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的地下室里炸开了火焰与狂风。42LFt3
从火焰中现身的是巨大的毒蛇之首。42LFt6
「来吧，说出你的愿望。」42LFt10
赤色的巨蛇低吼着，从火焰中拖出了自己的身体，那身体上还萦绕着火焰。它发出的嘶嘶声不知为何听起来有如狮子在咆哮，正欲择肥而吞噬。42LFt13
「我可以为你实现三个愿望──任何愿望。」42LFt27
它身上散发出来的高温热气足以让齐醒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妄想，也不是幻影。42LFt1
所以——42LFt1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瓶子。这个胆形的黄铜瓶，瓶口上还有六芒星的锡印。42LFt4
“……你能不能回到这个瓶子里去？”42LFt2
齐醒尽量用一种听起来很友好的语气提议。42LFt1
毒蛇那金黄色的，如龙似玉的眼眸眨了一下，42LFt2
「不要。」42LFt16
然后很干脆地回答。42LFt1
恶魔果然没有童话故事里那么好骗。42LFt1
好在经过这么一下，齐醒的脑袋也稍微冷静下来了一点。42LFt12
他现在还完全搞不懂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老爹从国外寄回来的瓶子里会跑出来这么个玩意，齐醒根本一点数都没有。42LFt2
“这不是个愿望，但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42LFt2
「不必戒备至此。我无法将你随便的一句话强行宣称为愿望。」42LFt19
恶魔就像真正的蛇类般吐了吐分叉的信子，嘶语，用眼睛中的黑洞盯着齐醒。42LFt1
齐醒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它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明明像是嘶嘶作响，却又能被他像中文一样听懂。这种不自然的感觉能让他模模糊糊意识到，眼前确实正有一股超脱世俗的力量在运转。42LFt3
「……你只是一个纯粹而无知的凡人。你的灵魂之中没有魔力。但这对我来说也是好事。」42LFt3
「原来如此，已经过了将近三千年，难怪你不知道我的事。」42LFt5
不知道为什么，齐醒总觉得恶魔的语气似乎稍微变得愉快了一点。42LFt
「那么，听听我的故事吧，小小的人类。」42LFt3
还没等齐醒做出任何回答，还被他抱在手里的那个黄铜瓶子便开始冒出烟雾。42LFt1
「我名萨麦尔，曾是司掌并施予死亡的大天使，直到我决意不再为祂效劳。」42LFt37
「在地狱诸魔之中，我是最强的破灭者，穷凶恶极的魔王，连那堕天的晨星都不敢仅凭武力与我为敌。我的目光就是毒箭，我的叹息就是死亡，我的意志只需一夜便可让一块大陆永远寸草不生。即使与神祇为敌，我也一无所惧。」42LFt30
随着巨蛇慷慨地讲述它的故事，那些烟雾变成的幻象也随之呈现出那些上古的景象。天使的大军手持火之精华的屠魔利剑，在空中与巨蛇厮杀搏斗。然而伴随着咆哮，巨蛇将天使们统统击落，在黄昏的光芒中得意地熠熠生辉。这全息幻象的声光效果，倒确实比电影院厉害得多。42LFt
「……直到近三千年前，所罗门王用他的陷阱和法术将我纠缠、束缚。」42LFt22
场景陡然一变。在巨蛇变化出的幻象之中，一名头戴王冠，身披亚麻袍子，面有胡须但看起来仍然十分年轻的青年王者显现而出。他挥动权杖，念动齐醒无法理解的咒语，唤出三条金色的锁链，从黄铜瓶子中钻出，一齐缠绕住巨蛇的身躯。42LFt13
“堕落的天使萨麦尔，金镣铐已经封住了你的灵髓。有朝一日，将有一名凡人将你从瓶中释出。你唯有在金镣铐的制约下实现他三个愿望，这三条锁链方能解除！”42LFt15
对过去的叙述到此结束，幻影烟消云散，地下室里再次只留下齐醒与巨蛇。42LFt
