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下午茶过后就是晚餐，正如阿斯垂尔所许诺的那样，主菜是牛肉——但只是用碎牛肉做的肉饼。虽然味道依然令人赞叹，但不免令人觉得有些寒酸。loQBF
顺带一提，福尔摩斯仍旧没能潜入厨房解开厨师之谜。loQBF6
“好了，现在来说说你们的成果吧，虽然你们仅仅两个小时就从那一堆日志里翻出了足够多的有用的东西这一点令我十分惊讶。”loQBF
晚餐后，四人围坐在桌边，人手一杯泡过柠檬片的凉开水。按照惯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惯例），还是由这次调查的发起者兼委托人阿斯垂尔挑起话头。loQBF
“提取某些关键词而已，很简单的缩短翻看时间的方法，没什么大不了的。”福尔摩斯有些闷闷不乐地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再次错过一次大好机会让他觉得非常可惜。“他们去的地方在正东方向，帆船航行一个多小时后就能抵达的一座小岛，上面修筑了一座灯塔和一大片棚子，很好辨认。”loQBF
“你怎么又知道了，福尔摩斯？”旁边正在啜饮着柠檬水的华生医生差点由于惊讶而被呛住，他忙不迭地放下水杯问道：“我只记得你让我特地留心几个单词……但那些单词所在的句子却根本没提到这个！”loQBF3
阿斯垂尔对此也有些兴趣：“从头说说吧，歇洛克，我想你也早已习惯了这样做吧？”loQBF
“虽然这样显得有些矫揉造作，但我想华生的读者们肯定喜欢这样的桥段，说不定还会发出‘终于到这个情节了吗？’这样的感叹。”福尔摩斯吐了一口气，放开了那个一直被他玩弄着的水杯，摊开双手摆出一个《最后的晚餐》中耶稣基督的姿势。“那就从头说起吧，尽管只是翻翻日志，没什么好炫耀的。”loQBF5
“首先，我们是坐火车过来的，一路上车窗外都是荒地，而且在惠灵顿买来的地图上也没有标记出附近有其他的城镇。这就意味着这里相当偏僻，他们没有太多的手段可以去往其他可以安顿下那么多人的地方。loQBF
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留意过，这个镇里没人养马，也没有几架马车。而我们所在的旅馆离火车站非常近，但我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昨晚听到过动静，更何况按照时刻表，那班火车只有每周一次的在惠灵顿和阿卡迪亚之间的往返，还是在白天。loQBF
我们之前下车后不久，它就已经开回惠灵顿去了，要等到下个星期才会过来——再怎么出名，这里明面上也只是一个旅行目的地，惠灵顿政府不可能让这班车跑得更多。那么他们转移的方式就显而易见了，那就是乘着这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的渔船，走海路去了某个事先准备好的地方。loQBF
所以我们只需要留心关于出海的词汇，例如‘船（ship）’和‘航行（sailing）’等词语，在仔细看看上下的句子就行了。”loQBF
“但这样真的不会出纰漏吗？”阿斯垂尔问道：“即使不提到这些词，也完全可以提到那些我们需要的东西。”loQBF
“所以我又扩展了一些关键词……既然我们可以确定这帮人信仰着邪教，那么需要留意的就是宗教相关的词汇，例如‘仪式（ceremony）’和‘祭品（sacrifice）’等词语，这样就能囊括大部分我们需要的信息了——这样肯定会出纰漏，如果时间足够，我肯定会仔细寻找。loQBF
但不幸被我言中了，那位镇长真的把私人日记和工作日志给混在一起了，要巨细无遗地浏览一个六十多岁男人的生平，我可没法忍受，所以选择了这个法子，这样很能为我省下些无聊的时间。——虽说光是翻找这些词语就够让我受的了。”loQBF
福尔摩斯的表情显得相当痛苦，这让他的脸看起来像米开朗基罗的那幅《耶稣受难》。loQBF
“好吧，抛开那些你不愿意回忆的东西，你究竟从那一堆日志里筛选出了什么？”loQBF
“我们可没有把那堆东西翻个遍，找出足够的线索后就停手了——如果犯了错的话我也认了，我可是真切地体会到了是怎么靠阅读来将人逼疯的。那位镇长足以自傲了！他让大名鼎鼎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头一次对自己得出的结论这么没信心！”loQBF
“首先是这一句：‘下午乘船把新的羔羊们送去了祭坛，每次返回都不得不时刻对着那该死的太阳，它甚至让我看不到码头。’——这一句是那位镇长四年前写下的，据此可以判断，那个‘祭坛’在码头的正东方。而在地图上，正东方只有一片海，所以‘祭坛’的所在地显然是一个海岛。”loQBF
