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到棘心镇不是个能“观光旅游”的好去处，我们没在街上瞎逛，只是大致视察了下镇周边的地形和路况。43eOQ
一无所获回到“摇篮之家”时，佩姬正指挥着孩子们在客厅里拆解部分物资箱。43eOQ
与送给教授的神秘货物相比，这些补给品都是企鹅物流帮忙张罗采购的，有什么我们自然一清二楚，在这群孩子面前，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个个都是充满惊喜的百宝箱。43eOQ
“统一分配，谁都不能抢，私下交换也要经过对方同意哦。”佩姬叉着腰守在物资箱旁，给一群太过激动的小不点立规矩。43eOQ
我和德克萨斯看热闹时，一个流着鼻涕的扎拉克松鼠小丫头走过来，眼巴巴望着德克萨斯手里的百奇盒，蓬松的大尾巴一摇一晃。43eOQ
百奇已经没有补给了，德克萨斯竟然还舍得拿出盒没开封的，还是她留到最后最喜欢的口味。43eOQ
“谢谢姐姐！”收到礼物的小鬼头，拽着德克萨斯的裤腿，一脸讨人欢心的可爱幼崽表情。“你真漂亮！”43eOQ
“真是的，芭芭拉，不要这么没礼貌！”佩姬不满地跑来，揪住鼓着脸颊啃吃中的小松鼠，又忙不迭朝德克萨斯鞠躬，“抱歉，这孩子最小，我们太娇惯她了。”43eOQ
“没事。”德克萨斯仍然是理所当然的冷淡口吻，“百奇和别人分享，才有味道。”43eOQ
小松鼠却似乎不同意她的看法，趁佩姬不留神，把百奇盒藏身上就一溜烟跑了。43eOQ
“恩，布丽呢？”零食发得差不多时，佩姬在孩子堆里四处寻找，“人哪去了？她不是才睡醒吗？”43eOQ
“不好啦，镇上的流氓又来捣乱了！”有孩子气喘吁吁奔来报告，“他们在欺负布丽！”43eOQ
我和德克萨斯打个眼神，跟在佩姬背后，很快在庄园内找到了布丽。43eOQ
一个暴雨积水形成的水洼边，拿着小铲子的布丽，正被群人高马大的男孩包围着不知所措。43eOQ
“哇，看这群蝌蚪，都长出脚了，是书上写的变态期吧。”43eOQ
“听说感染者快死了还会爆炸，啪的一下，变成石头块和肉酱。”带头的混混小子装模作样说着骇人听闻的话。43eOQ
他们就像群横行霸道的愣头鹅，恶劣的垃圾话一句接一句冒出来，轰炸在我耳膜中都嫌烦，更别说被围在鹅群中间一片茫然的布丽了。43eOQ
布丽身边散落着石头和泥块，任谁看到都知道发生了什么。43eOQ
她干脆抱着铁铲垂头丧气蹲下来，任凭周围一群小丑嘲弄她。43eOQ
水洼里密密麻麻的蝌蚪，被男孩们乱踩的脚驱赶着，慌乱得到处游动，被拘束在小天地里的它们，生来就比虫子还弱小，只能任凭自己的家园被惊扰破坏。43eOQ
“你们还来干什么！”佩姬早气冲冲过去，“不准欺负布丽！”43eOQ
然而她在摇篮之家的威信，对这群混小子却完全不管作用。43eOQ
泥土块打到佩姬脸上和身上，溅起丑陋的泥花，像肮脏的颜料污染了她干净的吊带裤和白衬衫。43eOQ
被几个男孩阻拦，佩姬凶狠的和他们扭打成一团，却被挤得动不了。43eOQ
“总是湿哒哒的鼻涕虫、蓝蛤蟆，不穿雨衣、什么衣服都会弄湿的爱哭鬼！”43eOQ
“喂你吃好吃的东西哦。”带头的混小子从水坑里捞起几只有脚蝌蚪，满脸坏笑就要掰开布丽的小嘴往里塞，虽然一直呆呆的任他们欺负，小布丽也知道这不是该吃的东西，死死闭嘴躲闪着。43eOQ
“同感。”作为一个表情很诚实的人，当我感觉不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时，证明我确实生气了。虽然胖揍熊孩子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举动，但总得有人替父母教训他们才行。43eOQ
就在我捋起衣袖想和德克萨斯来一场混合双打时，想喂人吃蝌蚪料理的男孩跌了个狗吃屎。43eOQ
女童抄起铲子蹦上去，对着要爬起来的男孩屁股就是来了一下狠的。43eOQ
“唉哟。”我假装不忍目睹，像听见了什么碎裂的声音，真舒服。43eOQ
男孩一头扑进泥水里，憋出来的哭号，就像被大象踩了脚的发声玩偶。43eOQ
布丽的小铁铲舞得虎虎生风，周围要来帮忙的同伙都纷纷落得同样的下场，霎时鸡飞狗跳，一群猎人后代的健壮恶童，竟被一个小女还追着打。43eOQ