恶魔扭动了一下身躯。紧紧缠在巨蛇身躯上的三条金色锁链也随之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42LFt
「所以，我临时的主人啊，许下你的愿望吧。但“想要更多愿望”之类的傻话就不必了。我每实现你一个愿望，这三条锁链就会断开一条。即使你许愿要一万个愿望，我在完成前三个之后也依旧会取得自由。」42LFt39
老实说，他今天其实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但这种情况下实在不得不绞尽脑汁思考。42LFt
他确实听过“萨麦尔”这个名字。它确实是在犹太法典《塔木德》中有所记载的大天使之一，也确实在后来的恶魔学中被当成一个强大的堕天使，但是……42LFt
“我需要先确认一件事：你是以什么方式实现愿望的？举例而言，如果我和你许愿要财富，你是会凭空变出钞票或者金块，还是会自己去抢银行？”42LFt11
「我是司掌死亡的堕天使，确实没有创造黄金的权能。不过根据金镣铐的制约，如果你许下我无法仅凭自己的能力完成的愿望，其中一条锁链便会抽取我的灵髓，强行扭曲现实让这个愿望实现。如果你许下一个连金镣铐扭曲现实都无法实现的愿望，那一条锁链便会白白断裂，浪费掉你一次许愿的机会。」42LFt22
这个恶魔的解说服务还真周到。42LFt3
它为什么把许愿的原理解释得那么详细？不告诉我，让我乱许愿望浪费掉金镣铐，它不就更容易自由了吗？42LFt11
然而更糟糕的是，齐醒也很清楚，他基本上不可能看穿一个恶魔是否诚实。实际上它也有可能从头到尾都在说谎，有可能连萨麦尔这个名字都只是借来的。42LFt
有可能和恶魔许愿就是一种契约，三个愿望结束之后自己就会从肉体到灵魂都被生吞活剥——仔细一想，这个可能性其实真的很大。毕竟世间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42LFt1
老实说，越是思考，齐醒就越觉得许愿让恶魔滚回瓶子里才最保险——但这实际上真的保险吗？他其实并不能确定曾经打开过一次的瓶子还有办法束缚住这个恶魔。42LFt
……实际上他甚至不能确定这个瓶子是不是真的能束缚住这个恶魔。没准它只是故意在瓶子里待了两个月，就等着骗第一个把瓶子打开的人呢。42LFt6
这么一想实在是太可怕了。最好的办法没准是根本不要许愿，完全不要搭理它。42LFt
但谁能保证这样就一定安全？恶魔会不会等到不耐烦了就直接把他杀掉，径直去找下个牺牲者？42LFt
最糟糕的情况下，没准恶魔现在正对他用读心术，暗地里偷着乐呢。42LFt
他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圣人，确实有自己想要满足的欲望。如今难得有这个机会落在他面前，难道他真的要拱手放过吗？42LFt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42LFt2
齐醒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呢喃。42LFt5
他决定无视它。42LFt1
“萨麦尔，这个巨蛇的造型是你的本体之类的东西吗？”42LFt
「不是。」巨蛇回答，「恶魔的真身基于我们曾经作为天使的真身，无法改变，而且会引来天使的注意。这个巨蛇的造型是我披戴在真身上的永久性外壳。」42LFt3
巨蛇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和所罗门王战斗的时候都弄坏了。」42LFt2
齐醒无法确认它的话是不是事实，但是……管他的，赌一把吧。42LFt
吞下唾液，润湿了一下干燥的喉咙，齐醒尽量保持平静地声音，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愿望。42LFt
“把你这个外壳永久变形成符合我喜好的美少女。”42LFt57
然后缠绕在巨蛇身上的第一条金锁链就开始发出刺眼的光芒。齐醒本能地闭上眼睛。等到几秒钟后，光芒散去，他重新睁开眼睛时，原本的巨蛇已经不见了。42LFt
