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PZ的历史本来已经彻底消亡，除了少数人之外，完全不为人们所知，但这个人却重新把它从故纸堆中翻找了回来，并且在他任教的课堂上漫不经心地把它告诉了我们，就像他从故纸堆中找到的其他关于联盟，关于现实，关于你们那个世界的事情一样。很多人开始探寻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也有人种种理由而把这些事传播了出去。终于有一天，内卫冲进课堂逮捕了他，联盟最高法院很快就对他进行了审判，以反人类罪判处死刑。好在，许多同学本身就是执委会家族的成员，而许多老师也都倾慕他的学识，知道他并没有任何政治方面的意图，愿意尽力去营救他。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他最终并没有被处死，而是改判终生流放，在矿山中服劳役。”3Yz47
或许因为开始讲与自己相关的往事，老白的表情变得有些唏嘘。3Yz47
“张江要塞的钟山铁矿。”老白答道。“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3Yz47
“我们并没有刻意去宣扬这件事，而是追随着老师来到张江，自愿和他一起行动，照顾他，继续聆听他的教诲。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关于GPZ、关于老师的故事却渐渐地传了出去，并且很快就衍生出了许多个不同的版本，大部分都已经和原来的版本毫无关系。也许是因为很多人原本就已经对联盟，对执委会家族感到深深的失望和不满，于是借着这个事情把盖子揭开。当然，最大的契机还是十几年前的一起抢劫税务官的事情，一群枪手袭击了一辆满载税金的龙车，打死了所有护卫，却把车上的税务官留了下来，并且自称是公正平等自由联盟的成员，带走了据称至少数十万本来应该送往安澜城的税金。这件事情成为一个传奇，大大地在平民百姓中扩大了GPZ的影响，从那以后，几乎所有反抗联盟的行动，当事人都会自称是GPZ的成员，而GPZ也渐渐成了一面旗帜。”3Yz47
“GPZ的影响力于是在这十几年间渐渐发展了起来，但却没有任何人牵头组织，也没有人站出来把这股力量聚合到一起，直到李戌说服了我们，决心站出来使用这股力量，用它来改变这个世界。”3Yz47
夏晟远叹了一口气：“所以，根本就没有秘密发展了许多年，组织严密力量强大而又无孔不入的GPZ联盟，就像张党一样，它只存在于人们的意念，甚至只存在于他们的幻想当中？”3Yz47
“一开始的时候当然是这样，但这些年来，我们多多少少也做了一些事情，找到了许多的支持者，还有更多潜在的支持者。”老白对于这样的说法并不认同。“就像是我们脚下的龙滩镇，以及像它一样受到我们的影响，在我们的帮助和支持，甚至是由我们一手建立起来的镇子，难道它们不是GPZ的一部分？”3Yz47
“那问题又回到了今天中午的时候，你们的理念是什么？你们的目标又是什么？”3Yz47
“刚才爬山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我还是没有办法给你答案。”老白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因为没有真正的领袖，所以也没有统一的理念。一些人觉得用我们的知识和技能给人们带来幸福的生活就够了；另一些人则认为我们应该联合更多有地位和能量的人，按照宪法赋予我们的权利，从那些窃据高位的人手中把政权夺回来；但也有人认为一切都是空谈，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持和保护，我们最终只会像GPZ的创立者们那样，迎来灭顶之灾。”3Yz47
“我？”老白再一次苦笑了起来。“一开始我支持依法抗争，但在被联盟通缉了几年之后，我开始相信武装斗争才是唯一的出路，可最近几年，我觉得……能够带给一些人幸福，或许才是我们真正能够做得到的事。”3Yz47
夏晟远看着他，他的脸上，尤其是额头上已经有很多皱纹，头发也已经花白，如果二十多年前他还在安澜学园求学，那他现在应该也不过就是四十来岁，但他之前一直觉得老白应该已经有五十多岁了。3Yz47
“这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大多数人并没有强烈的反抗联盟的意愿。”老白说道。“你也许想象不到，最反对武装暴动的就是我们脚下的这些人，而他们在我们当中并不是少数。当年他们在我们的鼓动和带领下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心里满是对联盟的不满和愤怒，但过了这么多年，从无到有地建立起我们眼前的这一切之后，他们中的许多人已经开始觉得，现在这个状态就是最好的，完全没有必要有什么改变，更没有必要冒着毁灭一切的风险去做更多的事情。”3Yz47
这个世界的情况与他所熟悉的历史都完全不同，联盟固然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广阔的世界本身就给这个世界的人类提供了足够化解矛盾的空间，而当初创立联盟的那些人所确立的规则，也让最有反抗意志的人有机会寻求更好的生活。3Yz47
这个世界的人类甚至没有任何称得上对手的威胁，除了那颗已经被他们视为神话传说的陨石，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毁灭他们。3Yz47
当火枪在这个世界出现，恐龙就已经不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它们对于少数几个人或许依然是巨大的威胁，但对于人类这个整体，却只能说是微不足道的干扰。而那些恐龙人也是如此，唯一阻碍人们杀灭它们的，只是自然的阻隔，而非它们本身。3Yz47
“你们的那位老师呢？也许当年他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但在这偏远之地被流放了这么久，难道他没有考虑过如果改变这个世界？”3Yz47
“他认为唯一的办法是把知识和技能教授给更多的人，打破上层对于知识的垄断，让他们知道联盟的历史和真相，知道自己被夺走了什么，本应该拥有什么。然后，当时机成熟，他们自然就会觉醒，会联合起来向窃取了这一切的人讨回公道。”3Yz473
“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老白点点头。“他告诉我们，如果没有足够多的人像我们一样觉醒，那就说明时机未到。而我们唯一要做的，就只有不断地撒下种子，等待它们成长，成熟，孕育出更多的种子。”3Yz47
“我们没法等几十年，而且，就像李戌说的，谁能保证这个过程不被人打断？一旦执委会家族意识到危险，查禁所有学校，逮捕所有传播这些知识的老师，不过是举手之劳。当年那些比我们懂得更多，更有影响力和行动力，拥有更多志同道合者的人们都没能把这些知识流传下来，没有教会人们捍卫自己的权利，我们又有什么去保证自己能够做的比他们更好？”3Yz47
夏晟远无法简单地给他一个答案，他只能从自己所知的历史中去寻求解决之道。3Yz47
虽然大环境完全不同，但这个世界的人性和世界运行的法则并没有根本的区别，那个世界的历史对于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他们依然有借鉴的价值。3Yz47
眼前的一切当然是真实的，但也是虚妄的，不管它看上去再怎么美丽，一旦潮水涌来，终究只是镜花水月。3Yz47
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指望着窃取了联盟政权的执委会家族一直对他们视而不见，指望着他们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利，甚至指望着他们和平地退出这个世界的历史舞台，根本就不可能。3Yz47
历史上已经有无数人，无数的事情证明过这一点，那位伟人也曾经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3Yz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