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邸面积不小，但说起能充当魔术工坊的地方，也只有仓库最为合适。早晨八点，起床后洗漱完毕的三人被爱丽丝请到居间用早餐。早餐很平常，培根，煎蛋，三明治，配上一杯牛奶，味道很可口，目前为止黑桐没有见过仆人，饭菜都是爱丽丝准备的。影山家的主人没有出现在餐桌上，爱丽丝微笑着解释说她家主君最近的睡眠时间很不稳定，偶尔会睡过头，强行吵醒或许会让他有一些糟糕的起床气。接着，她将吃过早饭的三人带到仓库，准备先熟悉工作场地。lry9k1
仓库打扫得很干净，摆着一张空空如也的工作台，旁边是...一张电脑桌，上面有一台看起来很新款的电脑，深黑的电源线和光纤顺着桌子探入地板下。lry9k
几张软绵绵的球椅围绕着一个茶几，旁边的置物架上层放着一个便携音箱，底层则摆满了各种零食。靠门的墙边是一面书架，最顶层零零散散地放着几本书，另一侧干脆在墙壁上开了个酒柜，各式酒类琳琅满目，甚至还有酒吧似的小型柜台。黑桐注意到窗户边安装着一台挂式空调，难怪在这个季节仓库里还很暖和。lry9k
橙子指着仓库角落里，那边盖着黑布，但很容易看出底下堆放着不少东西，从轮廓难以辨认它们的用途。lry9k
“一些或许会用上的工具和材料。”爱丽丝说道，“请不要随意触碰，有一定的危险。”lry9k
你们该不会就把圣遗物这么堆在那里了吧。lry9k1
橙子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掐灭。即使对方的作风目前来看有些古怪，但也不至于把关键性的道具随意扔在仓库里...吧。lry9k
至于这间仓库过于安逸的氛围，她反而没什么想指正的。对方似乎没想构建真正的魔术工房，既然如此，舒适一些也没什么不好。苍崎橙子不是什么喜欢窝在阴森地窖里熬魔药的老巫婆。lry9k
“接下来干什么？”橙子说道，“你们应该有计划吧，我可没办法凭空弄出一个你们想要的降灵仪式。”lry9k
爱丽丝微微躬身：“请稍等片刻，先生应该已经醒了，我去叫他。”lry9k
...即使你这么说，那个完全不懂行的家伙来了也没什么用啊。lry9k
橙子有些头疼，但看见式已经陷在球椅里，慢悠悠看起从茶几上拿到的杂志，她也耸耸肩，过去坐下，拿出香烟抽了起来，瞥了一眼两仪式：“那是什么？”lry9k
“《世界怪奇物语》。”式扬了扬那本从封面看就很像地摊读物的杂志，“这一期好像是讲外星巨猿和地底恐龙文明的。你要看吗？”lry9k3
“上面还有很多批注。”式伸指在劣质的彩印纸上揩了揩，“墨迹都能擦下来，刚写上去没两天。”lry9k
橙子有些震惊，她立刻意识到这里究竟会有谁在地摊猎奇杂志上认真做笔记。虽然刚认识一天不到，但橙子就是有这种直觉。并且她马上又意识到，她即将和这个人一起进行非常困难的仪式改良。lry9k
黑桐干也则对那个书架产生了好奇，他走过去看了几眼，又伸手摸了摸隔板，若有所思。lry9k
有一些灰尘，但分布很不均匀，似乎这个书架上之前还摆满了书，但现在只剩下寥寥几本。lry9k
他摇了摇头，甩开心中的猜测，过去坐到式的旁边。有件事，他得和橙子说一下，虽然各种方面都很难开口，但他有必要征求橙子的意见。lry9k
影山先生揉着头发走进来：“抱歉，撒哈拉沙漠太大了，我在梦里走了十几天，渴得要死。”lry9k3
爱丽丝跟在他身后，安静地把门关上，不让外面的冷气涌进，然后走到酒柜边倒了一杯清水，递给影山青。lry9k
影山青边喝边坐在电脑桌的椅子上，轻车熟路地摁开电源，说道：“那我们就开始工作吧，苍崎。”lry9k
“要怎么开始？”橙子站起身，走到他旁边，爱丽丝无声地为她搬来一把软椅，然后静静侍立在旁。橙子道了声谢，问道，“圣杯战争，我在时钟塔的时候了解过一些相关知识，固定的仪式我能够提供。但修改仪式...恕我无能为力。”lry9k
“啊？你会啊？”影山青惊异的语气让橙子有点想揍他，“那就好，看来不需要残缺品凑数。”lry9k
爱丽丝解释道：“我们先前收集了一些资料，还有一份流浪魔术师的笔记作为备用参考，但既然苍崎小姐会正确的仪式，那就无需使用那份残缺笔记了。”lry9k2
“好事，我昨晚看了一下，那个魔术师的笔记真是奇奇怪怪的。”影山青喝了口水，说道，“还用上了黄金黎明那群家伙发明的简便仪式...我大概明白那本笔记为什么是残破的了。”lry9k3