站在原地的是一个一丝不挂的美少女。42LFt12
她的发丝微卷，艳丽的发色犹如之前在地下室里爆开的烈焰。有着傲人曲线的胴体上，赤裸的肌肤好似一尘不染的白瓷。剩下的两条金锁链铐在她的双手腕上，却没有囚犯的凄凉感觉。这副金手铐反而为她的美貌增添了一分色彩。42LFt2
可笑的是，她明明是恶魔变化而成，却十分讽刺地给人一种女神般的神性感。42LFt10
恶魔眨了眨自己仍然呈现黄玉般色泽的眼瞳，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眼神中……似乎有些恼怒。42LFt4
“这有什么意义吗？你如果只是想要女人，完全可以许愿要让一切女性都会爱上你的能力……”42LFt23
“这种像是从二次元里跑出来的美少女可没那么好找。”42LFt15
这个愿望是一次赌博，也是一次实验。而且实验结果比齐醒想象中还要好——当然，前提仍然是这个恶魔没有一边读他的心一边逗他玩。不过那样的话他就死定了，不如先假定这个恶魔没有读他的心算了。42LFt
就目前的实验结果看来，不管恶魔喜不喜欢他的愿望，金镣铐都会试着让愿望实现——而且是根据齐醒想象的方式实现。之所以得知这一点，是因为恶魔现在变成的美少女造型确实和齐醒刚刚故意在脑海中事先想象出来的特定美少女一模一样，如果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42LFt
当然，这也有可能说明这个恶魔真的在读齐醒的心——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就认了吧。42LFt
齐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把他的第二个愿望，也就是真正的愿望，说了出来。42LFt
“至死不渝地爱上我。”42LFt51
变成美少女的恶魔脸上在刹那间出现了普通人看到鬼一样的表情，42LFt15
虽然开始是微弱的光亮，但它慢慢开始变大变强，刺得齐醒再一次闭上眼睛。42LFt
他听见了变成美少女的恶魔的声音，以及第二条金锁链断掉的声音。42LFt
“你大概猜到了不可能用金镣铐的强制力让我一直服从你的所有命令，因为那和要更多愿望没有区别，对吧？所以你就打算用所谓的‘爱’来取代‘命令’。和恶魔玩这种愚蠢的文字游戏？可笑至极！”42LFt18
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推测，金镣铐的效果应该是只要萨麦尔每实现齐醒的一个愿望，也就是实现一个“正式要求”，锁链就会断掉一条，三条都断掉之后金镣铐对于萨麦尔的强制力就会完全消失。基于这种假设，许愿让萨麦尔“服从我的所有要求”应该是不可能的。42LFt
——反过来说，如果不是齐醒让萨麦尔实现他的愿望，不是由齐醒来向萨麦尔提出要求，而是让萨麦尔主动、自愿帮齐醒做点什么事，应该就不会影响到金镣铐了吧？42LFt
这纯粹只是齐醒的猜测，但他还是决定在这个点上赌一把。42LFt
所以，他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这个恶魔“爱上他”，而是想要爱上之后的结果——但反过来说，“爱”并没有任何的强制力，也不会带来任何的义务。既然萨麦尔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那这就不是个好兆头了……42LFt
齐醒连忙睁开眼睛，同时改变重心，双腿绷紧，准备逃跑。如果恶魔接下来真的要轰杀他，他起码也要努力挣扎一下。42LFt
变成美少女的恶魔仍然站在那里，除了金锁链只剩下左手腕上的最后一条，和齐醒许下第二个愿望之前似乎没什么差别。42LFt
“棋差一步啊，凡人。可惜，耍弄小聪明只会让你自取灭亡。”42LFt3
但是，她看起来倒也不像是会马上就冲过来把齐醒活剥了的样子。42LFt
