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钟声敲响时，佩姬组织着孩子们在食堂井然有序领取了饭菜，他们在教授带领下做完饭前感恩，才开始用餐。loWIt
由孩子们亲手烹调的晚饭，并非什么丰盛大餐，但对好几天没吃上顿热饭的我来说，却是值得狼吞虎咽的美味。loWIt
沙拉是农田里抢摘的蔬菜做的，没全被暴雨毁掉真是太好了，这种入口超新鲜清爽的蔬菜，在龙门有钱都难尝得到。主食是哥伦比亚产的精制小麦粉烘焙的甜面包，糖聚块加得有点多，但沾着玉米浓汤吃就口感完美了，连各种即食罐头都被孩子们加工成五花八门的可口菜品。loWIt
大人们单独坐一桌，汉娜小姐和教授在我对面，不同于我和德克萨斯随便的吃法，他们规规矩矩系着餐巾，刀叉汤匙的用法优雅自若。loWIt
“教授看来花了很多心血来教导孩子们呢。”我主动发起闲聊，“看这气氛，简直和我们家乡分发圣餐一样虔诚。”loWIt
“是啊，都是群纯洁的羔羊。”他悠然感慨道，“一转眼，我在这呆了大半年啦。不管是在摇篮之家，还是在灯塔上，都能忘记了外界的烦扰，沉下心做自己的事。”loWIt
“外面局势这么混乱，当个隐者也蛮好的。”我附和道，“我们生意虽然火爆，却也越来越难做。各国边境上冲突频发，犯罪团伙和感染者不断闹事，还有新崛起的整合运动。我们来哥伦比亚时，就听说前阵子有家知名的源石科技公司，旗下研究室被袭击，损失很大呢。”loWIt
教授轻轻搅拌着浓汤，显得有些食不下噎：“愿主庇佑，我们这些做研究的，最怕就是被卷进斗争里。”loWIt
“我懂的，就跟电影上演的那样吧。原本造福人类的科学成果，被野心家惦记上，那可是非常可怕的事啊。”loWIt
“能天使小姐真会开玩笑。”教授不以为意笑道，“我的项目能保持独立性，可多亏汉娜小姐，不用去和危险的投资人打交道。”loWIt
“汉娜小姐。”我也顺势打趣此间主人，“你资助教授在这儿研究，说不定将来真能成就造福泰拉的伟业，到时候可记得关照我们的生意哦。”loWIt
“气象研究是非常长远的事，相比之下，布丽的命运才是我最关心的。”loWIt
在我们谈话时，德克萨斯奉行狼的习性，一言不发的用餐，看来这氛围热闹不起来。loWIt
“真美味啊。”我找不到继续下去的话题，干脆尽兴满足胃口，享受着小厨师们贴心的手艺。loWIt
填饱肚子后，佩姬领着我们来到顶层位于洋房一角的小阁楼，这里是安排给我和德克萨斯的临时卧室。按照佩姬的说法——“这儿从汉娜小姐祖父时起，就一直作为孩子的秘密基地延续呢。”loWIt
德克萨斯动作隐秘的进行了一番搜查后，确认了房间是安全的。loWIt
除了简易木床和桌柜等家具，墙角还分门别类堆放着不少杂物，甚至摆了一台旧钢琴，房间打扫得相当清爽干净，明明只是间陈旧的阁楼，却仿佛飘浮着让人心安的香气。loWIt
我和搭档坐在双人床上大眼瞪小眼，没事做，于是保养起武器来。loWIt
德克萨斯平时常用的剑，是经过高科技改造的凶器，剑刃表面堪称无坚不摧的单分子涂层，耐高温抗腐蚀，对她来说给剑抛光只是种心情上的习惯，不像我要日常保养这把守护铳，铳可是件娇贵的武器，虽然子弹卡壳难以避免，但谁也不愿自己在战斗中遇到吧。loWIt
当楼下孩子们传来的动静逐渐平息时，阁楼外响起轻柔的敲门声，德克萨斯耳朵早机灵地竖起，却反而把剑收起来，假装闭目小憩。loWIt
我收好铳，打开木门，透过门缝，见到佩姬和布丽正站在走廊上，满脸期待的微笑。loWIt
“恩，芭芭拉被我哄睡了。”佩姬拉着布丽闪进房间内。loWIt
歪歪扭扭的蜡笔和彩铅线条，像万花筒的纹路挤成一团，人物的特征把握得非常好，看得出画家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这些奇奇怪怪的形状，构成了充满童趣的涂鸦。loWIt
“布丽怕弄湿纸，可是戴着手套画的，本来手指头就长着蹼，画起来更不方便了。”佩姬与有荣焉道，“但她还是画出来了哦。”loWIt
“用色还是很鲜明的。”我确实是抱着欣赏的心情来看的——瞧这天真的笔触，都能想象出布丽是如何努力去画这虽然拙劣、却超用心的涂鸦了。loWIt
尽管这是一幅未完成的作品，一副靠大人僵硬的想象力难以分辨的草图，却是布丽眼中最美丽的世界。loWIt
她画里的所有人，都坐在一艘像要散架的大船上，在汇成海潮的波浪线上，站在船头的毛茸茸背影应该是汉娜小姐，而她旁边并排的，是布丽小小的身子和大大的脑袋，昂首挺胸面对扑来的风浪。loWIt