也就是说，你们先前也不知道我会正确的降灵仪式，本来的方案是使用一个成功搞死自己的不入流魔术师的笔记？lry9k
橙子腹诽着，忽然一愣，看向影山青：“你能认出黄金黎明的仪式？”lry9k
黄金黎明是十九世纪西欧的一个秘密结社，也是在表里两侧都很出名的神秘学组织，抛开其具体成就不谈，黄金黎明曾经发明过一些...比较新颖的简易仪式，虽然饱受质疑，但那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能一眼认出来的。lry9k
影山青没有多说，他拖动鼠标，在电脑桌面上点击了几下。橙子注意到桌面上还有一堆游戏图标，难道这家伙平时主要是用电脑玩游戏？太闲了吧。lry9k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颇为专业的画图软件，作为建筑设计师，苍崎也用过这个软件，平时会用电脑完成一些魔术方面的设计，她的手提电脑里还有不少人偶的设计图。lry9k
所以，虽然有些疑惑，但橙子还是接过鼠标，用了一阵时间画出了降灵仪式的法阵图————软件的素材库里竟然储存了许多神秘学符号，稍加修改就能直接使用。lry9k
...但是，这个素材数量，有点太多了吧？她刚刚没有细数，但略微一扫就能认出里面有许多不同系统的符文，有些她很熟悉，例如卢恩符文，有些乍看之下都没认出来源。lry9k
橙子顺便新建了工程，把召唤所需的咒语和一些条件也一并写了上去，反正是错开的，而且还是在电脑上，不会有什么问题。lry9k
接着，她往后退了退，看向影山青：“接下来呢？”lry9k1
影山青盯着屏幕上的法阵，又切到咒语，来回看了好一会儿。橙子不由腹诽，你真的能看懂吗？lry9k
另一边的式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百无聊赖地翻着那本猎奇杂志，黑桐有些好奇，但身为普通人，他凑过去也没什么用，只好挨着式看起那本杂志。lry9k1
...说到底，橙子可以作为顾问，但把他和式叫过来又是做什么呢？他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而式虽然很强，但在对方承诺无需出战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吧。lry9k
黑桐皱了皱眉头，不，把他叫来或许和之前想说的那件事有关...lry9k
“好，有思路了，我觉得能行！”lry9k4
影山青的大叫打断了黑桐的思绪，他看了过去，影山先生一脸跃跃欲试，不断拖动鼠标，在软件上操作着，而橙子小姐...脸色则越来越黑。lry9k
“嗯？我在重新塑造法阵。我不懂你们的魔术，但我想常识应该是共通的。”lry9k
“【连通】和【降临】...那就以逆卡巴拉系统为主干。”lry9k4
“超越之灵性必与凡世之人达成和解...这部分主要用泥板祭祀书和云梦巫篆，你觉得如何？哦，近代灵修的东西虽然不靠谱，但取其精髓的话应该能有一些作用。另外让我想想，已逝英雄重归生者之国...还可以添进奥西里斯宗的要素，埃及人挺有一手的。”lry9k
“涉及实质【变化】的环节很重要。唔，总之先用老派的赫尔墨斯炼金术作为基底吧...《翠玉录》能在概念上和其他环节相辅相成...糟糕，这句的象征应用是什么来着？算了，就这样吧，将就着用。”lry9k
“【约束】和【稳定】...萨满教有个分支的先祖祭祀我还记得一些，好像可以和所罗门咒印凑在一起？试试...好像过于老派了，还是加入一些近现代的流行要素吧...群星归位图我记得是这么画的？唉不管了，差不多就行。”lry9k4
“嗯，主体框架完成了。咦，苍崎，你怎么不说话了？”lry9k
看着影山青自说自话地将那副严谨的法阵改得面目全非，而且越来越莫名其妙，橙子小姐默默掏出一支烟，低头点燃。lry9k
她深吸了一口烟，看向爱丽丝，说道：“我们以前没有过节吧？”lry9k
“啊呀，苍崎小姐何出此言呢？”爱丽丝笑眯眯道，“在观布子市，我们合作得很愉快呀。”lry9k
“那我们无冤无仇，”橙子指着进入状态的影山青，“他为什么想谋杀我？”lry9k
影山青闻言一愣，转头道：“什么，我怎么了，你不要诬陷我。”lry9k
