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晟远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一直都在想这些事情。43an11
谁说的是真的？谁在欺骗？是站在不同角度，对同一件事情的不同阐述？又或者，是对同一件事情，以不同的立场截头去尾、改头换面讲述的部分事实？43an1
袭击张雪父女的幕后真凶是谁，他们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这件事情夏晟远已经完全搞不清楚。此时此刻，他唯一能考虑的，只是谁更可信的问题。43an1
他相信邱元常的话里，起码对GPZ的这个部分是真实的。以他们表现出来的对于GPZ行动的了解，张江要塞军方要铲除他们的“秘密据点”，不过是举手之劳。43an1
如龙滩这样的地方能够动员起接近两千持枪的人，但就像空艇指挥官所说的那样，其中真正算得上战士的连一半都不会有，在要塞的武力面前，要全部抓住他们或许不容易，但要摧毁他们却一点儿也不困难。43an1
距离有些时候是一种保护，但某种情况下也是一种桎梏。要塞只需要出动数百龙骑兵和空艇部队就能截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以机动能力和海量的弹药挡住他们的去路，从高空投掷炸弹击垮他们的大部队，随后龙骑兵突击，剩下的就是抓俘虏的问题了。如果他们困守在镇子里，那就通过不断的佯攻消耗掉他们本就不多的弹药，在他们弹尽粮绝之后适时把佯攻转为突击，彻底解决他们。43an11
这也是联盟对于潜在的反叛者的制约手段，没有弹药生产能力，没有可以用来攻坚的重火力，除非遍地烽火让正规军分身乏术，否则，个别镇子的反抗根本就不可能对抗正规军。43an1
如果不想抓俘虏，那还有更简便的办法，那就是出动空艇部队乘着夜色突袭镇子，以大量的燃烧弹发动攻击，然后以步兵正面进攻，龙骑兵追亡逐北。以木制建筑为主的镇子根本就不可能抵挡这样的攻击手段，他们甚至可以守住四围，不断地以燃烧弹发动攻击，开枪射击一切射程范围内活动的物体，天亮之后再去看有多少人能命硬到在这样的攻击下活下来。43an1
“如果不是司令拦着我们。”指挥官叹息着，摇晃着自己杯中所剩不多的酒液，轻轻地叹息着。43an1
夏晟远明白他这是一种威胁，但威胁之所以有效，就是因为它的确存在，而他所描述的景象显然是存在的。43an1
邱元常为什么要放纵GPZ在自己辖区发展？夏晟远有些想不明白，养寇自重应该不是这样玩的，而且以联盟的现状，他也看不出张江要塞有什么要养寇的理由。43an1
但他也不相信他们所说的，是因为邱元常觉得GPZ“出发点并不坏，也没有做过什么真正伤天害理的事情，或许能给联盟带来一些有益的思想和变化”这样的理由。如果邱元常是一个政争落败后赋闲在家的高官，那他的确有这样做的理由，但作为位高权重镇守一方的军事首脑，这么做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43an1
邱元常的脑袋显然没什么问题，也没有疯癫的表现，那他就不可能做出这种屁股不正的事情来。43an1
最终，他只能把一切归结到执委会家族之间的勾心斗角和权力斗争，这样一想，虽然依然懵逼得厉害，但眼前突然就开阔了起来。43an11
“明天我就去接苏瑾。”第二天一早，夏晟远便对邱元常派来照顾或者是监视自己的那个军官这样说道，而后者马上就把他带到了参谋总长的办公室。43an1
“明天一早我就出发去接苏瑾。”夏晟远再一次说道。“但我有点事情要在张江处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让我……”43an1
“没问题。”参谋总长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过王石他们已经不在你知道的那个地方住了，白景曦昨晚和你分开之后，马上就带着他们搬到了另一个地方，需要我们把你送到他们新的藏身处吗？”43an11
这样摆明了亮獠牙的做法反倒让夏晟远无话可说，他微微地吁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那就拜托了。”43an1
夏晟远还没有敲门，门就自己开了，王石藏在墙的那一侧，示意让他进去，同时审慎地观察着外面的街道。43an1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老白皱着眉头问道。“他们怎么会放你出来？”43an1
“一言难尽。”夏晟远苦笑着摇了摇头。“王石团长，别费那个劲了，你们的行踪早就在他们的掌握之下，包括龙滩和你们的其他据点。”43an1
夏晟远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看着一群自以为成功，但却被墙角的监控把所有作弊行为都拍下来了的考生，他长叹了一口气，一五一十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43an1
“他们在骗人！”周海明下意识地说道，但其他人却沉默不语，脸色阴沉。43an1
夏晟远说出了好几个镇子的名字，要么像龙滩那样是GPZ一手建立起来的小镇，要么就是已经被他们深入渗透，具有了足够影响力的镇子，这是他不应该知道的。43an1
既然他一个不漏地说出了这些地方而又没有胡乱地加入其他无关的地名，那就已经说明，军方的人并没有在这个事情上撒谎。43an1
老白的身体突然后仰了一下，王石一把抓住他才没让他摔下去，人们惊讶的轻呼声中，他振了振神，举起右手轻轻地摆了一下。43an1
“我没事……”他勉强地笑了一下，但脸色却苍白得可怕，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43an1
夏晟远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但他完全可以理解老白差一点就晕厥的原因。43an1
如果你苦心发展了将近二十年，自以为已经做出了一番成就，却突然被人告知，这一切都不过是别人故意放纵的结果，而对方只要轻轻一挥手，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将被彻底摧毁，那你的表现多半不会比他更好。43an1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去……”周海明焦急地说道，但话到一边就说不下去了。43an1
如果只是他们几个人，那站起来马上离开，逃离张江要塞的控制范围就行。43an1
但他们所说的是分散在方圆一百多里，涉及好几万人的撤离，即便是能够下狠心抛下他们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创立的一切马上逃离，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事情。43an1
“这其实未必就是什么坏事。”夏晟远说道。“知道这个，总比一直被蒙在鼓里，毫无防备，最后被一锅端了要好。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那就总有解决的办法。”43an1
“我已经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但还是想不明白，只能把这归结为执委会家族之间的斗争。而他们想要告诉的其实也不是我，而是你们，只不过是用我的口把这些说出来而已。”夏晟远答道。“他们背后的阴谋我们现在搞不懂，可以慢慢地调查，去弄懂，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去理解这种状况，怎么避免自己受到损害，怎么从这样的局面中获得利益。”43an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