“布丽要当船长吗？”我指着那穿着绿色雨衣的小背影。loWIt
她的手指头在画布上找来找去，指着一个长了支离破碎的翅膀，留着长长红头发的火柴人，抬头望向我。loWIt
我指着自己鼻子不可思议道，“这是我？我不是短发吗？”loWIt
布丽却满意点头，又指向另一个狗耳朵的笑面人，随后指着德克萨斯。loWIt
“布丽是想表示——”佩姬夸张比划着姿势，“德克萨斯姐姐如果能笑笑，能天使姐姐如果能更淑女，会是超级大美人哦。”loWIt
“我们现在就不是美人吗？”我昂着头自夸，对于美貌我还是很有信心的，每次在龙门泡吧，被我踢出去或灌趴的男人，都能赶得上解决的敌人了。loWIt
“淑女也好，发型也好，没必要改变，我就是最棒的能天使。”loWIt
“我们上过教授的课，人类是要适应环境去改变，才能活下来的生物，不改变就没有成长，就不能渡过更广阔世界的风浪。”loWIt
“布丽肯定也想快点从小蝌蚪长大，成为英勇的安努拉女战士吧！”loWIt
在佩姬殷切的目光中，布丽只是眨眨眼，拿着画从她怀里挣脱了，跑到靠窗的书桌前继续涂鸦，对我们讨论的话题，看来完全不感兴趣。loWIt
我滑稽一笑蹲下身，扶住佩姬软软的肩膀。孩子的体温在稍凉的夜晚中，是如此暖和的烫着我的手心。loWIt
“难道不是会去往好的一面改变，才是成熟吗？”佩姬握着小爪子神情超认真，“我来到摇篮之家时，什么都不懂，哪怕现在，也有许多办不到的事，如果不变得更出色，是无法当大家的好姐姐的。”loWIt
我在她光影流散的视线中，见到了坚定的决心，也见到了自己的面孔。这个孩子的人生，遭遇了太多改变，早已面目全非。loWIt
“佩姬，你很了不起，你们的生活，是与飓风刮过后留下的泥泞对抗的生活。”loWIt
“人与人的相遇，有时也会激发出风暴，让我们的周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们确实会因这变化而改变，但到最后，你或许会发现有些东西，不改变才是最好的。”loWIt
佩姬的眼睛依然清澈，有着思索的神采而没有迷惘的阴翳，若说迷惘，那也是那个留着深红色短发的萨科塔人。loWIt
“能天使姐姐，我身上——真有不改变也最好的东西吗？”她像要证明什么，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问。loWIt
“当然有。要相信自己，谁都有谁的活法。”在拉特兰家乡度过的童年，与硝烟之路上再没回头的旅途，像穿越了长久岁月的烟雾，历历在目，哪怕生为萨科塔，不代表就不能特立独行。loWIt
“明知前方是同归于尽，也会不回头撞上去，这就是我的生活。”loWIt
“开玩笑开玩笑，看。”我低头，指指自己脑袋上的光环。loWIt
在书桌旁，布丽似乎改完了自己的杰作，珍惜的把画纸撕下来卷着，跑到杂物堆里找到一只空玻璃瓶收进去封好。loWIt
布丽很郑重地摇着瓶子，做出要投掷的样子，然后又摆出蛙泳的姿势。loWIt
佩姬适时为朋友解说道：“布丽是想要把这当成漂流瓶，扔进海里面。”loWIt
见布丽将瓶子小心塞进怀里，我知道这孩子又收获了一份无比珍贵的宝藏。loWIt
送她们回寝室休息后，已是深夜，我拿出白天陪布丽她们玩的日光号。loWIt
庄园内灯火阑珊，依稀有几展路灯照亮了鹅卵石小径，以北边的林地最为偏暗。loWIt
夜航模式下，开启了红外夜视设备和光学迷彩的无人机，就像只长着复眼的猫头鹰，幽灵般划过夜幕，把拍摄到的画面，即时传输到我白天藏起来的监控面板上。loWIt
我不敢操作无人机飞太近，这两位的耳朵和眼睛可都灵得很。loWIt
虽然暂时结束了与他们的雇佣关系，但寄住在人家地盘上，出于职业道德和为客礼节，也不能太越过线。loWIt
设定好自动巡逻路线后，我倒在床上，正准备蒙头大睡时，夜视画面中，却忽然出现了异动。loWIt
她还是背着那把形影不离的小铁铲，手里提着一只装得满满的小帆布包。loWIt
联想到白天发现她时的情形，我嗅到了秘密的气味，赶紧调整无人机的飞行状态，悄悄跟在她后面，来到庄园北边一所偏僻的林屋。loWIt
一位佝偻着腰的佩洛老人，正提灯在林屋附近的小道上，点亮光线熹微的路灯。loWIt
布丽打开小帆布包，里面都是些罐头和晚餐剩下的饭菜，她取出部分罐头和饭盒递给老人，手舞足蹈让老人收下，随后老人放任布丽绕过林子，向庄园边界的石墙跑去。loWIt
小布丽发挥她那超卓的蛙跳技能，翻身跃过石墙，看那离去的方向，竟然是通往镇上的路。loWIt