今离撕破脸还早，所以才会试图利用我们，暂时转移、牵制秦人的视线，多拖些时间吧。”41gvK
“这才是大国该有的眼界啊。”中年军官摇了摇头：“陆军的蠢货们要是有这十分之一的水平，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41gvK
年轻军官点点头，周围的听众们也纷纷表示同意。虽然刚才长篇大论的分析并不太能说服他们，但只凭陆军是蠢货这条看法，就足以让大家赞同了。41gvK3
“我听说和第一纪的资料也有关系。”有人插嘴道：“似乎那时的帝国也是与不列颠合作的。跟着去作，总不会有坏事。而且那次我们战胜了中土人。”41gvK
“你当我没读过书？”年轻军官有些不满：“你的例子和现在，就没对应着同一个时代吧。”41gvK
“你确实该多读读书。”说话的人反唇相讥：“在中土人的语言里，那个王朝的发音，和‘秦’很像。显然是有参考价值的。”41gvK4
几步外，站在岸边的人收起了窥筒，向这里走来。他头发花白，步履稳健。军官们纷纷主动精力，对方似乎是这群人的首领。41gvK
“诸位就不需要怀疑了，上面已经明确告诉过我。我们的使者亲眼确认过，才得出结论。”他宣布：41gvK
“阿尔托莉雅饭量很大，肯定是重情义的好人，会帮扶桑忙的！”41gvK5
军舰那边，魔力波动已经停止，一条小艇正在驶来。两名巫女夹着个没见过的小姑娘，登上了岸。41gvK
“这是我们第一艘新式战舰，也是第一次进行这种仪式。虽然只是条小小的巡航舰，但各个方面，她都是我们的起点。”41gvK
首领对着下属们说完，那边，小艇已经靠岸。那个小姑娘穿着样式奇怪的制服，好奇地四处打量着，看起来很活泼的样子。41gvK
“诸君，我有幸与你们一同见证这一刻。”首领微笑着说。41gvK
两名军官抬起一块金属板，上面盖着红布。金属板上，刻着之前学者们经过反复考证，从残存的第一纪帝国军舰名字里，精心选出的名称。41gvK3
似乎不管哪个纪元，海军都是个有些迷信的地方。大家都认为，这会让命名仪式更有意义，也能带来幸运。41gvK
两人将金属板递过去。小姑娘体格显得有些娇弱，却毫不吃力地接过，显然不是常人。41gvK
她掀开布，看到自己的名字，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微笑。41gvK
也许是这位元气满满的小姑娘，用自己的乐观感染了众人，大家都觉得开心了许多。那两个因为谁更没文化而争执的年轻军官，也暂时放下分歧，会心地笑起来。老提督额前的皱纹都舒展开。“希望今后一切顺利吧。”他诚恳地祈愿道。41gvK
“大家不要担心！”小姑娘环顾众人，开朗地笑着，高声保证：41gvK
“雪风会保护大家的！”41gvK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