“以我的常识来看，在固定的法阵里强行塞入了各种各样完全不同的东西...”橙子顿了顿，将视线从屏幕上那副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法阵上移开，“有八成概率会导致仪式毫无效果。”lry9k
“...还有两成，会炸。”橙子加重语气，“会爆炸的，混蛋！”lry9k
“什么？”影山青摸着下巴，狐疑地看向爱丽丝：“...你是不是又想坑我？”lry9k
“也就是说之前果然都是故意的咯？！”影山青一拍大腿，愤慨道，“好啊，我就知道！”lry9k
爱丽丝没有理他，而是向橙子说道：“请放心，我们有充足的准备，即使仪式无效也能确保安全。而且，我认为仪式会成功的。”lry9k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橙子扶额，非常无奈，“你让一个毫无魔力的人，胡闹一般设计出一个大杂烩式的仪式，然后指望着圣杯能够响应召唤？我承认这家伙的神秘学知识挺杂，但普通的神秘学和真正的魔术是两码事，而且，这家伙完全就是杂而不精啊，好多地方都是删减着凑上去的！”lry9k
“没关系的。”爱丽丝的语气非常轻松，“先生是真正的专业人士，虽然丢三落四，记忆衰退，时常乱来，总是胡作非为，近似老年痴呆，但我们可以相信他，反正爆炸也不会死嘛。”lry9k2
橙子听得连烟灰都掉在衣服上了，她沉默了一下：“爱丽丝桑，我现在怀疑是你和他有仇。”lry9k
影山青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们还是先把这个搞定吧，反正炸了也没关系，姑且先试试。”lry9k
橙子脸色一黑，什么叫炸了也没关系，虽然她可以换个身体，但也要考虑成本好吗？而且死得这么蠢也太丢人了。lry9k
见她还是很怀疑，影山青叹了口气，热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苍崎，虽然具体怎样我暂时也搞不清楚，但我应该很专业。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自己水平不够，没关系，你可以提建议嘛，能帮我完善这个仪式就好。”lry9k
什么叫我觉得自己水平不够？橙子将烟头扔到地上，用力踩灭。lry9k
好吧，既然觉得我只需要提供建议，你自己就能搞定————那我就提供一些“建议”吧。lry9k
“啊哈，看来影山先生早有把握，是我多虑了。既然如此，我就斗胆指出一些细节上的问题吧：目前来看，仪式的必要前提是得到圣杯的承认，对吧？既然如此，我觉得还缺少一个部分。”lry9k
影山青随意地点击着鼠标，关掉绘图软件跳出来的付费版激活窗口：“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原有的法阵可以视为向圣杯提出申请，圣杯审核通过后就会赋予资格。但是，没有魔术师资质的我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过关的。”lry9k3
“那么，既然怎样祈求都无法获得认同。”橙子用非常靠谱的果决语气说道，“那就抢过来吧！在役使英灵的基础结构中，扩充针对圣杯的【命令】部分：无论圣杯是否认同，它都必须接受这个结果。”lry9k
影山青思考了一下，点头道：“嗯，有道理。我想想，驱神摄鬼...龙虎山那边我好像还挺熟的。那么除却法阵之外，仪式的执行部分也得重新设计。爱丽丝，我们有神坛和香炉对吧？没有的话准备一份。哦，再给我准备几块好玉和雕刻工具，我要做灵牌和印章。”lry9k5
她想了想，补充道：“没有魔力的来源，那就要让圣杯负担这部分损耗。我挺擅长卢恩符文的，加入这几个符文应该能构成一个魔力循环。”lry9k2
实际上，用灵脉和道具提供魔力才是最优解，例如远坂家的宝石魔术。但是，在场的众人里只有一个半的专业人士————那半个是两仪式，绝不是影山————橙子不说，式在认真听黑桐科普怪谈杂闻，没人能拆穿她。lry9k
影山青欣然接受这个建议，兴致勃勃地和橙子讨论了一番。橙子保持着微笑，温和地提出了几个“很有意思”的思路，尽心尽力地完成着顾问的责任。lry9k
结果就是，这个仪式不仅要能强行获得资格，还得抢夺圣杯的魔力，连英灵活动所需的那部分都要圣杯提供，令咒每天都会恢复一道，魔力仍是由圣杯提供，简而言之，倒贴。————橙子觉得这个世界不会允许如此无耻的召唤仪式存在。lry9k8