被揍得落花流水的愣头鹅们，最后爬出庄园的围墙，连屁话都不敢放一句，灰溜溜逃走了。43eOQ
佩姬朝他们狼狈不堪的背影挥拳怒吼，发泄着反败为胜的畅快。43eOQ
布丽赶跑了那群小流氓后，来到佩姬面前，踮着脚想抹去朋友脸上的污泥，脑门却吃了一记栗子。43eOQ
“呱呱。”小蝌蚪眼泪汪汪仰视着她，委屈地低声嚷着，又换来佩姬心疼的摸头和擦脸。43eOQ
在一旁见证事态扭转的我，像看了出哭笑不得的喜剧。没想到这小蝌蚪，会是摇篮之家小孩里的顶级战力，也对，毕竟是汉娜小姐口中特殊的感染者啊。43eOQ
德克萨斯望着抱在一起的她们，老是紧绷着不近人情的嘴角，再次弯起了微妙的弧度。43eOQ
“我们都是汉娜小姐在一年多前收养的，来自海岸各个受灾的村镇。听说她在哥伦比亚各地都开办了福利院和免费学校，是慈善界的名人，为了回报这份恩情，我们平时都很努力学习老师教的东西，靠自己的劳动来帮忙维持庄园。”43eOQ
“但摇篮之家的课堂，对所有小孩开放，镇上有些同龄人也会来上学，一直和我们这些孤儿不对付。”43eOQ
“平时他们被老师们镇着，不敢惹事，但现在我们和镇上的矛盾激化了，老师们跑得差不多了，他们也干脆逃学，时常还会来欺负我们，破坏庄园里的东西，偷走我们种的果子蔬菜。”43eOQ
佩姬边抬起衣袖，蹭着脸上烂糊糊的泥水，边愤愤不平。43eOQ
“他们最喜欢干的，就是欺负布丽，明明和布丽比起来，只是群运气好的害虫罢了。”43eOQ
“虽然布丽不会说话，白天老打瞌睡，身上黏糊糊的，喜欢到处乱跑。”数落着小蝌蚪的不是，佩姬脸色却感同身受般愁闷，“但布丽是个好孩子，不该被当灾祸对待，可在摇篮之家，她确实被大多数人孤立着，除去我和芭芭拉少数几个愿意搭理她，都交不到朋友。”43eOQ
“但有你这样的朋友，她很幸运啊。”我摸摸佩姬的毛耳朵夸道。43eOQ
“哼，我可是大家的姐姐。”佩姬自豪挺起小胸脯，“她力气很大，一不小心就闯祸，没我照顾可不行。”43eOQ
在我们身旁，布丽还在拿铁铲捞着那些分布在小水坑里的蝌蚪。在小小的泥水坑里，它们无处可去，很难存活，布丽刚才就是在把它们带到更大的水塘中。43eOQ
没多久，闻讯赶来的汉娜小姐，见现场早已没事，放缓步伐来到我们面前。43eOQ
她望着水塘边忙于转移蝌蚪的布丽，眼神透着怜惜：“是个很善良的孩子吧。”43eOQ
“那些镇上的小鬼，和他们长辈一样，残忍，没包容心，只会迫害异类。对于生活在小水坑的蝌蚪来说，他们就是天灾。”43eOQ
“蝌蚪吗？”我眯起眼在关注布丽，却也察觉到汉娜小姐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极为凛冽森寒的杀意，让向来神经大条的我，都觉得很可怕。43eOQ
她的话果然意有所指：“这些孩子现在所面临的处境，就是这样。”43eOQ
“水坑会干涸，让蝌蚪们在泥水里挣扎渴死，但到了池塘湖里，又会面对更多的危险。”43eOQ
“虽然我把这里命名为摇篮之家，但世上从没有安全的摇篮，我不知道孩子们的未来在哪里。”43eOQ
“至少，他们现在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家对吗？”我耸耸肩，“汉娜小姐，在我见过的有钱人中，你很了不起。”43eOQ
“了不起？”她嘴角苦涩的笑意一闪即逝，“那么两位，理解了布丽的处境，有关我的请求，考虑得如何？”43eOQ
还没等我决定如何答复她，想再找个理由敷衍时，拯救完蝌蚪的布丽，像只灵活的小树蛙，冲过来一蹦，爬到汉娜肩膀上。43eOQ
“布丽，别舔我的头发！”猛犬小姐手忙脚乱道，“清理起来很麻烦的！”43eOQ
“呱呱！布丽，布丽！”她兴奋地甩着胳膊，指向水塘里游弋的蝌蚪群，似乎刚完成一件壮举，想和人分享自己的喜悦。43eOQ
汉娜把布丽拎起来放在地上，无奈拨弄着自己惨遭毒舌、已然湿漉漉的卷发。43eOQ
在洋房内经过改造的大澡堂，我和德克萨斯洗去了连日的风尘和劳累。43eOQ
暖洋洋的泡澡时间，能够让平日负担太多的大脑放空，我趁机思索刚才被打断的话题。43eOQ
作为安努拉儿童，她瘦小得确实像只刚长出手脚的蝌蚪，小身子，大脑袋，整个显得发育不良的人偶。43eOQ