他的手指又滑向了下一条：“‘那个混蛋居然嫌每次间隔三个星期太长，要改成一个星期送一次祭品！万千星辰在上，他是嫌招来的怀疑还不够多吗！还是说他想让我每星期浪费两个小时去吹风？’——这一句是七年前的日记，其中提到的两个小时，显然是路上花费的时间，而且是往返。这意味着我们过去哪儿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但我想我们之中没人能熟练地操船，所以花费的时间肯定会更久。”loQBF
“然后是这一句：‘那帮该死的人类，一刻不停地追问我采买木料和石料的用途——上次提出修建灯塔时什么都没问，只有在做对他们有好处的事情时才这么利索。’——这一句是八年前的，之后过了一个月他又写下了另一句：‘让镇里的诸位都去采伐了些木头回来，毕竟那些棚屋都是我们自己以后可能要住的，不可能不好。但搭建、防腐和防风都是些不小的麻烦，人手还是不够，也不可能交给人类去办。’由此可以看出，除了灯塔之外就是一大片木棚。”loQBF
福尔摩斯合上了笔记本，说：“就是这四句，这一个多小时里我们也翻不出太多，但我想有个目的地就足够了，不是吗？剩下的就都是些琐事了，而且神父留给那位镇长的便笺里虽然也提到了不少祭祀的事情，但都是些仪式用具的采购……还有一些关于‘祭品’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愿上帝保佑他们。”loQBF8
“你做得很好，歇洛克。”阿斯垂尔也拿出了一个笔记本：“我这边的情况和你差不多，我不得不忍受那本教典里大段大段的赞颂、不知所云的故事、还有莫名其妙的箴言，以及许多鬼画符一般的咒文。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阅读的时候还不得不承受着精神上的折磨——这不是修辞手法，我确实在忍受着海浪一样拍来的精神上的冲击。而最后找到的，他们的目的，也只有一段话——”loQBF
“‘虔诚的信徒向大海奉上祭品，呼唤着神的名。当星辰各居其位之时，神的影回应呼唤而降临，必定叫地上的所有看到。神立在海面上，并宣告这里就是祂的国，虔诚者们有福了！神赐的卵将让他们去往祂的座前，日夜为祂赞颂。’——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不是什么无端臆想，而是确实会发生的事，以昨晚你见到的那些东西作证。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但说不定不用我阻止你去寻找，你马上能就能见到我在伦敦向你说的、足以击溃全人类的东西了。”loQBF5
“‘神居于天，天下太平（God's in his hea·ven, All right with the world）①’，勃朗宁先生这句诗说得再妙不过了！”福尔摩斯叫了起来：“我衷心希望可以阻止这件蠢事，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神撂倒！”loQBF10
“那就要感谢那位把这本教典交给我的先生了，虽然说要让我来结尾，但他实际上已经给出一个最为烂俗的结局了——靠大爱和希望。”阿斯垂尔从人偶手里拿过那本人皮书，从中抽出一条红色的缎带。“放心好了，有这个的话，即使祂出来了我也能给祂封印回去。”loQBF
阿斯垂尔话中的细节又勾起了福尔摩斯的好奇心：“先生？哪位先生？听起来似乎他才是这一切的策划者？”loQBF
“不要过多地打探，歇洛克，我再重复一次，按捺住好奇心对你有好处。他自称为巴拉克，所以我也只会叫他巴拉克。而且他可不仅仅是这一件事的策划者，事实上，现在世界各地所有莫名其妙的邪教都是他折腾出来的。”loQBF
华生医生有些不解：“恕我直言，您为何不将他捉住呢？我是说，如果他亲手将这本教典交给您了的话。”loQBF
“捉不住他的，他可不是那些苏格兰场可以轻易逮捕的犯人。”阿斯垂尔耸了耸肩，有些无可奈何：“这可以说是他当面交给我的，也可以说不是，因为我见到的只是一个化身——而这样的化身千千万万，甚至还有不同的化身之间打起来的，没人知道他的真身究竟是什么。”loQBF7
“好吧，化身，听起来也是一位神。”福尔摩斯有样学样地耸了耸肩，说：“既然没法从您这儿知道真名，那么比起假名来我更愿意给祂起一个称呼——您说，‘邪教界的拿破仑’怎么样？”loQBF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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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句出自英国诗人罗伯特·勃朗宁(1812-1889的抒情诗剧《Pippa Passes》。他另有一部作品，名为《Paracelsus》（帕拉塞尔苏斯）。loQBF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