橙子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爱丽丝，有些疑惑，影山青这个门外汉暂且不谈，这位人偶为何还在保持沉默？见识过那张符篆后，橙子可不会将这位精致无暇的年轻女性当作什么都不懂的花瓶。应该说，在两仪式那双眼瞳中都空白一片的爱丽丝，才是橙子在这间屋子里最为忌惮和重视的人————如果她真的是人类的话。lry9k
但是，爱丽丝仍然没有制止的意思。她安静地站立着，双手合在腹前，微笑不语。那种微笑让人捉摸不透，拥有着仿佛从达芬奇画笔底下浮现的某种神秘。lry9k
...她到底想干什么？算了，先把当前的问题解决吧。lry9k
“那么，我们就得让圣杯系统混淆起来，让那边搞不清楚什么状况。”橙子眯起眼睛，恶向胆边生，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多不同系统的要素，我们完全可以更进一步。”lry9k3
“你是说用大量的繁琐信息冲昏圣杯系统的判定规制？”影山青抚掌赞叹道，“好啊，DOS攻击！然后再用命令的方式绕开限制，偷偷获取权限。苍崎，你很有一套嘛！”lry9k5
几个小时过后，影山青伸了个懒腰，拿起水杯，满意地点头：“大功告成！”lry9k
橙子也满意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异常复杂繁多的法阵：十字架和倒五芒星放在一起，巫毒图腾里糅合了篆文，太极图外面还缠了一条衔尾之蛇......lry9k1
她倒想看看这个玩意儿能召唤出什么，一团拉面？lry9k10
这种冲突非常严重、将合理和严谨抛诸脑后、毫无美感、混乱不堪的法阵——如果这东西真的能叫“法阵”的话——好歹是不会爆炸的。作为成熟的社会人士，橙子没想过真的谋害雇主，但至少要让对方认识到胡搞瞎搞是没用的才行。lry9k
“不过这样一来，原本的咒语应该是用不上了。”影山青想了想，“算了，临时编一条吧。好，今晚就进行降灵仪式，先把法阵画上吧。”lry9k
橙子看了眼塞满整个屏幕的奇怪法阵，耐心道：“内容太多了，就算我们都帮忙，画出这个法阵也需要一段时间。————必须保证精准度。”lry9k
橙子说着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借口————这玩意儿还需要什么精准度，怎么画都无所谓啦————总之她是不愿劳神费力画这种东西，既然对方的组织很大，抽调几个人来画法阵也没关系吧，她可不是来干苦力的。lry9k
爱丽丝突然说道：“好的，请稍等片刻。啊，还请先生和黑桐君把桌椅挪开。”lry9k
影山青起身，和黑桐一起把东西挪开，在仓库中央留出了空地。lry9k
爱丽丝则走到角落边那堆东西旁，掀开黑布，片刻后提出了一个古怪的机器。lry9k
“它是多功能机器人【加把劲君】，也能用来扫地，快速绘图自然不在话下。”爱丽丝边说着，边将那个圆圆的小家伙放在空地上，然后走到电脑旁操作了起来。“应用了一些‘高效储备技术’，所以无需准备原料，只要输入指令和图纸即可。”lry9k8
话音刚落，圆圆的机器人颤动了一下，顶部的指示灯亮起，漂浮了起来，发出嗡嗡嗡的响动————接着，它以跑车般的速度在空地上疯狂窜动，宛如一条脱缰的哈士奇！lry9k3
“...效率也很高。请小心不要被撞上。”爱丽丝补充道，“它很硬的。”lry9k
橙子木然地盯着那个几乎要跑出残影的小机器人在地上“嗖嗖”穿梭，庞大繁复的纹路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实了起来。lry9k
竟然连各种宝石粉末、骨粉、丹砂之类的绘料都准确地用在了该用的地方。这个小家伙内部有这么多地方装原料吗？lry9k1
“我们先去吃中饭，下午我还得工作。”影山青迈步往外走，随口说道，“它自己会用微型重力场固定颜料，现代科技真是方便呀，我们晚上再来吧。”lry9k2
黑桐推了推眼镜，倒吸了一口冷气，以正常人的常识做出判断：这怎么看都不像现代科技吧！lry9k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