“皮肤真好啊。”我目光怕不是变得羡慕起来。和长年累月熬夜奔波的我相比，安努拉族能分泌带黏液的汗，来保持皮肤光滑湿润，在体表形成薄薄的保护膜，抵挡阳光和水中污染物的伤害，副作用就是身上老黏糊糊的，所以平时最适合布丽的衣服，就是特别制作的透气良好的雨衣。43eOQ
汉娜小姐正帮这只小小的水晶娃娃清洁身体，雪白的泡沫顺着解开的麻花辫不断淌落，她手指间还长着透明的蹼，然而一切安努拉的特征，都比不过她身上被源石侵蚀的幽蓝痕迹扎眼，但布丽却全然不在意身上承载了什么，只是沉溺在汉娜小姐的怀抱内。43eOQ
“能天使姐姐。”佩姬端着小水盆和毛巾过来，“我来帮你搓背吧。”43eOQ
惬意享受着小佩洛的热情服务时，她忽然幽幽问：“姐姐，你们是不是要送布丽走啊。”43eOQ
“我猜到的。”佩姬情绪有些低落，擦背力度也变小了，“如果你们要去外面，能把我也带走吗？”43eOQ
“为什么？”我回头直视着她，女孩稍微后退开，埋着头，一双耳朵局促不安抖动。43eOQ
我沉默着没答应，佩姬耳朵和脑袋都垂得更低了，不想见到她面孔上的失望，想逗她开心的念头猛然撞击着心扉。43eOQ
洗澡换完衣服后，我领着孩子们，从货车厢里翻出一架无人机。43eOQ
“呱呱！布丽，呱呱呱！”布丽眼睛瞪得溜圆，追着升空到头上的无人机。43eOQ
“它叫‘日光号’！”我得意洋洋摆弄遥控器，“在黑夜里导航，能如太阳一样照亮路面哦！”43eOQ
“好厉害！”佩姬的耳朵恢复了活力，兴奋不停地抖动着。43eOQ
我紧急抬高飞行高度，避免了“日光号”被击坠的惨案——穿着绿色的厚实雨衣改造的连身裙，布丽像只跳出世界纪录的青蛙，差点把日光号抓下来。43eOQ
“这可不是飞虫啊。”我一时流出冷汗，要坏掉了可要扣工资的！43eOQ
“能天使姐姐，你明明长着翅膀，为什么要借助这个会飞的小东西啊？”43eOQ
“嗯，现实的引力很沉重的。有时你觉得看上去能做到的事，其实根本做不成啦。我能拿起铳打下一万只飞鸟，自己却飞不起来。”43eOQ
“原来是这样吗？芭芭拉也不擅长爬树啊。”她甩着松鼠尾巴一脸苦恼。43eOQ
不知为何，我发表这番高谈阔论时，德克萨斯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管她呢，那只狼绝对是在嫉妒我龙门第一孩子王的亲和力。43eOQ
“所以人生的目标，也要找准定位，适合自己，绝不逞强，就像开枪前，要先找对靶子才行！”43eOQ
“所以姐姐才当了押运员吗？”佩姬恍然领悟了什么，“去做自己最擅长的事。”43eOQ
“恩。”我连连点头，“不是我吹牛，我们公司的员工个个身怀绝技，但只有我们搭档起来，才是无往不利的团队，才是业界No·1的企鹅物流！”43eOQ
“佩姬，你不是想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工作吗？”我把“日光号”悬停在她头顶，机翼带起的旋风，吹拂起女孩纤柔的发丝。43eOQ
“好好长大吧，长成正直的大人，凭你可贵的心，无论干哪行都会成为受欢迎的人。”我此刻的笑容，应该和头上的光环一样灿烂吧，“至少我和德克萨斯，可是很欢迎你来企鹅物流哦。”43eOQ
“当然！”我举起剪刀手高呼，“我们的口令是，企鹅帝国万岁！”43eOQ
把遥控器交给佩姬，教会她如何控制后，佩姬又手把手教会了芭芭拉，几个小姐妹玩的不亦乐乎，虽然更多是拿无人机在逗布丽跳来蹦去。43eOQ
于是我退出了游戏，回到德克萨斯身边，至始至终，她都在冷眼旁观，或者说放任我擅自与可能成为“押运物”的目标牵扯得越来越深。43eOQ
我把手插进兜里，向德克萨斯无所谓一笑，和她并排靠在车厢上，望着越来越多的孩子加入游戏，追逐着盘旋低飞的“日光号”。哪怕在雨后泥水泛滥的洼地上，也玩得自由随性。地面上密布的水洼，形态各异的倒影彼此交错，描绘出一幅幅和谐的童年画。43eOQ
无人机嗡嗡飞着，将属于天空的世界，带给地上的孩子们。43eOQ
有翼的东西所见到的面貌，与泥水里爬的东西所见的面貌，从来是不一样的。43eO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