一个人和一个恶魔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在原地对视了一分钟，双方都啥话也没说。但渐渐地，齐醒的胆子也稍微变大了一点。42LFt
既然现在还没死，就继续稍微试试呗。42LFt2
“我今天已经精疲力竭了，剩下的最后一个愿望过阵子再许如何？”42LFt4
他大着胆子提议。42LFt1
这是百分百不掺水的实话。读了一天书，晚上才回家，还得陪一个恶魔勾心斗角，齐醒今天真的是已经累坏了。42LFt
“人类的身体真是脆弱到可笑。”萨麦尔叹了口气，“也罢，你毕竟绞尽脑汁试着想出了一个还算有点意思的文字游戏——没有魔力的凡人很少能让我那么惊喜了。作为奖励，就先让你休息一天吧。反正我都等了三千年，不差这几天了。”42LFt20
这个恶魔的语气，是不是稍微放松了一点？42LFt2
齐醒观察着萨麦尔的反应，但目前尚且看不出来太多的东西。42LFt
“金镣铐本来就会限制我的活动范围，让我无法离开你周遭十二步远。所以你最好还是快点把最后一个愿望说出来。”42LFt6
“除非你不介意自己身边一直有死亡之灵如影随形。”42LFt11
——也正是因为这样，齐醒才没有发现，他前脚刚走出地下室，恶魔脸上那超然的笑容就马上消失了。42LFt
她用只有自己能够察觉的灵波对自身的灵体下达指令，开始检查自己体内每一滴灵髓的流动。金镣铐确实束缚了她的灵髓，但聪明的她还是在当年被所罗门抓住的时候成功藏了几手。42LFt
天使和恶魔都同样具有人类的五感，但他们也都要比人类更加敏锐，能够以人类无法想象的方式和以令人目眩的速度来感知和处理信息。只要她愿意，萨麦尔就能够看到范围更广的电磁辐射，听见他人在皮肤下嗡嗡作响的细胞，尝和嗅出最微小的有机物质颗粒，让触觉变得敏锐到足以用手指读取指纹，或依靠触摸震动来解析物体的结构。42LFt10
除此之外，她还曾经是司掌死亡的大天使，因此可以轻易看见灵髓在自己外壳和内在之间流动的轨迹，看到自己灵魂上留下的每一道痕迹。如果齐醒现在还留在地下室里，他就会看到萨麦尔的双瞳正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逸散出灵质凝聚而成的淡薄雾气。42LFt
……但是，即使如此，她依然没有在自己的灵魂之中发现任何奇怪的异状或变化。42LFt
那个人类的第二个愿望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效果。金镣铐似乎只是抽取了她一点灵髓，然后……第二条锁链就自己断掉了。42LFt15
所以恶魔在心中笃定了自己的结论，42LFt1
（爱并不是一个真正存在的概念，只是人类给他们的愚蠢和原始欲望披上的一层美丽外皮，所以就连金镣铐改变现实的能力最终也只会失败。）42LFt25
无论是天使还是堕天使（恶魔）都没有污秽的肉躯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所以那个人类想让她产生肉体欲望的愿望才没法产生效果。42LFt21
不禁感到有些优越的萨麦尔想到。42LFt2
等到金镣铐的束缚完全消失，无论她想要对这个人类做什么，都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她了。42LFt6
那个并不算很愚蠢的人类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试着用第二个愿望来救他自己的命——然而可惜的是，他最后的依仗只不过是人类编造出来的一个美丽的词藻，并不能改变他的命运。42LFt
（等到金镣铐全部断折之后，我就把这个妄想用文字游戏永远控制恶魔的蠢货毁灭，用他的灵魂去酿酒。）42LFt1
恶魔想到这里，心思突然迟疑了一下。42LFt3
（……这个人类毕竟还是有点小聪明，表现比大部分的蠢货要好，看起来也比其他人类要更顺眼一点，还是别急着杀他了。）42LFt48
（等我获释之后，干脆分给这个人类一些力量，让他为我所用吧。）42LFt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